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蚁,每隔三十三年,绝望平原就会开启一次。最近的一次在十年后仙道同盟比武大会过后的第二年,时间点太巧了。想来当初定下这次大会的门派名宿们是有意为之。”
下山路的青石阶上,不时响起无地小和尚的声音。
“我也这么想过。且不管它,既然这么多人冲着绝望平原去,就让他们去。珍奇之物,有德者得知。我只想按照自己天性做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枉这一身道行!”
“小蚁说的不错,我也这般想。上山前我懵懂无知,如今深得师傅真传,今日又借缘一睹佛国胜景,心间已无牵挂。这十年我一定发愤图强好好修行,接过师傅的班,渡尽天下苦人。”说到这里,无地仍带稚容的素净脸上一副毅然的神情。
“好,他日江湖若能相会,我做东请你吃饭。别怕,是素斋。”小蚁哈哈大笑,上前抱了抱跟自己差不多高的无地。
无地被小蚁不带丝毫做作的热情感染,僵硬的胳膊也拍了拍小蚁。
两位少年郎互相珍重话别的画面,落在镜儿眼中,她也情不自禁的生出一丝笑意。这长长青阶,这微风拂过的大树,这阶边零落的枯叶,都听见了他们的话,不用多余人在场,自己的话自己听到就行,就这般随意。
告别无地和尚,小蚁重新踏上寻找爹娘的旅途。这次慈恩寺收获颇丰,虽然也有遗憾,但不至于白来。
“小蚁,下一步你准备去哪儿?”镜儿问道。
下一步……小蚁心里也不知道。据陷空大师讲,他的爹娘并没有去过慈恩寺。那土地庙外那副隐秘的壁画到底是谁留得呢?如果真的是爹娘留的,他们一定来过慈恩寺,那方丈肯定见过。可是如果不是呢……
“如果不是爹娘留的,那就是有人恶作剧,想隐藏在暗处偷窥我们身上的秘密!”小蚁悚然一惊,回头四顾。只见山林寂寂,晚风吹拂,大地一片萧瑟。西边地平线上得那轮夕阳已经沉下去一半,眼瞅着就不见了。
镜儿心有感应,瞬间放开自己的神识,方圆千米以内的风吹草动,一丝一毫都逃不过她的搜索。
“咦?”镜儿秀眉微蹙,豁然抬头望向一个方向,只见那里是条小河,小河边高高的芦苇丛随风摇摆。可是刚才她分明感应到那里有双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们。
小蚁心有感应,瞬间唤出壬辰龙影刀,两人隐去行迹凭空消失了。其实他们的行迹被镜儿隐藏了,驾着巨刀正要去跟踪那双诡异的眼睛。
芦苇丛边,传出吱吱的怪叫声。好像察觉到什么危险,扑通一声跳入冰冷的河水,水花滴落小蚁赶到之时,已经人去水清。
小蚁弯腰,盯着那处明显有蹲压过的痕迹的地方,仔细的查看,想要瞧个明白。可是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知道有东西在这里蹲过,隔着芦苇间摇摆的缝隙偷窥自己。
镜儿细细的嗅了嗅那东西留下的味道,再看了看留下的压痕,心中默默推算。良久,她抬起头,忽然发觉不对,笑着说道:“你干嘛盯着我?”原来小蚁一直盯着她看,等她查探的消息。
“你好看呗。”小蚁嬉皮笑脸的应道。
镜儿啐了一口,不睬他的无赖。接着说道:“那东西不是人,以我的推算,应该是妖。”
“妖?”小蚁摸摸后脑勺,妖干嘛监视自己?自己从没有得罪过什么妖啊。对了!小蚁忽然想起自己亲手杀死的第一个生命,正是鹰愁涧出来的蛇妖!
“难道它是鹰愁涧的妖?”
“我看有点像,我们也只跟鹰愁涧的妖打过交道。”
“那它干嘛要监视我们?是自愿还是受人指使?”
