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瑾怔怔看着地上的金钗,那烧红的金钗被人烙在脸上的痛还是那么清晰,那为了自己的委屈不惜与人以命相博的身影还是那么高大,当年若不是因为自己的任性非要与人争夺金钗,又怎么会被人报复,若不是因为自己被人欺负,哥哥怎么会跑去报仇,他又怎么可能丢下自己,这些年她明明知道她的哥哥不停的寻找自己,却只是故意躲藏,让他的心碎了这么久,原来自己气的,恼的一直都是自己。
眼角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衣襟,她一下跪倒在孟猛身前,掏出止血药撒在孟猛伤口上,“哥哥,都是我的错,当初若不是我任性,你不会丢下我,对不起,是我的错。”
孟猛伸手抓住骆瑾的右手,向她点头道:“妹妹,相信我,骆克成罪有应得,若是我早些找到你,我会亲手剐了他。”
骆瑾咬住下唇,看着孟猛腹上的伤口不断殷出鲜血,泪珠不停滚落,“哥哥,我知道。”颤抖着双手从腰间掏出药瓶,递到卫吟宇手中,“骆芸中的是太白散毒,你们虽事先服下解药,但是骆芸中的毒与你们不同,她喝了我杯中的酒,是另一种药引,一旦中毒便形成药瘾,无药可解,只能继续服毒,不然全身便会同百虫啃噬,痛苦不堪,只是毒有极强的副作用,随着中毒加深,中毒者的大脑会受到破坏,最终变得痴傻,除非你们可以找到童老,请童老协助骆芸借了毒瘾。”
楚毅已是恨得贝齿紧咬,双拳的血液滞流,骨骼发出吱吱的响声,他强压下怒气,将钩吻解药狠狠扔给骆瑾道:“我不想再见到你。”
卫吟宇蹙紧了双眉,看向孟猛,冷冷对他说道:“将她送进佳奉宫,你养好伤势,我们再鹤仙山见。”
丝竹声声,间关莺语,我躺在**嘴角不由勾起漂亮的弧度,双手凝脂荡在空中,随着耳边的音律舞动。
“这琴音美吗?”楚毅的声音越过悠扬的韵律传进耳中。
我闭目点头,娇嗔的答道:“美,想随着琴音一同唱歌。”
楚毅扶我起身,在我额头落下一吻道:“那就唱。”
我握紧了他的手,觉得他的掌心温暖,不由拉了过去,敷在自己的脸颊,“你的手总是暖暖的。”
楚毅坐在了我的身侧,拥我入怀,“你的身体却总是凉的。”
我舒服的窝在他的怀中,与他双手交叉紧紧扣在一起,“有你在就不怕冷了。”我抬眸看向他的眼睛,却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直起身子转身看去,朱唇轻启,缓缓道出一个名字,“睿……”
苏旭睿走近了我,轻轻托起我的下颚道:“你不是说想唱歌,我来给你伴奏。”
我抚上他的手,说道:“你怎么会在这?”
他道:“傻丫头,我一直都在。”
我侧头看了依旧微笑的楚毅,有些不解,却又觉得不该多问,有楚毅爱我,有苏旭睿护我,也无需多问,“你是说,你从没有离开过?就算我们在不同的世界?”
睿向我点点头,拉我起身,脚下的地毯松软,如同踩在片片白云之上,我随着他走出房门,房门外竟是一片世外桃源,沿着脚下的石头小径前行,是一座琉璃小亭,在阳光的映射下几欲透明溶化,泛着柔和的光彩。
我站在小亭中,沿着小亭脚下流淌的潺潺溪水望向远方,那里耸立一座青山,山拔地参天,直上青云,若是仰头探向山顶,整个人都会向后倒去。而山的另一侧是断崖峭壁,好似神斧劈去了另一半,片片云彩竟只能够及半山腰,缓缓游动,我正看得出神,突然一趟清水奔腾而下,像是由人驱赶的万马倾泻而出。
“这是哪?”看到如此磅礴美景,心中难抑兴奋,转身望向睿,问道:“从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地方,到底是哪?”
睿微笑不语,伸手按住我的心口,又指指瀑布的尽头。
我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道七色彩虹自瀑布正中探出,缓缓伸向我的脚下,“彩虹,是彩虹!”我兴奋的叫喊。
睿道:“想不想回去?”
我问:“回去哪里?”
“我们的世界。”他拉起我的手,静静的等着我回答。
我深深点头,扣紧了他的手,“回去。”
踏上彩虹桥,每一步都如此轻盈,最终穿过瀑布,身体却全然未湿,只是转身不见了睿的身影,正在焦急的时候,一曲钢琴音响起,平静了我的心,我定睛看着睿坐在钢琴前弹奏,那久违的记忆全部涌至了眼前,钢琴后走出一人手握小提琴跟着协奏。
尹翔奕的笑脸依旧那么率真,他指了指摆在中间的大提琴,我高兴得瞬间泪流满面,心中明了,这不再是记忆,而是现实,这不再是不可能实现的奢望,而是我伸手便能抓牢的时刻,我抬手抹掉挂在脸颊上的泪痕,缓缓走过去,抚上我熟悉的大提琴,与他二人同奏一曲……
“骆芸……”空中突然传来楚毅的声音,我手上慌乱,琴弦应声抽断,我再望向身侧的翔奕和睿,他们都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丢掉大提琴,向着四周寻找,难道这只是幻觉,难道这只是我的想象,他们人在哪,到底在哪?
