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个玩命的赌注,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是绝对承受不了这样的任性的。他只是赌,郝斯伯没有离开,等到他闭上眼的时候,他就会出现。就会把他带去那温暖的地方。
可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即使如他所想,他也看不见那温柔的目光再次投注在自己的身上。
在这冷的能要人命的黑夜里,他缩在那角落里抽搐般的颤抖。很快,路理臣便在恍惚里失去了意识。
冰冷空荡的客厅,传来脚步声,略显凌乱的,从容却急切的。客厅的中央出现了两个人,美丽高贵的蓝衣女人,俊美清冷的灰衣男人。正是不久前离开的郝斯伯,以及在外面等待良久的温雅。
“他不能承受,你看到了。”郝斯伯上前,将冷的僵硬的路理臣紧紧搂在怀里,尽量将自己的温度传递到他身上。谁能想,这世事多变,他会有再次看着他痛苦绝望,却不能伸手拉住他的时候。
他以为经过了这前世今生的诸多淬炼,他已经有保护他的能力,他能将他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看他在自己的怀里快乐。可是,真正的困难来临时,他却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无能,他还是那样的软弱,总是向命运妥协。他变得冷酷无情,终究会在遇到路理臣时,对命运毫无招架之力。
“不,这只是他最后的赌注。”温雅走上前,看着路理臣的目光温柔却势在必得,“这次之后,他就会离开这个地方。”
“赌注?”郝斯伯皱眉盯着温雅,仿佛不明白。
“你最近的表现很好,理臣对你的信任也已经开始动摇,他已经因为你最近的冷淡心生疑虑。他原本就对你没有那么深的信任,在W市的时候,你不是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消去他对你的敌意吗?”温雅侃侃而谈,就好像她曾经历了那一切。“他原本就对你设有心房,你还不明白吗?爱情果然会降低人的智商啊。”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保证结果出来后,理臣会做些什么。如果他接受不了,做出偏激的事......”郝斯伯不甘心的回驳,往昔的种种被翻出来一一回放,让他不得不败在温雅的缜密心思里。
“不会的,他比你想像的更坚强。他会在离开你之后很快振作起来,你放心,有我的帮助,他的事业只会如日中天,他的人生也会更辉煌。”她简直就是这对情人的克星,他对他们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对他们的弱点也拿捏的精确异常。
果然,郝斯伯动摇了。温雅说的一切都是对的,都让人辩无可辩。而他唯一的底牌只是对路理臣的爱,深到忘了自己的爱。如果路理臣能过的好,他,也许也没有什么是不能忍受的。
怀里人儿的体温渐渐恢复正常,他微微安心,“你不要逼他,不要强迫他做任何事。否则,就算是背信弃义,我也会将他夺回。”他就怕,温雅什么也不做,他也忍不住要将他带回自己身边。
“不会的。这不是对你的承诺,不要以为爱他的就只有你。”温雅忽然抓住了路理臣的手腕,看向郝斯伯的眼神锐利而锋芒肆虐。“现在,他是我的。”
他的赌就在此刻结束,没有输赢,郝斯伯回来了,可是他被带离开了。他也终将不会知道,在他任性的赌博自己的命运时,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悔不当初的事实。那个深爱他的人,将再无法向他吐露心声,那人的“背叛”,也不会被自己原谅。
次日清晨,阳光依旧普照大地,只是有些人的生命里,也许再也看不见那耀眼的光辉。有些东西,失去了,或许就是永远。
他没有想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会是这样的镇定。他甚至在眼睛睁开的刹那,脑海就是清明一片。却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自己惶惶不可终日。路理臣看了看熟悉的房间,正疑惑间。房门已经被推开,是一脸慈蔼的老头子,脸上还挂着欣慰的笑容。
“儿子啊,你醒了!”路天方快走了两步,上前要扶路理臣,却被路理臣挥挥手制止。他自己坐起身,这才开始回忆之前发生了什么。记忆朦胧,恍如隔世。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路理臣疑惑,难道是郝斯伯将他送了回来?他不再要自己了?可是这怎么可能?郝斯伯不是这样的人,即使他不再爱自己,也断不会在自己昏睡的时候,悄无声息的将自己丢回家。但是也不可能是老头子去郝斯伯那里将自己带回来,那是谁呢?
大概是知道自己的儿子在想什么,路天方轻轻叹了口气,温声说:“是温家的大小姐。是她把你送到这里的,她说你在她那里喝醉了,如果有什么疑问,可以随时找她。”
温雅?路理臣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温雅说过那样的话,必定会时刻关注自己的动向,以她的本事,想要在第一时间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她能将自己从郝斯伯家里带回来,而这也足以说明郝斯伯没有回来!
