可是,冰雨滑到眼角就凝了,心里有难以形容的感觉,看着眼前的一切,直直地睁着眼看,却什么也看不清,唯有模糊地雨帘。
我当真天真的以为,抓住眼前的一切就够了,只要我想,然后前行,就可以快乐?
我收紧了双臂,抱紧了双膝,不知是身还是心已经透彻冰凉。
我,不伤心,因为对于这里我只不过是偶然穿越来此的过客,他们也不过是我梦呓中的插曲。
我,不恐惧,因为我不是骆芸,不是戈雅,我可以没有朋友,可以被人欺骗,可以被人背叛……
只不过是在想重新开始的时候得知了以往,仅此而已。
只不过是在想拥抱他的时候,被骗得遍体鳞伤,仅此而已。
只不过是在满是人群的天地间,再次孤独绝望,仅此而已。
总比,一直被欺瞒下去好些,对吗?
不远处,缓缓有人走来,静静的站在我的身侧,为我撑起了雨伞,我没有抬头,呆滞着看向浸湿雨中的袍角。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离开。”那人缓缓伸手,抚上了我的头。
我身体微怔,却是轻笑了一声,未动,“私自闯出宗室,可是犯了死罪,卫洪林。”
卫洪林唇角一勾,潇洒的与我并肩而坐,“你害怕了?”
我点点头,“对,我害怕了。”轻轻将下颌抵上膝头,继续道:“如果我忘掉的人,是我真正应该选择的人,我该怎么办?如果我要因为寻找真相,而失了身边所有的朋友,该怎么办?如果就算我找到了真相,却还是丢了感觉,又该怎么办?卫洪林,我很怕。”
卫洪林撑伞的手微微紧了紧,“不管你作何选择,都有我在。”
他双唇微抿,缓缓起身,拉住我的手将纸伞递到我的手中,“不管真相为何,你都会寻找下去,不管此时有多害怕,你都会继续下去。这就是我认识的你。”
我慢慢仰头,看清卫洪林笃定的双眸,淡淡道:“照顾好戈菲,明天我会带着锦囊过去。”
他轻轻一笑,笑中有些黯然,转身,静静的消失在雨幕之中。
延寿宫中,静得只余窗外落雨之声。
高玉美神色凄凉的跪在卫吟宇身下,等着他是怒,是吼,或是斩杀的旨意。
而如此几个时辰有余,卫吟宇负手立于窗前,一下未动,一语未发,腰间的锦囊挂在那里,垂摆着丝丝红坠。
他的双眸突然微细,看着雨帘中缓步而来的我,迎出了房门。
我抬眸对上他清冷中带着沉沉担忧的眼神,无声叹息,走近了他,举起手中的酒壶,语气平缓道:“卫吟宇,想不想喝酒?”
他闻言冰冷的双眸一瞬不瞬的看着我,“为什么又去淋雨?”
我走近屋中,看着跪在地上的高玉美、思云,微阖目,坐到桌前,“卫吟宇,我们签的协议,我交给了戈菲保管,你若想取,随时都可以。”
卫吟宇眉头微蹙,转身看向我,“你想干什么?”
我轻轻摇头,盏了两杯酒道:“很显然,只想与你饮酒。”
他负于身后的双手握拳,冷声道:“你还在发热,跑去淋雨不成,还要饮酒,难道不想活了?”
“活?如此活还有何意思。”我反唇相讥,单手一仰饮尽了杯中酒后看向他,“从今以后,你便当我已经死了,可好?”
卫吟宇黑沉沉的眸底轻微一波,冷冷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唇角轻蔑微扬,笑得刺目惊心,“你不是一直想毁了协议,现在大可去取,那份协议对你我再无任何意义。卫吟宇,你只当我毁了约。”
又饮了一杯酒,微晃着起身,将酒杯送到卫吟宇的面前,“这杯我敬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青衫淡淡,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却能感觉到他目光深邃,怒气陡升的双眼正紧紧的盯着我。
延寿宫中的宫灯微弱跳动,卫吟宇嘴角斜斜抹出一笑,“这就是卫洪林教你做的?他私自逃出宗室,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就可以下旨杀了他。”
我淡淡一笑,将手滑进怀中,复又抽出时,掌中多了一支锦盒,“还记得这个吗?”
他看着锦盒愣了愣,“是父皇要你交给卫洪林的。”
我拉住卫吟宇的手,将锦盒交给他道:“我已经给过卫洪林,可他却又把锦盒还给了我。”
卫吟宇手上微紧,并没有打开锦盒,问道:“你为什么给我?”
我吸了一口气道:“并不是要给你,只是借你瞧瞧。卫吟宇,你打开来看。”
他抬眸看着我,双唇一抿,打开了锦盒,看着躺于内的小小卷轴,眉心渐渐锁紧。
我看着他的反应,垂头轻笑:“你不想知道先帝圣旨里,写了什么?”