“这个我就推算不出来了。”镜儿无奈的摇摇头。
两人在这河边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那河水中渐渐映出淡淡夜色里挂上天空的一弯残月。风有些凉。
小蚁的身板早已经寒暑不侵,但是外围温度的变化他还是感应的非常清楚。他跺了跺有些发凉的脚,丝丝抽着凉气说道:“不管了不管了,管它为什么监视我们,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等他们自己送上门来,岂不更好。”小蚁拉着镜儿就要去不远处的小城里找间客栈住宿。
镜儿依了小蚁的意见,先去客栈住上一晚再说。
小城里灯火明亮,夜市按时开放,不少人成群结队说说笑笑走在热闹的街上。望着那高高挂起的灯笼,姑娘们俊俏的身姿,小孩子无拘的笑声,小蚁的心情也活泼起来。一路上拉着镜儿,这里逛逛那里瞅瞅,顽皮的跟当年第一次随翠儿姨娘下山的时候一模一样。
碰巧路边有个混沌摊,香气四溢。小蚁馋的流了口水,拉过镜儿找了个座位,点了两碗小混沌。那热热的浓汤,薄薄的面皮滑入肚中,在这微寒的夜晚异样的舒服。
镜儿从来没有吃过这等人间美味,这一路跟着小蚁倒是吃了不少好吃的东西。可是路边摊也能做出这么好吃的美味,她倒是从没想过。
小蚁笑着解释道:“这种路边摊,一般都是祖传的。有自己独特的秘方制作,所以十里飘香。可不是大酒楼大饭馆那种卖给富人们吃的酒菜,那种菜顶多养眼精致,吃过就忘。可是这碗小混沌不一样,你吃过很久之后都记得它浓浓的味道。”
摊位的老人家笑着点点头,拍拍小蚁的肩膀,呵呵笑着接道:“这位小兄弟,难道家中也有这等营生?居然懂得如此清楚。”
小蚁尴尬的挠挠头,说道:“我家没有卖混沌,我是吃出来的经验。”
镜儿放下碗勺,吃吃的笑了。
……老人家也嘿嘿的陪笑着,觉得这个少年真是可爱。吃都能吃出这等熟门熟路的经验,厉害。
告别混沌摊的老板,小蚁两人来到一处客栈门前,高高的灯笼上写着“有间客栈”四个大字。
小蚁拍手笑道:“这个名字有趣,有味道。我们就住这件客栈。”正自顾自说话,门口跑出来一位跑堂的小二,白色的毛巾往背后一甩,笑脸相迎。
客栈大厅里干净宽敞,正中间有条木质的阶梯通向二楼。大厅内摆的几张桌子旁有客人在喝酒聊天。他们两人一进来,就有人把目光投了过来,然后像是被传染,很快几乎所有的食客都盯着他们看。
小蚁心中很无奈,这人长得漂亮果然迷惑力大。这一点早在山中的小村庄就检验过了。现在到了闹市……幸好外面天黑,不然……
店掌柜常年做生意,什么人没有见过。见到进来的一男一女面貌俊俏,身姿挺拔。就能猜出两人的钱包有多鼓。
“掌柜,给我一间上房。”
“一间?”掌柜的确认道,同时眼神望着那天仙般的少女。
小蚁懂他的意思,便重复道:“一间,这是我媳妇。”镜儿不自觉羞红了脸,忍不住伸出手在暗处狠狠掐了小蚁一下。
小蚁吃痛却无法发声,额头流着汗说道:“掌柜的,你倒是快点,我都要困死了。”
任何客人都吃罪不起,这是掌柜做了这么多年生意才总结出的至理名言。忙喊来小二,开了间上好的客房给这两个客人。
上了楼梯,过一道走廊,再一个转角,竟然来到这家客栈的后院。打开一间独立的房门,小蚁走进去四处看了看,颇为满意的点点头。示意小二准备热水,他想梳洗一番就要睡去。这几天马不停蹄的奔波,真的有点累了。
小二领命离去。关上房门,镜儿嗔怒道:“你刚才干嘛说我是你的……”后面的话她竟是说不出口。
小蚁望**一躺,闭着眼睛笑道:“我不这样说,那掌柜的以为我是拐卖良家闺女的恶人,偷偷报官把我抓了怎么办?”
……镜儿说不过小蚁,气的怒哼一声。来到床边坐下,忽然又说道:“晚上你睡地上吧,我怕虫子。”
小蚁猛地坐起,睁大了眼睛。正要开口辩驳,便瞧见镜儿巧笑的嘴角,还有那只纤细的手腕不知何时伸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成交!”小蚁痛苦的把自己的头捂在被子里,瓮声瓮气的说道。
镜儿开心的拍起手,两只脚在床边晃啊晃。
梆梆梆,门外传来敲门声。原来店小二端来热水。小蚁跳下床把热水搬进屋里,顺便给了店小二几枚铜板作为打赏,店小二乐滋滋的收下,并不停地叮嘱有什么需要,到楼下喊他。临走前,还偷偷瞄了一眼隔间正坐在梳妆镜前梳理的那个苗条身影。
楼下大厅酒桌旁,一位身形挺拔样貌英俊的男子色迷迷的低声笑道:“刚才那位小娘子,你们可曾看清楚了?”
“当然看清楚了,水的不像话!那脸蛋,那腰……”另一个色鬼流着口水接道。
“好,如此绝色,碰到就是缘分,错过实在可惜。今晚丑时,我们暗暗下手……”
这几个家伙竟然想趁半夜,陷害小蚁两人。小蚁刚洗完澡,换好随身携带的干净睡衣。盘膝坐到清空的木桌上,想要打坐入睡。
镜儿看到他真的要睡在客厅里的桌上,心中突生不忍。轻声喊道:“小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