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兀自带着颤音在中年男子的耳边嗡鸣,像无数只蜜蜂突然钻入大脑肆无忌惮地嬉戏,眼前景象开始颤抖,男子的世界轰然崩塌,只觉得眼前的儿子陌生得可怕。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儿子会出手打他,也不会相信动手打他的竟然是自己最引以为豪的儿子,多年的骄傲让自己风光无限的儿子竟然在此刻变成了六亲不认的魔鬼,那种让自己骄傲十多年的业绩在顷刻间灰飞烟灭,恍若一场噩梦,他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如同曾深陷在啧啧称赞、众星捧月、人如潮水般披着荣光的揄扬声里,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啊!”中年男子一声惨叫,倒在地上,回头一看,儿子正抄起一把水果刀划向自己的手腕,男子想躲,却终究晚了一步,被划个正着,鲜血顺着手腕淋漓不绝,惨不忍睹。可是这一切还没完,噩梦才开始,儿子割完了父亲的一只手腕还不够,又划破了他另一只手腕,接着是脚……鲜血染了一地,青年男子的面容已完全扭曲,丧失人形。嗜血的残忍让他充斥着变态的亢奋,鼻息处,是野兽的呼吸,看着眼前的父亲,哪里还是父亲,分明是手无寸铁、瑟瑟发抖、毫无抗拒之力地静躺在砧板上绝望待宰的鱼。而“鱼”的眼中除了惊恐无助之外还有一缕不可思议不敢相信这是事实的震惊。
“啊!!!”“哐啷!”一声声尖叫伴随着餐盘碗筷打碎的声音,母亲歇斯底里地大叫着扑到浑身是血的父亲身边,大叫大嚷:“你干了……什么?你……干了什么?……你这个魔鬼!……魔鬼!……魔鬼……”母亲说到最后,大脑中已经一片空白,除了“魔鬼”两个字还可以用来形容面前令人发指的场面之外再无其它可供参考的词汇了,甚至,连“魔鬼”两个字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望尘莫及。因为一切太残忍了,太残忍了……
“哭什么哭?我不过是给了这老不死一个教训罢了,谁叫他不把钱给我。不过,你放心,他死不了,我只是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而已。”儿子漫不经心地说着,若无其事地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抽着红塔山,烟雾缭绕中,母亲欲哭无泪,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除此之外,她的眼睛中折射出的光芒也带着与父亲的眼中折射而出的光芒殊途同归,如出一辙,那就是不可思议不敢相信这是事实的震惊!
蜡烛感到自己已经死了,意识已陷入混沌状态,所有的感觉在瞬间分崩离析,支离破碎,那是在地狱边缘徘徊吗?蜡烛不知道,只知道如果死亡不是一种解脱而是继续受苦那对于死亡的人来说真是一种不公平的待遇。还不如被熊熊烈焰点着了继续燃烧呢,至少还可以轰轰烈烈的灰飞烟灭,而现在在谁也无法描绘和叙述的混沌状态的感觉中煎熬,为了什么呢?这又是什么意识呢?难道自己还无法逃避吗?煎熬着自己,于是那一幅幅画面在身边闪烁而过,俶尔而逝,渐隐渐现,相互交织,纷繁交错:鲜血、魔鬼、刀子、黯淡的屋宇、黑暗的气息、惊恐的氛围、过去的荣光和此刻截然不同的鲜明对比……像针扎,穿梭过意识游荡的每一个角落,于是
蜡烛处在崩溃的边沿,继续受着折磨,或者砥砺,因为在无意间,他已脱离了烛身的控制,化作一缕无形的青烟,不由自主地跟随在这家不幸的人儿身后继续关注事态的发展,而对于自己,在冥冥之中,他似乎还有一件使命要完成,那是关于这位父亲的,不过不是现在,因为时间还未到。
父亲被送进了医院,经过抢救,生命已无碍,只是再无法恢复到行动自如的状态,也就是说,自己残废了。邻里劝其报案,但父亲在病**却想到了自己儿子的不易,想到曾经的骄傲与风光,荣光与洋洋得意,实在不相信儿子已变成了魔鬼,竟然用一种荒唐的意识安慰自己:儿子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糊涂,只是一时糊涂,他一定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再给他一次机会,再给他一次机会,如果报了案,他一生就完了!最终父亲被自己荒唐的想法说服了,没有报案,而且还说服了中年妇女,让其也选择沉默与息事宁人。
“错了,错了,你的选择完全错了,错得离谱!因为我听见了魔鬼在笑,在狂欢!他们在感谢你!你醒醒吧!朋友!”蜡烛的意识在业已残废的父亲的病床前盘旋飞舞,可是父亲却是无论如何也听不到的,还是按照着一种隐秘的奢望憧憬着,这也是他多年的梦想:儿子发达了,富裕了,我们家就发达了,富裕了。
