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锐却是冷笑一声,“放心,没人会死了,”他见有人来给戈菲松绑,止住道:“我看这丫头还是绑着安全。”说罢扶我起身,“我给你瞧瞧伤。”
我低吟一声,别过他的手,“不必麻烦,我自己也是半个医生,让思云来帮我就行。”
他诧异道:“你自己?”
我烦躁的点点头,向一个侍卫吩咐,“小心保护戈菲公主。”
又看了思云一眼,“思云,你来帮我接骨。”
“胡闹!”骆锐一喝,吓得思云也不敢上前,“接骨岂是儿戏。”
我面无表情,却是额前汗珠颗颗滚落,再唤思云,“思云,还不过来!”
思云屏了呼吸凑到我身边低语,“公主,我哪会接骨啊。”
我双唇微勾,同样极低的声音道:“其实我也不会。”
“啊,”思云瞪大眼睛看我,“那怎么办?”
我侧眸瞥了一眼骆锐,“还能怎么办,总不能让个男人帮忙吧。”
小时候,翔奕曾贪玩摔断过骨头,可是几个大人一齐压着他才完成了手术,既是手术就要袒胸露臂的,就算再怎样,我也不能让骆锐帮忙啊,眼下这几个女子之中,哪有谁会接骨,这下还真是遇上了大麻烦。
正在犯愁,却瞧见骆锐招呼来先前向我们探路的女子,“高玉美,把她交给你了。”
我听出骆锐的意思是让高玉美医我,一下欣喜,再不做声,钻进了鸾轿。
思云帮我褪下衣衫,见得左手小臂已是肿的老高,又哭了起来,“公主……疼不疼啊……”
高玉美不耐烦的一瞪思云,提声道:“哭什么哭,又不是大毛病。”
思云不服气的一抹鼻子,“骨头都断了还不是大毛病,我家公主身子金贵,什么时候遭过这种罪。”
高玉美也知断骨可不是小病,那可是相当疼的,抿了薄唇开始替我颞骨检查。
我立时疼得呲牙咧嘴,频频喘息,刚刚精神紧张也不觉得这么疼,现下疼得简直死去活来了,一方抓着思云的手,低吟,“疼……”
高玉美侧身够来一块锦帕举到我眼前,冷声道:“疼就咬着。”
思云一听,径直抽泣成声,焦急的嘱咐,“高玉美,你小点劲儿,小点劲儿。”
“啊!”
“哦!”
“呀!”
一阵一阵的嘶嚎从轿车里传出,不少黑衣人都凑了过来交头接耳议论道:“是高玉美给戈雅接骨呢,你可不知道,我弟弟曾经断过骨,那罪受的,就别提了。”
戈菲依然盘坐在地上运大气,听不下去了就干脆低着头自言自语开骂起来,“这个混蛋,王八蛋,大狗屎,让我阿姐受的罪我一定让你十倍,百倍偿还,一个也不放过,一个也不落下,剜出你的眼睛,割掉你的舌头,砍了你的手,挖出你的心,通通拿去喂狗……”
骆锐单腿撑在马车前,拖着腮一耳听着车内的动静,一耳却将戈菲的咒骂全都听了去,不由觉得她既可气又可笑,一拂袍角落下腿,直直看向她。
戈菲骂着骂着觉得口渴,抬眸正对上骆锐的眼神,一瞪继续大骂,“王八蛋,你看什么看?有种松开我,我不剥了你的皮!”
骆锐一仰眉,好啊,倒是正好趁机教训教训这小妮子,双手交叉在胸前,让人松了戈菲绳索,“小妮子,我看你是眼馋你姐姐断了骨头吧。”
戈菲抖动几下酸痛的双臂,趁身旁黑衣人不备,抢过长剑二话未说向着骆锐跃了过去。
骆锐早有准备,握上碧血刀当即刀尖向上格开,这一剑戈菲可是卯足了劲儿的,两人却是纷纷向后退了,骆锐退后半步笑看着还算有两小子的戈菲。而戈菲退了数步,脸颊烧得绯红,一下将剑尖朝下裰在了地上,“我不善用剑,有种的让我换上自己的兵器。”
骆锐笑道:“好啊。”
而事实,骆锐已短刀相对本就让她三分了,戈菲才不管,她只要赢,右手向着马鞍一拍,凌空跃起,只听呼啦一声,不知何时金丝长鞭已然在手,双脚还未落地,长鞭就向着骆锐卷了过去。
骆锐却也谨慎招架,见招拆招一连七鞭都被他挡了过,但也累得有些胸闷,戈菲大快,更加得理不让人,鞭举过头顶,来了一个漂亮的全身翻转,柔鞭似她身形看上去如水蛇饶曼,实则蕴着极大危机。
骆锐此时也不敢再掉以轻心,眼见着柔鞭将至,飞身欺近戈菲,碧水刀横砍变为直刺,向着她胸口而去,就在进入柔鞭圈内时,突然手上一震碧水刀尖之处银光忽闪,瞬间探出了一柄软刀,足有三尺长。
“啊!”只听戈菲一声嗔叫,骆锐急忙收了力道,疾退十步有余。
戈菲紧捂着胸口散破的衣衫,双眸含泪,紧咬着下唇,像是发了狂的抽鞭而来。
骆锐早就觉得尴尬,在别人看来,自己刚刚可是使了下三滥的招数,毁了戈菲衣衫和痞子无异,便不再躲闪,“啪!”的一声巨响,金鞭落在了自己身上,立时肩上、背上皮开肉绽。
戈菲还是不依不饶,见骆锐不动,又要再抽,却被我一声喝住,“戈菲,住手!”
