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听不到任何慌乱的脚步声,冷声道:“我会参加赛诗会,我会找到楚毅,若这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照办,骆芸,你不要后悔!”
“后悔?”她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掩了锥心的痛,“我只后悔认识了他。”
我冷眼惨笑,“骆芸,直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你因爱而恨,却因恨而亡,不过只是几许痴缠而已。”
尘落飞花起,顾眸流遥尽,当眼前清了的时刻,自己却被揉进了轮回里,心碎,在泪眼朦胧的不悔时,殒灭,在指尖苍白的残梦中。
手腕突然酸痛,已被卫吟宇握在掌中,抬眸时对上他紧锁的眉宇,眼眶突然酸痛,一滴灼泪烧痛了神经,“卫吟宇……”
他谨慎展开我的手掌,将碎片拔出,“母妃让我接你回去。”说罢,轻转双眸已是将亭下扫视一遍,复而担忧的望着我。
我抬手抹掉泪痕,点点头,“走吧。”
被卫吟宇搀扶前行一段,情不自禁转头再向亭中望去,骆芸依然垂眸坐在软榻上,精神恍惚,仿佛沉沦于梦中迷茫,坠入了未知的苦痛。
走至房门前,我见门窗都贴了黄纸符咒,问道:“这些是……”
“驱魔咒,”他道。
“这几天你就是在忙这些事?”我走近房中,轻笑,“今天良妃能带我出去走走,该不是因为你要贴这些符咒吧?”
卫吟宇点头不语,看着雪念为我疗伤。
我看着这满屋的魔咒,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音,“卫吟宇,你可是天源国的皇帝,怎么也做起这些事情?”
卫吟宇不慎在意的说道:“只要能保你平安,什么方法我倒是都要尝试。”
我立时收了嘲笑,转而轻言,“你,愿意相信我能够看见鬼魂,我很开心。”
他抬眸静静望向我,眸中清冷已过,换成春波暖意,一缕斜阳映上,泛着微光,迷人惑人,我虽看得痴,却不得不别开,岔开话题,“卫吟宇,我要参加赛诗会,想请你陪我一同去。”
他低头问:“怎么想去赛诗会?”
我叹出一口长气,“参加赛诗会,也许能让楚毅更快的赶来。”
卫吟宇倒也不追问,好像他本有此意,冷声道:“好,我陪你。”
“还有一件事,要你帮忙。”我柔声道。
“我答应。”他道。
我微笑,“我还没说是什么事情。”
他唇角微勾,“只要是你说的,我全都答应。”
略觉尴尬,心中却是一片温暖,“如今你可不如往日,君无戏言,还是听听再答应……”
卫吟宇突然伸指挡在我唇前,向我面颊凑近了几分,一字一句清朗说道:“君无戏言,只要是你尹馨琼提出的,我全部答应。若是楚毅出现在赛诗会上,不论发生何事,我都会保他周全。”
我抬手按下他强而有力的手臂,他答应的正是我要道的事情,这个男人始终可以看透我的心,他从不怀疑我的一切,就如同我义无反顾的愿意相信他的承诺。
窗外暖光铺泻,覆上了两抹身影,在他身边的此刻,前尘已逝,今世也许还有太多的遗憾,不想,不听,不看,在这春冬交替的岁月中停驻在只属于我们的此刻,如此放纵,又如此安宁。
柳泉城内一年一度的赛诗大会规模浩大,选在“立子书院”举行,书院坐落在柳泉城城南,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四周被高高的石子幕墙围起,院内嘉木葱茏,通道均以各种形状的鹅卵石铺砌,院子中央有一个精致的人工湖,湖水清澈见底,小湖中央立有一个琉璃瓦顶的小亭,现在虽是冬季,但湖水并未结冰,在阳光的映照下,泛着点点金光,令人陶醉。
前来参加大赛的人,大多看着很有学识,一人参赛总会有几人相伴,立子书院虽大,也早早便人满为患。
我前来,当然也少不了助威团的,卫吟宇,风轻相伴左右不说,就连卫洪林也来助阵。我们一行人进入书院,倒是引起了不小的围观。
“这些是哪的人?”
“看衣着打扮大概是中天都来的。”
“我好像听柳泉掌柜提过,客栈近日住了大客,像是宫中的人。”
卫吟宇并不理会,一如往日的威风冷峻,被侍从安排在最好的位置,始终一言不发。我以手肘撞了撞风轻,低声问:“怎么卫洪林也来了?这里人多,卫吟宇不怕他趁机逃跑。”
风轻笑道:“他要是想逃,早就逃了。”
“这我就不懂了,卫洪林回天都可是要被幽禁的,他为什么甘愿如此?”我问。
风轻抬眸看看我,揶揄一笑,“这个我也说不准,不过我猜是因为你。”
我狠狠嗔他一眼,“怎么什么都要往我身上套,他不逃和我有什么关系。”嘴上虽是不服,心里却是抽紧的,不由看向卫洪林,想起那日他在我耳边轻语,“我是为你留下的。”
猛地倒吸一口冷气,垂头端坐好身子,挂上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让开!”突然,人群中有几人挤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着绒衣劲装的女子,年约十八,上装裘皮坎肩显为豹皮所制,下装劲裤收身,脚踏一双镶有金边香牛皮靴,走起路来咯咯声威,头顶豹皮圈帽上镶有珍贵的红珊瑚,两条麻花小辫,随着她步履轻荡,让人眼前一亮。
她挤出人群,身后还跟了不少与她同族打扮的侍从护在左右,几步前来,站在另一处好位置,看着落坐于内的人,扬声道:“走开,我要坐这。”
那些人本是正在喝茶浅聊,被这么一个不知礼数的小丫头斥责,不怒反倒讥讽嘲笑,“哪跑出来的小丫头,你家大人没教你礼貌?”
