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朦心下一颤,背心发紧,“回圣上,老臣太过担忧皇妃安危……”
“朕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卫吟宇冷冷一句话,将他的话拦了下来。
萧朦心跳加速,答道:“回皇上,是老臣请各大臣齐奏。”
“好,”卫吟宇面色淡淡,“那就请丞相来答刚刚朕问的话。”
萧朦立时语塞,抬着头却不敢看那眼睛,双目紧闭,“回皇上,臣还是那句话,臣只是担心皇妃安危。”
卫吟宇冷笑一声,“萧丞相果然赤胆忠心,处处都替朕安排妥当,若不是有丞相的人暗守皇妃之行,怕是皇妃已惨遭不测了吧?”
卫吟宇这么一说竟让萧朦不知如何作答,颤声道:“回皇上,老臣……老臣……”,惊慌之下,话不成句。
“老臣……”卫吟宇又是一声冷笑,重复了他的话后,继续道:“我看萧朦你确实老了。”
萧朦大惊,一般皇帝说出这样的话紧接着定不是好事,立刻双臂伏地叩头,“皇上,臣乃一片忠心,自先帝在位臣等尽心辅佐,现虽年迈以高,但奉先帝遗诏,保扶幼主,当竭忠尽智辅佐政务,以赤诚之心仰报先帝大恩。”
卫吟宇却是冷笑如丝,淡淡看着萧朦已表忠言,“朕也觉得丞相为了天源大业终尽毕生可敬可畏,但朕看着丞相老迈*劳,又心存不忍,特准萧丞相提前告老归乡,以享天伦之乐,丞相己欲如何?”
萧朦一下傻了,卫吟宇这是嫌弃自己管的宽泛,硬*着自己离开啊,可他话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深深叩首,全身如筛粟一般颤抖,哑着嗓子道:“臣……谢主隆恩……”双手却早就握紧成拳。
卫吟宇垂眸看着身下萧朦,轻轻转动拇指上的玉扳指,“很好,萧丞相可以跪安了。”
朝达看着萧朦虚弱的退出大殿,紧锁眉头为卫吟宇端了一杯热茶来,“皇上,已入五更了,您该睡一会儿了。”
卫吟宇看着窗外浓黑,未接过茶盏,而是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朝达,朕交待的事现在是时候去办了。”
朝达手上一抖,险些将茶盏中的水溢出,明白卫吟宇所说之事是命左文信刺杀萧朦,急忙放下盏杯,屈身回禀,“皇上,奴才斗胆可否为萧丞相求情一言?”
卫吟宇脸色更沉,点点头。
朝达跪地道:“萧丞相此次派人监视漠北公主确有逾越之嫌,但罪不至死啊,皇上。”
卫吟宇端起案上茶盏,饮了一口道:“萧丞相如何说,公公就如何信?”
朝达不解,“依皇上所言,丞相并不是保护公主?”
卫吟宇面无表情,“萧朦早就暗中与突跃王巴哈无库。格悌私通,却不料格悌与朕修好,便起歹心遣人暗中刺杀戈雅。”
朝达大惊失色,连连叩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未想萧丞相会如此做。”
卫吟宇道:“他做的何止这些,你可知他为什么深夜启奏诛杀骆锐?”
朝达心下一紧,立刻问道:“皇上,他为何?”
“先帝在位时,萧朦与叛党骆克成联手,不然白骨门如何能在先帝眼皮底下胡作非为,他担心自己所作所为早晚败露,所以要杀光所有与骆克成有关的人。他刺杀戈雅之时,不料骆锐现身搭救,才将计就计打算来个斩草除根。”
朝达听了这些,没想先帝身边竟是有人毒如蛇蝎,早已骇得手足冰凉瘫倒在地,惊道:“老奴愚笨,皇上圣明,圣明。”
卫吟宇探手起身扶了朝达,“朝公公,萧朦绝情寡义,朕念他早年辅佐先帝屡立战功,已是手下留情了。”
空落太正殿,随着朝达而退更显威严冷森,卫吟宇甩了甩衣袖,缓缓起身,向着大殿幽暗的角落道:“玄夜,落影一行所至何处了?”
大殿内立刻凭空多了一人身影,又似乎那人一直都在,只是隐在暗影之中,这便是江湖人称夜影双煞的隐卫玄夜,而卫吟宇提及落影就是另一人也是玄夜的妹妹。
玄夜恭敬的单膝跪在卫吟宇身前,脸色如卫吟宇一样冰冷,“回皇上,他们已入北源。”
卫吟宇鹰眉一拧,冷冷问道:“戈雅的伤如何?”
玄夜道:“骆锐已命落影为戈雅接骨,现已无大碍。”
卫吟宇侧眸而望,隐觉玄夜回话之时似有顾虑,淡淡道:“玄夜,你与落影跟随朕多年,朕可是非常了解你们兄妹二人,有任何事都是瞒不过朕的。”
玄夜顿了顿,无声叹息,抱拳跪地,回禀道:“回皇上,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请皇上赐教。”
卫吟宇道:“说。”
“公主一行,只余落影暗中保护便绰绰有余,为何皇上还要派骆锐去,骆锐虽说已弃暗投明,但毕竟至今难忘静芸郡主,难保他不会利用公主要挟皇上。”
卫吟宇负手而立,静静看向窗外,“戈雅这一路若是只有萧朦一人窥探便罢,但是若还有人动歪心,单凭落影是根本不够的。”
“皇上,难道……”
卫吟宇唇角轻勾,继续道:“朕只怕那人会伤到戈雅。”
玄夜双手回落,点点头,“皇上,不然臣等现在赶去北源?”
