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子时,街上刚刚传来轻轻的打更声。连日来的奔波,小蚁着实累坏,经镜儿同意后和她一起睡在**。一开始不知道怎么回事浑身燥热,后来睡意袭来,闻着身边少女若有若无的淡淡的体香,再也扛不住头一歪沉沉睡去。
镜儿一点都不困,她轻易感觉不到累。听着小蚁渐渐平缓的呼吸,她在黑暗中隔着如此近的距离望着眼前的少年。一开始她的心也跳得很快,毕竟第一次和异性男子同床共枕。来到人间这么久,这点人族中羞人的事情,她还是很懂得。这同床共枕,有个说法。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要有很大很大的缘分,来世才能跟异性同床共枕。
可是她跟小蚁像现在如此亲密的关系,又不知道能维持多久。那个叫做范朵朵的姑娘听说跟我生的一样漂亮,她又是第一个跟小蚁接触过的同龄的异性。想到这里,镜儿毫无来由的感到一丝担忧,睁着大大的眼睛,越过小蚁的身体望着窗外洒进来的淡淡的星光,莫名的伤感起来。
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是依赖,是心动,还是熟捻?若有人过来横刀夺爱,你必定会百般守护。这是一种本能的防御机制,因为喜欢的人儿只属于自己。
也许器灵出身的镜儿,穿越千年来到这个繁华的人间,什么都不懂。千年前她就不懂,如今到了这个人间这么多年,她依然不懂。初逢此事的懵懂,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她竟然第一次失眠了。
睁着一双比星光还要亮的眸子,镜儿忍不住想哭。
就着这时,一阵悉悉索索轻微的声音在门外走廊上响起。紧接着窗户上凭空多了一个瘦小的身影。
镜儿顾不得自己的儿女心思,手指微动,一个透明的护罩护住小蚁。她自己眨眼间起床,站到屋内地板上,定定地望着那个黑影,嘴角忍不住笑了。
原来是有人打秋风,趁着他们熟睡之际,过来做见不得光的事。这种小毛贼,镜儿还是第一次遇到。禁不住童心大起,想看看这群专业的家伙怎么做事。刚才投给小蚁的护罩有隔音效果,就是天塌下来他都听不到,可以安心的睡觉。
门外有二个人,第一个被镜儿听到的轻微的声音不会道术,而是蹑足捏脚的提着鞋子从走廊那头走过来,手里拿了一样东西。
第二个出现在窗户上的身影却是个修道者,可以凭空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小蚁卧房的窗前。
那个提鞋的家伙贼头贼脑,来到窗前半蹲着身子,拿着手里的家伙轻轻向窗户纸捅去。原来是一根竹筒,细细的筒身前段削的很尖锐。轻轻一碰,厚厚的白色窗户纸被捅了一个小洞,紧接着一股白烟从那个尖桶里吹出。
这是……屋内地板上严阵以待的镜儿蹙起眉头,看着那股袅袅吹进屋子的白烟,心里搜索着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忽然脸色一白,她这才想起。原来这是迷魂香,闻到的人一小会就会昏睡过去,十天半月不会醒来,除非药效散去。
不再童心好奇,右手挥动,那股白烟一丝不漏的被她收进一个小玉瓶中。
窗外蹲着的人打了个手势,那投在窗户上的身影似乎点了点头。不消一会,他们认为屋内的人应该已经中招,窗户上的那个身影右手掐诀,一缕细细的清风顺着窗户缝爬了进来。
这又是……那缕清风爬进窗内却向窗内的把手伸去,原来是想从里面开窗。
镜儿哪里会容忍这么龌龊的事发生在自己眼皮底下。她右手再次挥动,那缕清风竟然被她强行收进玉瓶。而她的人影突然消失不见。
走廊处在二楼,楼下是这家客栈的后院。远处望得见连绵起伏的屋顶,在夜里淡淡的星光照耀下,安静地沉睡。
可就是这样祥和的画面,被悬在空中正纳闷的修道者打坏。那个专门吹迷烟的家伙已经不知去向,镜儿不再留手。施展法术直接把那个正纳闷的家伙罩住,一阵云里雾里,竟然来到了城外。
荒草寂寂,夜间的蛐蛐声随着渐凉的夜色,也逐渐低了下去。
一片小树林前,凭空出现两个身影,正是镜儿和那个被她强行绑到此地的歹人。
一个跌落,那修道者忽然从空中摔下,仓皇不及跌了个狗吃屎,满脸尘土。他忍痛爬起身,待见到那个苗条绰约的身影,才明白怎么回事。
原来他偷鸡不成蚀把米,竟被这小姑娘给掠了。只是刚才强行掠他的道行实在厉害,他一点放抗的余地都没有。淡淡星光下,对面忽然想起清冷的声音,“你为何要陷害我们?”