他冷哼一声,阖起锦盒,丢给我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了解他,他虽是不看,大概也猜出了圣旨上所书先帝已经释放了卫洪林,卫洪林再不用被幽禁宗室。
我侧眸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高玉美,眉色轻柔,说道:“卫洪林会将戈菲带出皇宫,求你别再伤害他们,如今我明白了,在你的世界里,似乎只剩下了交换,我要保护身边的人,就要为此付出。卫吟宇,我需要你的锦囊去救戈菲,作为交换,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卫吟宇唇角淡笑冷冷,并未理会我的话,而是吩咐思云道:“帮皇妃换掉湿衣。”
思云执手以礼,起身正欲走近我,却被我抬手止住,我将碎发抿到耳后,轻轻一扯玉带,褪下了湿透的外衣,洁白的双肩瞬间**在卫吟宇的眼前,“我与你曾经认识过的任何女子都不同,这只不过是我暂居的一具身子,你想要,何必要受协议之苦,拿去便是了。”
卫吟宇面无表情,脸色苍白,眼神寒气*人道:“我并无心伤害戈菲,归息散并不会伤到她。”
我凤眸轻转,双颊不知是因饮酒的缘故,还是因为宽衣站在卫吟宇身前而羞涩的挂上绯红,说道:“那么锦囊可以借我一用吗?”
卫吟宇鹰眉一凛,脱掉了自己的外衣,搭在我肩头,说:“我知道你听说了一些事情,但那些未必是真的,我需要你相信我。”
我侧身举起酒杯,又饮了一口酒道:“你放心,我要锦囊只是为了解戈菲身上的归息散毒,你若是不相信,可以将锦囊交给落影再送过去。”
卫吟宇道:“戈雅,我……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你。”
我向他点点头,盏了一杯酒递到他身前,“那便多谢了。多谢你让我的朋友都再为我受伤,多谢你让我身边再无一人可信,多谢你让我根本没有机会找回记忆。”
卫吟宇抬手一挥,却是打落了我手中的酒杯,玉声炸碎的乱响,浅瓷飞落一地,我身子晃动,抬眸欲要看他,不料眼前竟然猛地一黑,急忙伸手去扶桌案。
思云被酒杯落地的声响惊动,匆忙跑过来,扶住我坐回椅上,“皇上,公主她……”
我一阵昏厥过后,伸手拉住思云,缓声道:“你们先下去。”
思云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安,看这情形两人是要真的吵起来了,却明白二人脾气,这时贸然相劝,只怕适得其反,斗胆说了句:“皇上,公主的身子您最清楚,她是皇上的妻子,您能否暂且让着她……”
我眸光淡淡往她处一扫,露出讥讽笑意,思云见得我看她的眼神好似刚刚观了一场假戏那般的不羁,心下微紧,犹豫着松开了我,“公主,我,我只是请皇上……”
我眼角不为人察觉的滚落一滴泪珠,再抢过酒杯饮酒,“妻子?你们就这么想让我成为她的妻子?不管我记忆中还曾有谁?”
“公主……”思云听闻,惊愕的看着我,“你说什么?”
而身前的卫吟宇,眉宇紧蹙,上前一步,抓紧了我的手腕将我手掌展平在他眼前,牙关狠咬,侧头瞪住思云,“传御医!”
思云十分惶恐地看着卫吟宇神色严厉,毫不犹豫的冲出了延寿宫。
我猛地抽手回来,冷笑几声,“何必多此一举,你不知道我就是医生?我知道自己患了什么病,不过是饮了销忘琼,不过是失了记忆,我却如何也死不了!”
话未说完,卫吟宇剑眉猛蹙,伸手硬将我从椅上拉起来面对自己,怒道:“那又如何,失了记忆又如何,那些记忆本就不该有!只要能让你活着,别说灌你喝下销忘琼,即便要我杀光天下所有人,我也会做!”
他几乎声色俱厉,目光严邃冷冽,看得人如坠冰潭,我脱口便道:“所以你做了!所以你用归息散毒害戈菲!所以骆芸会死!你到底是为了救我,还是不惜一切只为了得到我?”
卫吟宇脸色猛地僵住,额前青筋凸现,拽着我的手又紧上了几分,冷冷道:“尹馨琼,你当我要得到你,用得着费尽心机的做这一切?”
我眸色一黯,心里窝着的火气已被勾起火焰,“卫吟宇,你还不明白?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选择你,就算我忘了一切,我的选择还是一样。我不会让你得到我,绝不会!”
吟宇听到我的话,脸上肌肉舒了舒,怒气却丝毫未消,另一只手突然向我伸来,狠狠箍住我的双肩,而我,此时身体骤然腾起,重重被他按倒在地。
眼看着卫吟宇眸中升起浓浓的怒气,欺身向我压来,我仓惶的大骂:“卫吟宇,你什么都可以做,可以将我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带走,可以让思云骗着我,可以让小美监视我,你可以硬要了我,却永远也得不到真正的那个我!”
赶在他的身体压下来之前,奋力打了一个滚,也顾不得当时的动作有多难看,向远处爬去,抬眸时,见得高玉美依旧跪在地上,冷然此时发生的一切。
我双眸紧闭,失望的自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出去!”
突然脚踝感觉一烫,又被卫吟宇狠狠的拽了回去,顿时身上一沉,他的身体已经紧紧贴上我的。我疯狂的在空中挥舞双手,打他推他,却都无法阻止他撕毁衣衫的动作。我慌张的望向他的眼睛,他深邃的双眸中燃着一把火,面上却冷冷的,再不对我留半点温情和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