卫吟宇却摇摇头,“不必了,跃王那边如何?”
“跃王暗自做了准备,五日后会将郡主带去普陀寺。”
“很好,看来五日后便是骆锐与那人的较量了,只有用此方法才能确保跃王全身而出。”
玄夜当即明白,佩服的仰望身前威影,心中已然雪亮。
日东升,夜微沉,晨风冷。
沉重的朱漆绘金殿门自内被朝达缓缓推开,一抹冷锋身影威严的迈出来,脸色微乏却依旧栩栩生威。
他面向西北方静立了一会儿才缓步走回寝宫。
野芳敛幽香,佳木秀繁阴。
我们进入北源后,车行马步稍稍缓了缓,我趁大家支搭营帐的忙,独自走到一片矮林中偷闲。
步履悠散,走着走着就远离了嫁队的繁闹,见得身前片片野百合开得争奇斗艳,便蹲在花丛中赏花嗅香。
簇簇盛开的花团之中却有一支白百合高傲地怒放着洁白之色,很容易让人追忆那刚刚逝去的冬雪。我凑近了几许,正要抚上花蕊替她擦掉落在瓣上的冰露,却是眼前暗影一晃手边只余折断的花枝了。
“戈菲!”我一昂头,嗔了她得意的表情,“好好的花,让你糟蹋了。”
戈菲举着百合眨巴了几下眼睛,不悦道:“阿姐,再好的花开在这深山之中也没几个人能见到啊,我把它戴在头上倒是能得到很多夸赞,怎么说被我糟蹋了。”
我看着她自顾将花别在耳后,摇摇头不再与她争论,想来即便告诉她有些花只愿留在幽静深谷远离繁华红尘,她也是不会懂的,便道:“天色暗了,我们回去吧。”
手腕一紧却被戈菲拉住,她极低的声音在我耳边道:“阿姐,不如我们现在逃吧。”
我猛地侧头看她,“现在逃?”
她点点头,“夜暗深山,正好藏身,阿姐你放心有我在,我可以保护你。”
我略一思索戈菲说的没错,如果我们二人选在这个时候逃走,确实有些把握逃脱的,可是随行的那些侍从呢?骆锐他们若是发现我们逃走,也许不会放他们活着返回漠北,那可是几十条人命啊,急忙摇摇头,“不行,戈菲,我们不能走。”
戈菲一下扳过我肩膀,“阿姐,你傻了吗?就算骆锐那混蛋不是劫匪,他们的人乔装成嫁队侍从也定是有目的的,搞不好是要借机刺杀皇帝,要是那样,皇帝一定以为是阿爸的主意!”
心下发抖,照戈菲的分析不无道理,骆锐他们一定是要潜进天都,虽然目的不好确定,但一定不是好事,手下一紧反手抓住了戈菲皓腕,“如果我们逃,那侍从们怎么办?”
戈菲想了想,脸色渐渐凝重,“没办法,我们只能祈求他们多福逃过此劫。”
“不行,”我道:“我们是他们的主子,不能不顾他们安危,更何况思云还在那,我决不能丢下思云不管。”
“阿姐,你放心,”戈菲笈定的眼神看着我,“我已经和思云说好,一旦他们发现我们不见了,就让思云趁机骑上司格勒将军送的骏马逃跑,就凭思云的骑术,那些人根本不可能追到她。”
“可是……”
戈菲拉了我,“可是什么啊,再不逃,我们就没有机会了。”
我侧头看了看远处暂无察觉的骆锐一行,现下大概只能这样,想来骆锐并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也不至于为难那些不相干的侍从,转头看向戈菲,猛一点头,“好。”
我与戈菲牵手而行,慌乱的脚步下,草木尽断,发出骇人的“咔嚓咔嚓”声响,戈菲越行越快,随着远离营帐,我们几乎大步奔跑起来,心脏随着脚下跨动也越跳越快的几欲冲破喉咙,却愣是被我紧闭的双唇挡在体内。
我一手按着胸前的碧玺,一手被戈菲紧紧牵住,就这样不知跑了多久终于被她带出了幽林,眼前群山叠影,我弯腰喘息,累得向她挥了挥手,“不行了,我跑不动了……”
戈菲慌乱的四周寻路,像是确定了方向后,折回再拉住我,“阿姐,再坚持一会儿,我们往那个方向跑。”
我无奈摇头,却也只能继续硬着头皮随她奔跑,直到翻过一座低矮的小丘,她才松开了我,“阿姐,你先躲在这,我去探探路。”
我点点头,嘱咐她道:“一定小心。”
现在已是夜阑幽静,山谷之中偶尔传来夜鹰低吟,凄惨阴森,我蜷身躲在山丘的凹陷处,屏住呼吸静静的听,只盼戈菲快点回来,心里却是有些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