这个不停揉着摔肿的腮帮子的家伙正是客栈大厅里那个英俊的男子,此时再次见到魂牵梦绕的人儿,瞬间觉得脸不痛心却痒了。嬉皮笑脸道:“姑娘…这…这是个误会啊。”
“误会?”
“是啊,刚才我无意中看到有人在你房门外放迷烟,我正待赶过来制止。你却出现…还把我当歹人绑到此地。”这英俊的男子笑起来,自认为自己编的这个谎话天衣无缝。那张脸猥琐的笑起来,看起来分外丑陋。
“真的?”
“真的。”男子连忙回道,趁机向前靠近了一步。
“你当我是三岁小姑娘!你们分明是一伙的!”镜儿怒不可遏,手心摊开,一个白净的玉瓶赫然出现。她拔掉瓶塞,一缕清风和一缕白烟袅袅升起。
望着这一幕,男子只觉得自己腿发软,心声退意。这姑娘是个扎手货,道行如此高明,竟然把他们的作案工具悄无声息的收掉。可是他自问根本不是这个姑娘的对手,就连跑都跑不过人家。
“这这……”
“这什么这,做了错事就要承认,你连认错都不敢,还做什么贼!”镜儿训斥道,她心情正不好,偏偏有人来挑事,这不是白送的出气筒吗!
“姑奶奶,你就饶了我吧,我上有八旬老母,下有三岁小孩,一家老小待我养活,你就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说着,这男子脸色变得极快,跪在地上装模作样痛哭流涕,一副后悔莫及的样子。
镜儿当然知道他的伎俩,看着觉得有些恶心,忍不住扭过头去。却没有防备那人不知不觉间,已经离她很近。
突然,一道雪亮的白光直刺镜儿胸口。快的犹如一道闪电,让人猝不及防。
可是千算万算不如一算,任何人都想不到镜儿最擅长的就是隐匿行迹,那意味着她可以倏忽间凭空消失,你打都打不到。
那道快若闪电的剑光刺了个空!跪在地上的男子阴着脸站起,就在他近距离刺出必杀的一剑的时候,他心里还在得意自己的伪装成功。得不到她宁可毁了她!可是……她人没了。
平地上忽然起了风,卷着枯叶乱草,夹杂着黄土漫天飞扬。有人生气了!
飞沙走石中那男子眯起眼,辨不清方向。就在心乱如麻的当口,一声声响亮的耳光从风沙中传出。片刻后那道风沙消失,地上爬了一堆软绵绵的生物。看那衣着,正是刚才偷袭的英俊男子。
只见他痛苦的抬起头,一张原本英俊的脸此时胀大了数倍,竟是被人活生生用而耳光扇出来的。这当然是镜儿的杰作。这扇人耳光,她还是跟小蚁学的。自己扇过以后,便觉得分外解气,憋在胸口的闷气竟然少了很多。
小蚁!她悚然一惊,突然想起慈恩寺山脚下自己感应到的那双诡异的偷窥他们的眼睛。难不成这是调虎离山!来不及多想,镜儿再次消失,匆忙忙赶回客栈。
淡淡星光下,有间客栈静静的坐落在城内一角,像是从没有发生过什么事。刚刚从街上传来的夜郎官打更的声音,已经到丑时了。所有人都沉入香甜的梦乡,除过……
微凉的空气,刮在脸上生凉。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如一道离弦的飞箭,嗖嗖地向城东掠去。
而镜儿心急火燎的从城西赶回,一路上不停的责怪自己粗心大意,怎么能犯这种错误。以后她都没脸在小蚁面前提自己活了三百多岁,这不要羞死她吗!
回到有间客栈的那间卧房,**空空如也。被窝里尚留有余温,想是刚刚离开。镜儿傻傻的坐在床边,心跳加快。临走前,我不是留了护罩吗,那护罩绝大多数人根本破不开,怎么回事?这里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她在心里轻轻的呼叫小蚁,可是那头根本无人应答。幸好天机镜化身的壬辰龙影刀跟她血肉相连,她断断续续的连上那把刀,终于知道了小蚁的下落。
人竟然到了城东!她再次飞身而起,匆匆赶往城东。
“你带我到这里究竟有何事?”穿着睡衣的小蚁望着对面的黑影,不解的问道。
“刚才在客栈卧房里,我不是跟你提示过了,干嘛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你又为何不跟我走了?”黑影憧憧,看不清那妖的模样,就是一团黑。
小蚁从客栈一路追到此地,他竟没有停歇的意思。可是小蚁却不想再追下去,仅仅凭客栈里的那三个字,尚不能让他如此听话。因为他从梦里被扰醒的时候,身边的镜儿竟然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