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时时刻刻想着的时候,又是在夜风的不断怂恿中,恰好遇到一个可以摆脱受制的最佳时刻,于是飞盘果断的脱离了在货车身上蜗居的日子,毫不留恋地随着狂野的风向后飞奔。
“哈哈哈哈!”飞盘在摆脱禁锢自己如许年之久的货车逐渐远离的背影心中狂喜不已,他想只要假以时日,就能获得随心所欲的形体,那时便可自由移动,再也不用受任何事物的摆布,即使野风也不能——不过现在必须要依靠野风,不然自己根本就无法移动。
野风在空中呼号,掠过飞盘周身可以穿梭的罅隙,阴测测地说道:“怎么样?自由的滋味是够爽快吧!摆脱了控制的感觉是不是像来到另一个世界一般,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了呢?”
飞盘用意识告诉野风,自己无论如何得谢谢他的帮助,否则,自己可能依然还未摆脱禁锢。
“好,那请你好好享受这风驰电掣的时刻吧!”野风长啸,拖着尖锐的尾音划向远方,飞盘感觉自己飞得更高,更快,周围的景物只在眨眼间掠过,像蜻蜓点水,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朦胧。飞盘感觉有些不大对劲了,这么快的速度,什么都看不清楚,而且越来越没有安全感,在那么多的车子中间穿梭,万一砸到车子怎么办?决不可徒伤人命啊!否则,别说逃了,那自己罪可就大了。
“赶快停下来!不要刮啦!”飞盘大声吼道,只有夜风听得见。
但是夜风不会听飞盘的呼号,只是自顾自地越刮越猛。接着“砰”地一声巨响,飞盘砸中了一俩高速行驶的大型客车,在一瞬间,将客车的挡风玻璃砸得粉碎,惯性直接戳穿司机的身体,司机耸然动容之际凭借最后的意识还未泯灭之前强制镇定,减速,靠边,停车,最后喷出一口鲜血,倒在方向盘上阖然长逝。
客车的门自动打开,车上的人早已惊恐万状,纷纷冲下客车,奔到安全区域内喘气,呼救,议论纷纷,最后才明白是莫名其妙地飞来一块铁板砸破汽车的挡风玻璃,戳穿司机的腹部,导致司机死亡。不过司机在生命消逝的前一刻,却救了大家的性命。然后大家又回到车中,将英勇牺牲的司机抬到了后座上,有的嚎啕大哭,有的暗暗祈祷,但不约而同都对司机的遗体道出了最真诚的感谢,并愿他一路走好,在天堂获得真正的快乐。
飞盘的意识在剧烈震荡着,他完全呆住了,静静地卡在鲜血模糊的方向盘上,只觉得阴阳颠倒,天地兀自旋转不绝,夜风早已不知去向,也许在遥远的地方放声大笑呢。那是夜风的一个游戏——逗着傻子玩儿的游戏。飞盘不知道,他以为野风真有这样的好心,现在可好,却将自己带向了地狱,戳死了一个英雄,虽是无心,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意外,但是自己却无论如何也难辞其咎了。
“这是我的错!我的罪!我来承担。”飞盘坚定的说,对着渐渐暗淡下来的夜色说。
“我会庇佑你的灵魂,将我的意识消散,有我为你挡驾,你将会顺利的飞升天堂,以后的路,你会走得更好!再见
了,我的朋友!如果你没有将我当作一个罪人看待的话!”一阵柔和的风吹过,带着高速公路周围汇聚的野花的芬芳并带着太阳的余光未来得及收回的点点滴滴的温热吹入破碎的车窗。飞盘渐渐消融,化成一星点滴的璀璨的蓝莹莹的光芒飞向司机灵魂盘桓的地方,像装裱的一幅立体的画,在鬼火的陪伴中缓缓升高,飞向穹苍,摄入众人眼中的是若干点摇曳在半空中的橘黄色的磷火和一道飞向天穹的蓝幽幽的光芒,大家并不知道这道神秘的光芒是什么,只认为它也是一道变异的鬼火而已……
蜡烛的意识觉醒于一个黄昏时分,在无数个可以称作黄昏的日子里的其中的一天,是注定还是偶然,蜡烛没有去在乎,只是在烛泪流淌中,他要尽快赶在自己燃尽之前脱离对烛身的控制,否则意识会灰飞烟灭,不复存焉。这个可以燃烧的身体限制了自己的发展,而且有时间限制,不像有些神祇在觉醒的时候可以拥有无穷的修炼时间,蜡烛觉得极不公平,在神祇的世界里为何也分三六九等?气愤之情油然而生,郁郁寡欢便属家常便饭了。但生气归生气,也只是徒耗时间而已,现在第一要务是赶快找到悟道的法门,在灵识豁然开朗的刹那间,应天地之气,日月之行,踏着五彩祥云飞上天庭,与天地齐寿,彪炳千秋。所以他完全可以忽略自己拥有的与黄昏的色泽完全等同的色彩而不以为意,置之不理,整日冥思苦想,全神贯注,证道研究,在虚拟的世界中焚膏继晷地演绎着“天行健与地势坤”的规律,想从其中窥得门径,找出线索,哪怕蛛丝马迹也好,可事与愿违,得到的结果是毫无寸进,一事无成。这让蜡烛陷入半疯狂状态,眼看着自己的身躯已经烧毁了三分之二,自由空间越来越狭小,生命岌岌可危,死亡迫在眉睫,形势千钧一发,焦灼万分之际,火焰摇摆不定,烛泪滴淌的速度也就更快了。
“我已经尽力了。”蜡烛无奈地说道,“看来这就是命,我注定要死了。”蜡烛悲观地说道。
