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队伍行得远了,一把打起轿鸾垂帐,向戈菲喊道:“戈菲,你骑的是谁的马?”
戈菲勒缓了马缰,凑近我道:“阿姐好眼光,这匹马可是漠北至今最好,最好的马了,当然不是我的,而是你的。”
我略一思忖,清眸一亮,不由自语:“司格勒将军?”
戈菲咧嘴笑着向我频频点头,“可不是他,这几日他天天忙着驯马,没想到这么一匹百年难见的宝马也能让他找到,还驯得服服帖帖的。”
原来将军未忘那日与我赛马所下的赌注,只是尽管他赢了,还是送了这份大礼给我,我笑道:“戈菲,让我骑骑。”说着已忍不住,就要下轿。
思云却是一见急了,一下将我推回轿中,“公主,咱们还没出漠北呢,你不能下轿,坏了风俗要遭厄运的。”
戈菲趁机揶揄,“可不是,阿姐老实点,出漠北以前纵驾宝马的瘾就让我先尝够了。”扬手提鞭,鞭声清脆,眨眼之间一人一骑早就飞将出去隐隐可见了。
我没好气的嗔了思云一眼,“你看,戈菲的速度,”一嘟双唇,重重敲了一下鸾轿,“这破马车晃啊晃的,什么时候才能晃到天都!”
思云笑说:“怎么公主急着见驸马啊?”
我一听更加生气,狠狠瞪她一眼,垂下帐帘,窝进吱吱呀呀,颤颤悠悠的轿子中独自生起闷气,却是气着,气着就睡着了。
睡梦之中,隐约听见一对父女问路,“请问,去天都的路这么走吗?”
戈菲利落应答:“是了,就是这方向。”
女子声音清爽略带兴奋道:“爹,你看,竟是漠北宝马。”
父亲道:“姑娘身下宝马,真是让老夫大开眼界啊!”
戈菲听二人对宝马啧啧称赞,更加得意,“那当然,这是司格勒将军给我阿姐的嫁妆,必须是世间珍宝。”
“将军?”父亲顿了顿,突然语出敬意,“莫非轿中就是人人称赞的漠北长公主?老夫有眼不识泰山,莫怪,莫怪。”
我浅听他们对话,略觉异样,打我们身后赶去天都的老小父女,字正腔圆一口地道中原口音,怎么会在这里与我们巧遇?而且突跃王嫁女,十里嫁队,任谁见了都避而远之才对,他们却是凑上前来套了一番近乎。
眉宇微锁,悄悄打起鸾轿窗帐,不料刚好对上望来的女子双眸,静静将她打量一番,她年仅十七、八岁,着了一件深色织锦半衫,下身劲裤束腰,显得有些纤瘦。头顶乌黑翘辫,额前还打横束了一条深蓝发带,更与消瘦的脸颊和面上凶俊的表情不搭。却也是难得的美人。
她见了我也是静静的瞧,但过了半晌面颊有些暗红,别过了头。
我暗自一笑,放下窗帐而是钻出了鸾轿马车,草草打量了老者,只为他背在背上的清月弯刀稍有愣愕,随即恢复幽静道:“老人家此行是赶去天都?”
老者以礼答复:“老夫参见公主,老夫携女正是赶去天都,不想途中叨扰公主,公主莫怪。”
我淡道:“哪里的话,在这片荒山野岭之地,竟能遇见中原人实属不易,还是我与老人家有缘。”
老者女儿听着我们客套,不禁抿了抿双唇,神色异样从袖中抽出了一柄短刀,隐在袖口。
而我心中大惊不好,此二人定不是善类,多少曾在电视中见过,这类情形大多是路上荒匪来劫财的,便向戈菲使了一个眼色。
戈菲见了,眨巴几下眼睛,突然像是想明白了,一怒指着老者骂道:“你们是中原人,怎么不知中原的去路,这荒山野岭的,我看你们就是路霸劫匪。”
身后随行侍卫闻声赶来,已是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
我一见如此境况,大惊之下下巴都差点脱了臼,这戈菲脾气也太直了,这样的事件,难道他们二人不是有备而来,又怎会只有他们二人?
正要上前叫大家小心中了圈套,突然鸾轿马前多了一人身影,那人不知从何而来,回头向我一笑,扬鞭抽马,驾着马车奔了出去。
我随着惯性一个不稳跌进了轿中,只听身后人仰马翻一片喧哗,其间夹杂了戈菲和思云的惊呼,“公主/阿姐!公主/阿姐!”
紧接兵刃相接之声,声声入耳,震得我眼前混乱,心下惊慌,一个挺身扶住轿门,“英雄要财尽管拿,不要伤人!”
那人长笑一声,声音低沉却是充满着磁性,“人财皆要!”
我一阵懊恼,这种情形之下自己还在欣赏劫匪的声音,拉住能够稳住身子的任何东西,向身后一片混乱望去,整支嫁队已经被一群黑衣人紧紧围住,戈菲双手被人反绑背后按倒在地上挣扎,自己一怒之下,不顾一切地卯足了力气挺身而跃,眼前天地瞬间翻滚,身体坠下马车翻了几百个跟头才停下,浑身上下已是阵阵刺痛。
强忍着也要爬起来,却是一下被那男子拦腰抱进了怀中,“真是不要命了,这么跳下来不摔断了脖子!”