异族女子不服气的昂头回道:“我是不懂,你又能拿我如何,我不想再说第三遍,你们赶快让开,我要坐在这。”
“嘿!”那男子再有涵养,也被她这般态度激怒,起身责道:“那我偏是不让,你又能怎样?”
女子冷声一笑,右手负后,已是抽出一支长鞭,“噼啪”一声,鞭子狠狠落在男子身侧,吓得他不敢乱动,怔怔看着鞭子在她手中把玩。
“你!”男子回过神来,正欲怒责,却被身后的其他人拉住,将他劝开。
女子更加趾高气昂,扬眉一笑,毫不客气的落坐位中,我趁机仔细看过去,却见她面容并非突跃族人样貌,天姿灵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巧向我们这边扫来。
我淡淡回礼一笑,她却娇嗔我一眼,嘟嘴责难道:“你看什么?没见过美女吗?”
“美女?”我假意向她周围寻找,“确实没见到有什么美女。”
“哼!”她转头不再看我,“又是一个想找打的人,可惜本公主没力气跟你们纠缠,暂且不与你计较。”
我苦笑摇头,也不再理会她,风轻倒是凑过来,“那小妮子性子居然比你还烈,了不得啊。”
“只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没什么稀罕的。”
“小?”风轻靠回椅中,“看她那摸样也只小你一两岁的样子。”
我不再说话,因为心中揣着事情,所以惴惴不安的。
啪啪……一阵掌声传来,赛诗大会正式开始了,柳望楼的掌柜今日一身儒装,站在小亭内宣布,“在下冯晋安,幸得偏爱,众位雅士前来捧场,在此冯晋安预祝赛事圆满,有识之士能够获得才子殊荣。本次赛诗大会以为第七期次,应广大才子要求,今年赛程略有改动,一共分为五关,第一关以梅为题,为争夺参赛权,只有过了第一关,才可继续参赛,为了公平起见,在第一关过后的每一关里都会请在座的儒士现场即兴命题。有能者在题诗后,将诗词写于纸上,供所有宾客进行评选,每关以淘汰制,进入最后一关只余两人,待五关全部完成后,胜出者便是本届赛诗大会的最终获胜者,将获得由柳望楼提供的一百两白银。”
顿时台下一阵喧哗声,突然一声洪亮的叫好将繁闹的喧哗压了下去,“好!在下蒋缘,向来偏爱梅花,曾做过一首拙诗,拿来献丑了。”
我闻声找去,蒋缘大概只有二十岁上下,动作温文尔雅,样貌却不似他的声音那般醒目,他走到小亭前,伏在案几挥笔写下诗句交给冯晋安。冯晋安接过诗词,面向大家高声诵读,“有梅有雪人精神,无梅无雪人丢魂。天阔地广书一诗,与梅为题分得意。”
“此诗差强人意也,在下钱慧军题诗一首。”台下一身材高大的男子听罢,走上小亭。随着他进入小亭的还有几位儒客,都竞相上前题诗。冯晋安一一念过他们的诗词后,望向亭外,等待继续来人与他们比拼。
“骆芸,你还在等什么?”风轻推了我的手臂,一副要看好戏的样子。
我无声叹气,正欲起身,余光之侧,先前抢座的突跃族女子,却赶在我前,趾高气昂的步向小亭,“这中原的玩意儿不过如此,让我来试试!”
别看她年龄虽小,才识胆量到相当可谓,她走入小亭狠狠一瞥众人,提笔书写,“流年跃马锦南城,曾为梅香醉,二十里繁香不绝,再访落花溪。”
一气呵成,字如其人,鸾翔凤翥,潇洒锐利,腕上清劲,落笔处却傲敛稳沉,让众人单凭这一笔好字,也不愿在意笔下欧文。
冯晋安边看边流连点头,暗自惊佩,又忍不住自语道:“好字,光凭这幅字就能取得名额。”
“等等,”突然卫洪林手握茶盏,并未抬头,声音浑厚竟震得众人心头一颤,纷纷向他看来,他唇角一勾,饮下一口温茶,虽笑却不减半点英气,“这样的文采也能获胜?”
突跃族女子听他之言,心中闷气喉,狠狠丢下狼毫毛笔,扬声道:“听你这话,倒想见识见识你有什么文采。”
卫洪林缓缓放下茶盏,鹰眉一挑,劲眸直直看向她,这一望竟羞得突跃女子忙别开了脸,颊上泛起绯红,他揶揄一笑,淡道:“我只是来助威的。”
“助威?”女子清了清嗓子,又道:“那谁来参赛?”
“是我,”我柔声轻语,缓缓起身,垂头步入小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