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1 / 1)

倾臣 洛水白驹 1870 字 7个月前

如果此时郝斯伯正面临的选择使他彷徨,那么舒桐此时的心情大可以用心如死灰来形容,席殊同已经失踪了七个小时,如果对方是想要他的命,大概那个人已经离他而去。

七个小时,他完全失去了席殊同的消息,生死不明。他还没有脱离舒家的能力,他在舒家拥有的一切力量,在这个时候都显得那么飘渺,完全没有任何用武之地。所有舒家的资源都不会允许他用来救那人,他坐在舒家的禁闭室里,看着小窗外已是昏黄,时间正悄悄的流走。而席殊同生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

“咔嚓!”禁闭室的铁门被下了锁,他抬眼看向那刺眼的入口,面无表情的脸苍白的像是死人。

进来的人就站在他三步远的地方,看他片刻才淡淡的叹了口气。“舒桐,这一切,都是为你好。”轰~~!像是什么从万丈高空直坠而下,舒桐猛地睁大了眼睛,所有的痛苦,挣扎,焦虑,惊慌都被那一声没由来的巨响砸的粉碎。他空洞了双眼,看不见面前母亲的脸上有什么样的表情,无论是什么,都会使他难过的不能自已。

那敬爱的母亲,竟然化身嗜血的魔鬼,夺去了他最重要的人的生命。这个事实,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周围的人,他动了动僵麻的四肢,艰难的爬了起来,木然朝外走。经过舒桐妈妈的时候,脚步只是停顿了片刻,又继续向门外迈去。

他的背影一点点颤动着消失在那刺目的光线里,舒桐妈妈雍容的脸上此时已是盛满着悲哀与痛惜,原本精明的双眼布满血丝,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看似平静的表象下,早就翻江倒海。

一切都已经结束,舒桐这样告诉自己,可是心里明明有个声音在呼喊,这不是结局。

郝斯伯得到消息的时候,显然没有舒桐表现的平静。握在手上的玻璃杯甚至没有承受得住那一收指的力度,啪的碎了一地。

“这是真的?有尸体吗?”

“没有,据那边的眼线说,是带着满袋子的血扔下了悬崖。那里有野兽出没,怕是会尸骨无存了。”

周信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偷偷瞟郝斯伯的脸,瞧他神色骤变,暗叫不妙。然而他收回目光良久后,却没有受到意料之中的怒火,而是常常的静默。

“你先走吧!”郝斯伯无力的扶着额,太阳穴处酸胀的厉害。席殊同死了?他竟然死了?还是在这个时候!理臣怎么接受的了?如果这个时候自己还要离开他的身边,他会怎么样?他简直不敢想象,理臣醒来后,得知这个消息时会是怎样的反应,更不敢想,自己离开他时,他会如何面对!

“理臣,看来我们果然是不被祝福的。”他呵呵的苦笑起来,周信离开的时候,在门外隐约听见他的叹息。

路理臣是被噩梦惊醒的,他一睁开眼就立刻爬起来冲进了隔壁的书房里。郝斯伯正在看文件,见到穿着睡衣就冲进来的路理臣,反射性的站起身,却在站起身后,不知该做些什么。

“郝三!”路理臣跑上前,抓住了郝斯伯的胳膊,力道之大,让底子深厚的郝斯伯都不由皱起了眉。“怎么了?”

“殊同找到了吗?”他近乎祈求的看着郝斯伯,就怕他说出那让人恐惧的事实。

郝斯伯看着路理臣,半晌,歉然的摇了摇头。

“没有消息吗?”路理臣失望的垂下了眼睑,手上的力道也松开了。他靠在郝斯伯的怀里,喃喃的说:“郝三,我刚刚做了个梦,梦到殊同摔下了万丈深渊,他朝我伸手,要我抓住他,可是我,我抓不住......”那样的无助彷徨。

听言郝斯伯一僵,他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席殊同死了,就像他梦见的,掉下了悬崖,尸骨无存。

似乎是察觉到了郝斯伯的异常,路理臣直起身向后退了一步,惊疑的盯着面前面色悲戚的人。试探的问他,“是不是有什么消息了,你告诉我好吗?”

“理臣,别太难过了。逝者已矣,我们还是要继续生......活。”郝斯伯艰难的说出这几句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被钝刀来回割了许多遍,分明的痛着,却不见血在滴。

“什么?逝者?你什么意思?”路理臣不敢相信的瞪视着郝斯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逝者?怎么可能?明明前一天还一起吃饭的,明明前一天,那个人还在自己耳边劝自己好好休息。现在竟然会在别人的嘴里成了逝者。

“理臣!我知道这个事实是在太过突然,让人难以接受,但是他已经发生,我们也无法更改。”

“怎么会?怎么会?......”路理臣失力的向后退了几步,坐倒在沙发上,“他又没有什么仇家......不!是那个老女人,是那个女人!我要告她!咳咳~~咳~~我~~咳~~”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路理臣咳得全身都跟着震颤着,抓着郝斯伯衣袖的手捏的发白。

“理臣,你冷静点,没有用的。我们没有证据。”郝斯伯拍了拍路理臣的背,尽量平复他的情绪。果然会是这样的结果,而他现在唯一想到的是,理臣已经不能再受什么刺激了。除非......妥协。