好像听他这么一提,我确觉脖子酸痛,尝试着扭动了一下,庆幸并没有被他完全说中,却是左手手臂被他一握疼得死去活来,大叫,“疼,疼,疼……”
他立刻松了手,将我平放在地上,开始检查我的手臂。
我趁机一个翻身,抽出腰间的碧血刀搁在他颈上,警告道:“不许动!再动小心刀剑无眼!”
他嘴角一沉,耸了耸肩膀,在我胁迫之下放了手,又随我起身,我用刀死死抵着他脖子一步一步前进,他一步一步后退,“你们是什么人?”
他不屑一顾道:“劫匪。”
我越过他身,看向戈菲和思云,见他们以及其他人等并没有人受伤,只是被黑衣劫匪纷纷按趴在地上,稍安了点心,问道:“你可知道你们劫的是突跃王嫁女的嫁队,这关乎漠北安宁,你们不要命了?”
他一笑静静看着我,“我们做劫匪的,命早就挂在刃尖上,做好准备了。”
“那好,”我又用力紧了紧手中的碧血刀,拿出谈判的气势道:“嫁妆之中尽是天下珍宝,全都归你,但是我的人你们一个也不能伤!”
他冷笑一声,歪着脑袋看我,“你是不是耳朵有毛病?我都说了,人财我都要。”
我心下一惊,这该如何是好?最怕,最怕的就是这号人物,不顾生死,豁出去了就是要搏命的,他说要人是什么意思,不会是让我们做他的压寨夫人吧?不禁背心发紧,喉头干涩,又*他向后退了一步,“你,你,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他听我吓得结巴,忍不住好笑,“你,你,你还想不想要那只摔断的手臂?再不接骨就永远残了。”
我气他学我,握紧刀柄又要退他,却是刚好脚下踩到一块碎石,一个不稳摔了过去,而他趁机反手扳过我右臂,稍一侧身夺过碧血刀,拉着我右臂环在我身前,我试图抬左臂挣脱,无奈左臂骨折一动便是锥心的痛,怒道:“混蛋,放开我,把刀还给我!”
他一笑收刀入腰,“人都是我的,要什么刀。”
“锐爷,”这时,远处跑来一名黑衣人,凑到那人耳边低语,“那些人我们该如何处置?”
他道:“立刻斩杀,一个也不能留。”
“是!”黑衣人转身而退。
我又挣扎了几下,疼得满头大汗,“放开我,你敢动我的人,我会杀了你!”
“就凭你?”他松了松手,下颌抵上我肩头。
“你到底要怎样?我已经答应将全部珍宝都给你,只求你不要伤人,我保证绝不会对任何人说!”我急得几乎哭出来。
他猛的松开我,将我向前轻推,“可是你已经见过我的长相,我怎么相信你?”
两行清泪沿颊滑落,我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却浅笑出声,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别哭了,我不会伤你们的人,我命人杀的是混进嫁队的坏人。”
我听闻,心下微紧,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说的是真的?”
他点点头,“绝无谎言。”
“你是谁?你根本不是劫匪,为什么要半路拦住我们?”
他向前一步,我却恐惧的向后一步,他无奈而笑道:“在下骆锐,并非真正劫匪。”
我心中盘算,他姓骆,姓骆!骆芸、骆峥、骆旻、骆瑾,再加上一个骆锐?难不成他和骆克成有关系?却不敢继续发问,因为凡是碰到姓骆的,我就从来没好过。清了清嗓子道:“你不会伤我的人对吗?”
他点了点头,“暂时不会,不过你们要是不配合,也难说。”
我终是松了一口气,“那好,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不伤人,我的人也不会莽动。”
“行,”他笑着侧头昂颌示意我自行走到队伍中。
我按住剧痛无比的左臂,走近了嫁队,看见几个已然断气的陌生人,却依旧对骆锐的话半信半疑,缓缓走到戈菲身前,“怎么样没事吧?”
戈菲趴在地上,额头深深的抵着地面,一直在生闷气,“一群混蛋,看我不让阿爸宰了他们!”
思云却是被人松了绑,立刻攥住我,“公主,你没事吧?”
我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啊!疼!”
思云愣愕,看着我红肿的左手道:“公主,你胳膊断了?”
戈菲一听,腾的挺直了身,“什么!他们把你胳膊打断了!这群王八蛋!”
我呲牙咧嘴抬手一把按住差点蹦起来的戈菲,“没有,不是他们打的,是我自己摔伤的。”
“公主!”思云急得掉下眼泪,“怎么办?怎么办啊!”
“王八蛋!”戈菲盘腿坐在我身侧,冲着随我回来的骆锐怒骂,“敢伤我阿姐,我非宰了你!”
骆锐却是对戈菲不屑一顾,和身侧黑衣人交待了几句,蹲在我身后,“这是你妹妹?”
我向戈菲摇了摇头,叫她不要再骂,沉声道:“是,她是戈菲。”
“呸!”戈菲冲着骆锐啐了一口,“七尺男儿专对女儿家下手,真不要脸。”
“戈菲!”我喝住她,“别再说了,他们答应我只要我们配合,不会伤害任何人。”
戈菲怒道:“阿姐,你信这帮劫匪的?他们不伤我们,你手臂的伤哪来的?”
“公主,”思云也在身侧抽泣,“他们已经杀了几个人,会把我们都杀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