他没有回来!心脏猛地一抽痛,他紧紧抵住自己心脏的位置。他输了,又输了!输得比那次还要狼狈百倍,千倍。可是却没有自己想像的痛苦,他惊异于自己的冷静,他原以为自己会在又一次落败中疯狂。可是他却冷静的,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的跳的忧伤。
他去了哪里?他难道不知道,他固执的理臣,会做出什么样的傻事?还是,他已经不在意。
“理臣,要不要再休息休息?”路天方见他神色黯然,小心的劝道。他为什么会被温雅带回来,那个叫郝斯伯的人去了哪里?他想的正是路理臣所想。他知道路理臣现在的平静,只是暴风雨的前奏。
“不,我很好!”路理臣缓缓摇了摇头,他掀开了被子,打开衣柜,随意捡了一套衣服,自顾穿上。“爸,我没事,我要出去一下。”
“可......”路天方不放心,想再说些什么,在看到路理臣坚决的眼神时,又收了口,他太了解这个儿子,知道他若是做了决定,十头牛也拉不回。“那你早点回家。”
“嗯。”路理臣随意的应了一声,打理妥当便出门了。
他要找的,自然是那个自作主张将他送回家的温雅。即使他输得一败涂地,也不需要她的同情。
当温雅带着一身风华,坐在他的面前时。他却改变了质问以及翻脸的打算,他静静的看着温雅从走来到坐下,到点餐,到向他举杯间的所有动作,一切都优雅完美的无可挑剔。这应该是个所有男人都梦寐以求的情人,她美丽高贵,年轻聪慧,可以端庄雍容,也可风情万种。
路理臣忽然低笑,绝美的容颜在那一瞬间点亮了生机。“你为什么将我送回路家?”
“那个地方已经不适合你。与其被人冷落厌烦,不如自己潇洒的离开。”温雅依旧笑得从容,她的目的就要达到,她清楚的知道路理臣的性格,甚至可以猜到他下一步会做什么。他对郝斯伯的爱会因为“背叛”转化成刻骨的恨,只差一个燃点,便会决堤。
而她,可以为他准备好他需要的一切。
“厌烦?”路理臣笑容冷了一分,即使是事实,他也绝不喜欢这话是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你倒是知道的清楚。”
“你的事,我当然要知道,我怎么会把你放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那你也该清楚郝斯伯的事吧?”
“他的事?当然!”温雅顿了一下,眼里便流出自信的光芒。是的,在一定程度上,她几乎是无所不知的。就像在W市的郝斯伯对于路理臣,那样的了解,从最细微处关注。
“昨天晚上.......”路理臣不确定的停顿了一下,他不知那漫长的一梦,他睡了多久,“我是说,我昏迷前的那晚,郝斯伯是去了哪里?”
“怎么?还不死心吗?”温雅浅浅尝了口杯里的红酒,红唇开合微微吐着芬芳。
路理臣不回答,只是定定的看着温雅,没什么表情。
“好吧,真拿你没办法。”温雅低低的笑了,却说的很认真,“那天晚上,他出去后,和一帮京城的太子爷去了紫禁东阁,叫了陪酒的小姐,其中一个,是我设在东阁的眼线。”她说的那么泰然,就好像是再说真的一样。路理臣甚至没有多想就相信了那漏洞百出的谎言。
若爱让人迷茫,那恨就是让人彻底迷失。
“是这样吗?”路理臣低低的呢喃着,落寞的看着杯中的酒。心里的疼痛像是藤蔓般,慢慢的爬满了整个胸腔。他一口喝干了杯里的酒,眼睛有些发涩。
去找女人了吗?既然是这样的,又何必在他决定逃避的时候,苦苦纠缠?让他重新相信,重又爱上?现在却又要将他一脚踢开。
“你是不是很喜欢我?”路理臣笑的嘲讽,眼里还残留着没有落下的水光,在水晶吊灯的映射下,像是碎了的琉璃。他大概已经不太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只是直觉的知道,这个女人可以帮他泄愤。
“是的,从很久之前。”温雅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路理臣就快来到她的身边,即使目的不纯,即使只是看中了自己的权势,借以报复。但是,既然她能让他来到自己身边,就有办法让他在日后漫长的相处里,忘记那个男人,爱上自己。
路理臣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当然,他连自己在想什么都不清楚。他只是随着自己有仇必报的性子,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如何报复,却没有想要不要,该不该。
“是吗?”路理臣苦笑,如果没有遇到郝斯伯,如果没有发生那一切,或许这个温雅会是个非常不错的对象。可是,在发生了那一切之后,温雅口口声声的喜欢却显得那样无力,唤不起他一丝一毫的心动。
就这样达成了共识,路理臣为了表示作为一个男人的风度,送温雅回家。在温家大门前,为她打开车门,脸上甚至带着温柔的笑。却在温雅转身时,立刻凉薄。
在这场爱情游戏里,温雅下的手段不会少,路理臣当然知道这些。但是对郝斯伯背叛的愤怒使他忘了追究所有的疏漏与疑点。更何况这一切都在席殊同刚刚发生的悲剧之后,接踵而来,他本就裂开的心脏已经承受不住这样的致命打击。他所有的冷静都只是假象,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碎裂成片。
而聪明绝顶的温雅牢牢抓住了路理臣所有的弱点,一点点将他圈进自己的手心。
然而,她又会成功吗?得到一个人,得到他的心,又是那样简单的事吗?她会像郝斯伯那样幸运,只要无微不至的爱他,就会得到他的回应吗?
这一切还是未知。未来,或许美好,或许是再一次的悲剧。没有人能知道,没有人能够预测,而这也正是它的迷人之处。它的神秘莫测迷惑着众人,一步步踏向那不归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