然而他的梦想又一次毫不留情地被噩梦摧残,**,践踏,而且是犹有过之的毁灭,让他彻底绝望,万念俱灰。
母亲拿出了父亲藏在床下的那一叠原本用于养老治病的钱,到这时候是必须要拿出手的了,来到医院却碰到了儿子。儿子还是先前的嘻嘻哈哈,若无其事,吊儿郎当,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看不到丝毫内疚。
“你还来干什么?你父亲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母亲冷冷的说道。不过母亲的想法与父亲一般无二,在心底深处还是愿意原谅儿子的忤逆不道,只是希望能听到儿子真诚的道歉和忏悔。如果儿子今天是来道歉的,她也不会再撵他走。其原因除了亲情浓于水这一层亘古不变的传统因缘之外,还有就是主观意识中的判断自动将儿子魔鬼般的疯狂统统归咎于一时糊涂,身不由己。
“我还干什么?”儿子嚣张地啐了一口,将面前的母亲等同于街边的泼妇,与自己没有任何干系,“我当然是来要钱的。”说着,盯着母亲手中厚厚的钞票,眼中闪烁着饿狼般的贪婪的目光,狰狞地说道:“你们又在把我当傻子玩弄,是吧?啊!一次又一次的骗我说没有钱了,哈哈,那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母亲呆了一呆,心已凉透,在陡然而生的愤怒的咆哮中,几乎是要将这个不是人类丧失道德的畜生塞回肚子里,颤抖地指着青年男子那陌生而令人战栗的被魔鬼蠹化的脸,已有些语无伦次地破口大骂道:“畜生啊……畜生啊……这是给你……你父亲治病的钱……我以为你……今天是想你父亲……认罪来着……没想到……天哪……我到底造了什么孽……为什么让我……生养了……这么个……不是人的败类……你给我滚……滚……滚……”
“哼!好
啊!我可以滚,不过在我滚之前先把那钱给我,我立马消失,不然,不好意思,那我是暂时滚不了的。”男子斜睨母亲手中握着的钱,贪婪的光芒一览无余,令人怵惕。
“钱我是不会拿给你的。”母亲似乎已对这个畜生儿子完全死心,缓缓闭上眼睛,稍稍恢复了镇定,咬着牙,鼻音充斥着绝望般的果断个坚定,“除非你杀了我,不然你休想拿到一分钱。”
“哟!别拿这套威胁我,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我杀你就跟杀只鸡一样!哈哈!鸡!知道吗?”
母亲打了个寒噤,想到儿子对父亲的所作所为心里就油然而生腾出一种异样的恐惧,儿子已经变成了魔鬼,为了要钱,对自己的亲身父亲也能痛下杀手,对自己也未尝不敢,那么这样一来,此刻真是凶多吉少,危机万分了。为了保命,是不是要先把钱给他,稳住他,过后在报警处理将钱追回来?念头在刹那间转过,忽然又转了回来,不行,这钱马上就要交费的,我们家现在只有这么多钱了,如果被这个畜生抢走,几时才追得回来?医院不是慈善机构,怎么容得到你来苦苦奢求而心怀慈悲?不,医院不会慈悲,连自己的亲身孩子都丧失了慈悲,这个世界只有钱,只有钱,所以我要好好保护它,不能抢走,即使拼了性命也不能,不能……
“钱拿来。”魔鬼青年一步一步挪向母亲,伸出右手,浑身散发着死神般的邪恶,黑暗的影子在暗处摇曳,似乎在为魔鬼的行为助兴。
“你休想!”母亲因极度恐惧而颤抖如筛糠,但还是紧咬牙关,斩钉截铁蹦出一句矢志不渝的话,像是不屈服于黑暗势力的压迫和威逼,又像是不敢相信在这光天化日之下的公共场合作为已变成魔鬼的青年儿子会如何残忍的痛下杀手似的,握住钱袋的手不自觉紧了紧,为绝望而死心的心灵之门充溢最有一丝勇气和信心。
“拿出来!”
“休想……”
青年魔性大发,像发了疯的猛虎扑了过去,抢夺母亲手中的钱袋,母亲也拼了命似的紧紧护住这为丈夫治病和救命的钱,用了全力,挣扎,反抗,而躺在病**的父亲因为重伤瘫痪丧失了活动能力,除了眼睁睁流泪之外,别无它法,当然,也忘了,叫人。
两人都用了全力,僵持了片刻,二人已累得气喘吁吁,青年情急之下,已被金钱操控,忘乎所以,见病床旁有一把小小的水果刀,就一把抄起水果刀不顾一切地母亲脖颈上砍去……
蜡烛身在半空,默默注视着这一切悲剧的发生发展,想要阻止,却无能为力。
母亲失血过多,抢救无效,死亡。
一名护士经过,在吓得不知所措的同时还没有忘记应该报警,所以,青年没有逃出医院即被抓捕归案。
父亲嚎啕大哭,当真是撕心裂肺,天地为之色变。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呜呜呜呜!我的儿子,优秀的儿子,引以为豪的儿子,为什么会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人家说‘虎毒不食子’,可是他,他……连畜生都不如啊……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