“还努力什么呢?所有的努力都是加速死亡,我还不如好好的看看周围的世界吧,也不枉白来了这世上一遭。”在蜡烛这样想着的时候,便从自己的世界中跳脱出来,将意识扩散开来,笼罩了一方区域,他这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幢水泥砌成的平房中,有三个人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吃饭,看样子,应该是一家人。
中年男子,中年妇女和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气氛有些凝重,不太协调,这是从他们紧皱的眉眼和阴深的表情中看出来的,蜡烛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心里有些突兀,也不在乎自己快要燃尽的躯体了,只把全副心思放在这一家人的身上。
“刚才停了电,去把蜡烛灭了吧。”中年妇女轻声说道。
“这种事怎么犯得着我做,我回家来可不是给你吹蜡烛的!”青年男子语气骄横着说道。
中年妇女摇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去吹灭了蜡烛。蜡烛的心里乐开了花,他十分感谢这位中年妇女,及时吹灭了自己,要不然自己已经“
烛尽人亡”了。这下蜡烛安全了,毕竟已经被吹灭,不用再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至于下一次停电,嗯,应该不会再点自己了吧,毕竟自己已经烧得这么短了。哎呀,管它呢?下一次停电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下一次的事情又怎么说得清楚呢?说不定我悟道成功了呢?那就不再是蜡烛了,而是真正的神仙了,不管怎么样,急也没有用,还是看看眼前发生的事吧,这件事真是吸引了我。蜡烛这样想着,在短暂的狂喜之后又将全副精力转移到餐桌上。
“爸,我要买房子,交首付,快给我钱!”青年放下碗筷,轻描淡写地说道,似乎要钱成了顺理成章、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你怎么又要钱呢?上个月不是已经给过你……”中年妇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父亲挥手给打断了。
“你先下去吧。”中年男子对中年妇女说道。
中年妇女也没说什么,只是紧蹙眉头,自顾自地收拾完碗筷,转身走进厨房。
“上个月给你的两千块钱呢?”中年男子皱眉问道,声音中似有怀疑,但在此却尽量压制,不想让不悦扰乱孩子的心。
“两千块钱?!”男子做了一个极度夸张的表情,似乎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笑话,身子向后倾倒九十度,差点摔倒地上,语气陡然提高:“两千块钱能干什么?你知道现在物价多高吗?亏你说得出口!这两千块钱我还是省吃俭用过来的。这都拜你所赐!我的面子全都被你丢光了!你也好意思当我的父亲!?”男子的眼中充斥着令人战栗和愤恨的冷笑和不屑。
“你他妈的怎么不去死!”被称作儿子的青年做了一个鄙视的手势,用力啐了一口,啐在了地上,右脚重重地踏在口痰割据的所在,像一方霸主,怙恶不悛,暴戾恣睢,令人敢怒却不敢言。
“你怎么能这么跟你父亲说话!”父亲有些动怒,但想到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也只能将怒气尽力压抑在表面,以至于不让其完全释放而伤了孩子的心。
“想要我好态度对你是吧?好,只要把钱给我,我保证立马转变态度,不然,你在我眼里屁都不是!”青年男子说着,抽出了一包红塔山,翘着二郎腿,拿出打火机,在烟雾缭绕中斜睨着自己的父亲,而衣衫陈旧头发凌乱的父亲已完全丧失了父亲的威严,倒像是一个囚犯,在审讯室中被审讯而不知所措。
青年男子的耐心似乎不好,等了几分钟见中年男子依然没有开口,大声呵斥道:“说话啊!老不死的!你以为你不说话就能挨过去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房钱多着呢!你把我当傻瓜,是吧?可惜啊,老子还没有得老年痴呆!”
中年男子面容颤抖,嘴唇嗫嚅,愤怒和屈辱像火龙一般喷射而出,终于按捺不住,拍案而起,指着青年男子的鼻尖,破口大骂:“你这个畜生!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啊?逼你父亲要钱?你有什么资格?这钱是我和你母亲养老治病的钱,凭什么拿给你!没出息的东西?狗杂碎!大逆不道!你会不得好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