“骆芸……”又一声焦急的呼唤,令我的心谷抽痛,我痛得不得不弯腰蹲下,紧紧按住胸口,向着空旷的幽暗大喊,“你们到底在哪!”
“骆芸,你醒了!”是楚毅的声音,我吃力的睁开眼睛,最终将自己的视线聚焦在他的脸上,楚毅心疼的抱住我,轻声叹息。
“楚毅,”我挣扎了几下,抬眸看向全部守在我身侧的人,他们都在,这个时空关心我的人都在,我却突然有些内疚,刚刚在梦中,自己竟毫不犹豫的抛下了他们。
楚毅理顺了我的长发,一把将我抱起,一言不发,冲出了房间。
“怎么了?楚毅,这是去哪?”我不解他为何如此焦急。
风轻已赶到楚毅身前,说道:“再过不了多久,她就会难以分辨现实和幻境,楚毅,我们时间不多了,必须马上找到童老。”
楚毅不语,只是向前奔跑,我的身体酸软无力,头脑一时清醒,一时昏沉,双手抓紧了楚毅的肩膀,“出了什么事?”
风轻牵过马匹道:“骑马快些。”
楚毅点头,向着空中鸣哨,不过须臾白马奔腾而至,他将我抚上马背,跨马坐到我的身后,毫不停留的驱马前行。
“楚毅,到底怎么了?我们不等骆峥他们了?”我突然觉得有些恶心,胃里不停翻腾,心里莫名升起阵阵恼怒,一把抢过楚毅手中的缰绳,喊道:“停下!”
白马被突然拉紧了缰绳,前蹄高昂,楚毅努力稳住白马,我们才没有摔下马背,却不得不停了下来。
我已再无法压抑怒气,挥起右拳向楚毅打去,“你若不说清楚,我哪也不会去。”翻身下马,怒目盯着楚毅。
楚毅眼中只余担忧,下马一把拉住我的左臂道:“时间不多了,我们先去见童老。”
“童老是谁?我们为什么去见他?”胃中再也承受不住恶心,“哇”的一声将胃里的东西全部清出,却没有减轻半点难受,“头好晕,楚毅,我……”我伸着手扶向楚毅,却发现眼前已都是楚毅的幻影,双腿酥软,不管哪个是真的他,只顾扶过去,还是扑了一个空,跌跪在地上。
“骆芸,”楚毅用力抱紧我,他是那般的用力,几欲将我的身体融进他的身体里,“坚持住,我们很快就能找到童老。”
“我到底怎么了!”我用尽全力大声嘶吼,“告诉我!”
突然刚刚梦中的画面重新出现在眼前,睿与翔奕正在明亮的房间中演奏乐器,我似乎想到了什么,用力推开楚毅,冷冷盯着他的眼睛道:“是你,若不是你,我就可以回去了!”
风轻蹙紧了双眉,上前探上我的手脉,对楚毅低声道:“若是撑不过去,就要再用太白散。”
“不行!”楚毅拉起我,走向白马,“我不会给她再用毒!她必须给我撑过去。”
眼前又再出现幻觉,翔奕站在崖边,眼角挂满泪痕,朱唇轻启,我虽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却看得出他的口型,他在道:“姐姐,别丢下我。”
我一把打开楚毅的手,向着后方跑去,“我不会,我不会再丢下你。”
眼前的幻像消失,只觉周围布满了云雾,雾中隐约显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我双腿无力,却依旧任性的向着那人走去,“睿,是你吗?”
楚毅上前抓住我的手腕,拦了我的去路,“骆芸,不管你看到什么都是幻觉。”
我该相信楚毅吗?再看向云雾中逐渐清晰的身影,只是静静的凝望,那是睿,真真实实的睿,这不该是幻觉,我轻轻问向他:“睿,告诉我,你在。”
苏旭睿浅浅一笑,走近了我的身前,道:“馨琼,你不该怀疑我,你不属于这个世界,这里的一切都只是你的想象而已,骆峥是,楚毅也是。”
心中的苦涩又让我糊涂了几分,到底哪个世界是真实的,到底我该何去何从。
“骆芸,苏旭睿只是幻象。”楚毅握紧了我的手,那手中传来的痛,是无比真实,“这才是真的,相信你自己的感受,你分辨得出,什么是真的。”
楚毅愈发用力的按压我的手掌,痛果然让我清醒了几分,也许有些人注定只能是生命中的一道风景,他只能在虚幻中翩翩走进梦里,妆点瑰丽的梦。可尽管那份依赖带给自己的只是丰润的折磨与痛楚,心里却甘愿就这般痛并快乐着。
我看向楚毅,冷冷道:“放开,我已说了无数遍,这里不是我该呆的地方,我要回去!”
“让她走。”已赶来的卫吟宇静静看着面色惨白的我道:“她不是无法分辨虚实,只是不愿放弃过去而已。”
今夜十分清冷,就像这句句真实的话那般的伤人,我挣开楚毅的束缚,走进云雾中看到的只是空空荡荡的寂寞,苏旭睿是真的消失了,只在我犹豫的片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原来我们本该珍惜的一切都会像指缝中流逝的流沙,在你想握紧抓牢的时候,才发现,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