戈菲颈面火红,颊上挂着两行清泪,“阿姐,这个人你也救,他就是个混蛋!”
我看了眼前的情景,稍一分析,艰难的跳下马车,腿上无力,反而跪了下去。
戈菲急忙跑来扶,我垂眸瞥见她**在外的白皙肌肤,环顾四周尽是男人,利落的退下外衣裹在她身上,紧张道:“有什么事回来再说,快去轿里把衣服换了。”
等她含泪钻进马车,不悦地将手摊在骆锐身前,“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来,不愧是骆克成的人,把刀还给我!”
骆锐一怔,看着我欲要解释复又垂头不语,将碧血刀放在我手中。
我收刀入腰,正欲走回车内,却听他极其后悔的说道:“我不知道这是碧血刀,我没想伤她。”
我无声叹气,没有理他钻进了马车。
刚一进去,戈菲就哭着扑进了我怀中,“阿姐,他欺负我,刚刚外边这么多人,他们都看见了,我没脸做人了……”
高玉美正在照顾因为太过紧张而昏厥的思云,不满的嗔了戈菲一眼,“锐爷不是那样的人。”
戈菲腾的一下直起身,“他就是那样的人,一个劫匪能好到哪去,外边好多人都看见了,他故意欺负我!”
高玉美忍了怒气,瞪向戈菲,“刚刚锐爷飞刀而出,根本不知道手里拿的是碧水刀。”
戈菲哭道:“我管他知不知道,他就是欺负我了,我跟他没完,他得负责!”
高玉美狠狠一丢手中浸湿的锦帕,再不想和无理取闹的戈菲争论,气愤愤地钻出了马车。
我看着她利落的身影,心中暗自敬佩,高玉美刚刚一直在为我接骨,却是还能清楚车外发生的事情,可见武功也是了得。又有些无奈,心念,这一路有这么多高手在,怕是很难逃脱得了了。
天源中天都都城太正殿深夜
卫吟宇身着金丝锦缎雕龙朝袍,面目清冷端坐于龙案前批阅奏章,耳边飘过朝下纷纷嚷嚷朝官的争论,始终未曾抬头。
“皇上,依老臣之见骆克成义子骆锐实在胆大妄为,诛杀不留才是正法。”
“启禀皇上,那骆锐善用人心,方后定是个大麻烦,不得不防啊。”
“萧丞相,可依微臣看来,骆锐虽是骆克成义子,但已于五年前便与白骨门划清界线,现常年驻留中原边界广施浩德,是我天源可用之才。”朝下一须眉男子上前半步,年纪虽轻气势却不输众人。
“此言差矣,”萧朦丞相轻拂袍角,面向卫吟宇道:“骆锐自幼受叛党所育,心无大诚,武功又堪称了得,若是依左太尉之意收归兵部,便是养虎为患,更何况如今他胁漠北公主,目的不明,却是犯了大忌对我天源不恭不敬,理当诛杀。”
太尉左文信是朝堂上年纪最轻的,却众人皆知他是卫吟宇亲自提拔,自幼与皇帝亲好,也是这朝堂之上唯一敢与萧朦唱反调的主儿,大家见他俩意见不符便都不再做声,静观好戏。
左文信浓眉一锁同样望向圣上,“皇上,据臣所知,骆锐中途劫持漠北公主实属有因,而且并无意伤公主分毫,这件事请皇上下旨命臣彻查,再做定夺。”
萧朦冷笑几声,看向左文信道:“左太尉,难道有因便可随意掳掠天源将来的皇妃?岂不是笑话。”
左文信双目一细,跪在朝上,“皇上,骆锐是不可多得的大将之才,为人清正,请皇上下旨彻查。”
萧朦见卫吟宇自始至终未发一言,也等得有些不耐烦,一曲双膝跪在堂下,“请皇上下旨,立刻派兵,围堵叛贼骆锐护我朝皇妃平安入城。”
萧朦口口声声是为保护皇妃而求,却是为了斩杀一切与骆克成有关的党羽,实为掩盖他不为人知的秘密,左文信一怒侧头瞪向他,正欲与他再论,却听……
“朕倒也奇怪,骆锐围劫戈雅之事远在千里之外,朕尚知之不详,各位亲臣是如何知晓的?”卫吟宇缓缓落笔归墨,终于抬起了棱角分明的俊脸,眼底冰冷映着月光,如同地狱修罗眸影般森寒。
此话一说,身下众臣全部跪地俯身,无一人再敢言语。
卫吟宇阖起案上奏折,冷冷一抿双唇,案侧朝达立刻单手一搭拂尘扬声道:“各位大臣夤夜惊扰圣驾若只为此事,便请回吧。”
萧朦一震,心忖这朝达竟修炼了这等本事,卫吟宇一个表情他便能揣摩出圣意来了不成,伏地不动等着看朝达接下来能怎么办。
萧朦不动其他众臣皆不敢起身,却是尴尬的互相张望。
左文信倒是气愤填膺的一下起身,草草对卫吟宇施了礼退出朝堂。其他人等一见左文信走了,也便跟着纷纷而退。
萧朦等了半响,也没听卫吟宇再说一个字,身后众臣七零八落的都走了,便也俯身一礼欲起身前,抬头看了一眼卫吟宇,不料卫吟宇那双如雪峰冷雾般的双眸正直直的盯着自己,复又下意识地收膝跪了回去。
是起是跪正在犹豫之间,听到卫吟宇冷如冰箭的话响在耳畔,“今夜之事,是萧丞相所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