“理臣,别难过了。”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幽潭般的双眸盛满了心疼与不舍。

“难道就这样算了?”路理臣不甘的低吼,愤怒使他扭曲了俊颜。他从小就保护着的,不能看到他受一点伤害的殊同,竟然就这样的离开了,离开了这人世。

郝斯伯只能重复着安慰,不厌其烦的劝他看开,告诉他未来还有很长的路。却不敢透露一丝一毫即将发生的悲剧。他知道,理臣会崩溃,会失去相信的勇气,甚至失去自我。

渐渐的,路理臣累了,精神慢慢游离,恍惚间似乎忘了一切。

然而现实的生活还在继续,毫不理会那些想要放慢的步伐,只管带着鲜血淋漓的回忆迈向那未知的茫茫前程。

这约定的三天里,郝斯伯原本想陪着路理臣一起度过,一秒也不愿离开。可是不幸的,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再也没有勇气让自己整日对着那悲伤的人儿,他怕自己无法放手,害他一辈子。

反正他总有忙不完的事,总有接不完的应酬。他异于往常的,醉醺醺的回来,倒在书房的沙发上,不敢去碰那扇门。很快,这偌大的房子里,就会只剩下他一人。就像没有发生过这一切,他还是要一个人慢慢回味记忆的黑色潮水。那是咸的,苦的。从前有多甜,现在就有多苦。

他迷蒙着醉眼,瞳孔里映着手上的两个戒环,仿佛碎裂的流光。他是怎样恍惚的走到珠宝店里,买下这一对戒指,已经记不得。但是他却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送给它的主人了。这让他难过的想要流泪,可是多年失去的泪水,却好似已经干涸在他的泪腺里,一滴也不曾溢出。

而墙的另一边,路理臣正怔怔的坐在落地窗前,抬头看着黑蓝一片的夜空,找不到一点星星的影子。有什么碎在他的心里,只是空落落的,没有一点碎裂的痕迹。

席殊同的逝去,不免让他想起被带走的宋铭,至今都没有一点消息。对于他派去的那些人,他大概也已经猜到了他们发生了什么。估计是全军覆没了,那个人那么厉害,从他眼皮子底下将人带走,怎么可能给他找回的机会。

这样相像的事情,他同样的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发生,却没有挽回的力量。他痛恨这样无能的自己,即使拥有再多,也无法保护想要守护的人。

听到隔壁轻悄悄的关门声的时候,他肩膀震了一下。郝三没有回卧室,他去书房也不回来陪他。是不是他他太懦弱,太无能,郝三已经不愿与这样的自己共处一室?

不!不会的,一定是因为怕惊扰到他,才去了书房。只是他已经有一天没有看见他了,却心中揣揣的,不愿亲自打开那扇可能昭示着不幸的门。

那天夜里,在同一屋檐下,隔着一堵墙壁的两人,静静相望。总是相信能在这平行线里碰到对方的目光。

一切来得都太突然,没有丝毫的准备,厄运就冲破了他们织的密密麻麻的网,只是谁想,那看似坚不可摧的防线,仅这一记重拳,就打得支离破碎。

席殊同的突然离去,彻底打乱了他们原先的计划,一切都开始显得力不从心。

三天之期实在是个磨人的时间,有人觉得白驹过隙,有人觉得度日如年。但是不管是哪样,该决定的都该决定了。那条荆棘满地的道路似乎就要离他们而去了。

路理臣精神越发**,有时却清醒异常。他看着变得越来越沉默,对自己越来越冷淡的郝斯伯,有个可怕的想法开始钻进他的脑海。

郝三倦了,郝三开始厌了。他们的结局,或许比殊同他们的更悲惨。他们被现实打败了,他们会狼狈的逃离曾经以为幸福的花园,逃回那现实的让人迷惘的世界。

他惶惶不安的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他们擦肩而过,手抬起,却擦过对方的衣袖,抓住的只有空气。然后他会在对方出现的时候,下意识的撇开眼睛,注视着那从来没注意过的一点。他们再也不会在方圆十米之内同时出现,他们彼此已经那样遥远。

终于一天,路理臣受不了这样的相处,他坐在楼梯上,盯着客厅里徘徊着的郝斯伯,只等他上来时,和他好好谈谈,他们这是怎么了?难道他的爸爸也反对了他们不成?

可是直到他靠在楼梯栏杆上快要睡着,郝斯伯也没有上来的意思。他甚至整理了衣装,打算离开。路理臣一急,顿时睡意全无,一种酸涩的感觉泛上心头。若是以前,郝三看到自己在楼梯上睡着,一定会温柔的将自己抱回房睡,他是那样的温柔体贴,那样的细心之至。可是现在,他已经不会再这样了。

他想喊,让他回来。可是喉咙发堵,他出不了声。眼睁睁看着他走出了大门,重重的关门声惊得他一个寒颤。

他就要失去他的郝三了,他这样告诉自己,空荡荡的房子里,就只剩他坐在冰冷的楼梯上,孤独寂寞。

然而,路理臣还是不愿意就这样放弃的,他决定赌一把。

于是,在这北方寒冷的夜里,他关了暖气,穿着单薄的睡衣,靠着冰凉的楼梯栏杆笑着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