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无风喃喃地道：“老师，风儿以后再不会这样了，风儿只是年轻，而且老师这段日子让我去讨好那凌天耀，风儿我……我心中难受得很，所以才找人来唱戏，想要散散心思。”

凌无风提起这件事来，白星就更加不好生气，心中的不快已然去了大半，他招呼凌无风到自己身边坐下，端详了一下凌无风那张跟他很有几分肖似的脸，不期然地想到了过去。

虽然只是堂亲，而且辈分事实上并不是一辈人，但是白星跟白燕的关系也算相当亲密，白氏一族中，二人在继承血脉方面是最为亲近的，都是极为聪慧的人。

可这种血缘虽然带来无止境的好处，却也会带来灭顶之灾。白燕作为勋贵小姐被挑选入宫为妃之后，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血缘中不好的因素便被激发了起来，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子也一日一日变得昏庸而脾气暴躁。

等到生下了凌无风，某一日白燕受了皇后挑唆，便做下一件极大的错事，为了这件错事，白燕完全打乱了白氏一族之前的安排，他白星的身份也不得不暴露，之后更是被尊为国师。其实外人完全不知道，这不过是皇帝凌沉毅对白家的一种操控罢了。

“我白氏一族甘愿形同傀儡地任由你父皇差遣，为的就是要找到凤灵一族的下落，解脱我们白氏身上的千年诅咒。你千万不要为了芝麻小事而坏了我的计划。”

白星妖媚的眼眸中露出重重杀气，他显然不是跟凌无风随口说说的。

“当年你母妃坏了族里的事，她做的事亏得陛下按了下来，否则你这个六皇子连觊觎皇位的机会都不会有。你最好记着，千万不要正面得罪凌天耀，就算要对他下手，也一定要听我的。而且，你不应该对他有任何怨念，永远记着这一点，不要恨他，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凌无风对白星的说法无法接受，但是白星身上那种恐怖的气势，他也不敢现在就直接反抗。他虽然在宫中长大，但是这个堂舅却是很早就已经成为国师了，据说他年纪已经很大，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堂舅，凌无风是一直有所怀疑的。

但是他不敢怀疑的是白星的可怕，他知道自己这个堂舅说是国师，倒不如说他就是皇帝陛下的一柄杀人剑，背后做着各种可怕的勾当。如果白星认为他是麻烦而要杀他，凌无风不认为自己能够逃脱。

凌无风当即一再保证自己会跟凌天耀交好之后，白星又嘱咐了他几件事才离开。离开之前，白星将他身边的小厮都找了过来看过一遍，没有看到有几个俊俏的，这才满意地离开。

白星走后，凌无风一屁股坐下来，命人送上滚烫热茶，连续喝了好几口才缓过来，不再觉得有那种打从骨子里冒出来的阴冷。

“主子……国师大人他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一些？”一直跟着凌无风的侍卫黄宇略有些不满地说道。

“别胡说，”凌无风瞪了黄宇一眼，吩咐道：“让他们都下去，看着心烦！”

黄宇忙不迭将所有人都赶走，才见凌无风松了口气似地道：“老师只怕安排了人在府里，否则怎么会这么直接过来抓我？”

“什么？国师好歹也是主子你的堂舅，哪里有信不过自己侄儿的道理？”黄宇是京中贵族出身，后来家里败落，带着几个破落户在街上耀武扬威时被凌无风看上，这才简拔到了这位六皇子身边，一贯对这个相貌有些阴柔美的皇子尽忠无比，此时听说白星安排了人在凌无风身边当耳目，难免有些生气。

“你也不用生气，老师说的那些都对，如今我最大的优势就是没有什么错漏。不管是大哥还是三哥，他们都太突出，父皇要是用他们，他们就容易出现错漏。一次两次不要紧，多了自然不好，这种情况之下，反而能够显露出我的好来。”

凌无风看看黄宇，有些安抚他似地笑了笑：“老师毕竟是我的亲人，总不会害了我，或许他是凶了一些，但要是我是大哥三哥，老师也不会这样提点我，你不用担心，我是想得明白的！就是我母妃那件事，让我一看到大哥心中就难以平静罢了！”

黄宇一听，心中明白，难免又安慰了凌无风几句。这件事凌无风曾经跟他说过，那是他进府担当六皇子贴身护卫不久之后。

凌无风那时候年纪也还小，可能是这件事给他的压力太大，黄宇跟着他没多久，有一次半夜做了噩梦之后，凌无风就把这件事告诉了黄宇。

其实倒也不是什么很复杂的事情，就是大皇子凌天耀的母妃害死了凌无风的母妃白妃而已。凌无风几乎没有太多关于这件事的记忆，那时候他只有两三岁，但是他那时候听到怪声跑出去，却看见母妃躺在地上抽搐，口吐鲜血，此后就反复会梦见这个情景。

“照属下看来，国师有些对殿下强人所难了，仇敌之子如何能够讨好？这不是故意让主子不痛快么？”黄宇颇为有些不忿，凌无风抬眼望着黄宇，心思却又有些飘忽起来。

黄宇的家境虽然破落，但是毕竟出身很好，长得英武果敢，剑眉星目，身子也很挺拔矫健。

“你倒是比那个戏子要像些……”凌无风不自觉地喃喃。

“殿下你说什么？”黄宇没有听清凌无风在说什么，将头凑过去一些。凌无风伸手攀住黄宇的胳膊，摇晃地站起来，黄宇连忙扶住凌无风道：“主子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我头有些晕，你扶我回房休息吧！”凌无风不着痕迹地朝黄宇靠了一靠，眼前却浮现出一道穿着黑中带红盔甲的魁梧身影。

为什么，你偏偏是仇人之子？凌无风下意识地捏紧了掌下黄宇的胳膊……

宫中，皇帝凌沉毅身边，御马监太监李仁小心侍奉的模样与凌无风在白星面前的模样很有几分相似。

“老李，今日点的什么香？”凌沉毅笔下写着字，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李仁被皇帝一问才回过神来，连忙道：“是打西边那些卷毛西蛮敬来的香，说是用龙涎混了苏合香做的新香，要是陛下不喜欢，老奴这就去换。”

“不用换了！”凌沉毅搁下笔，笑道：“你这是有什么心事？不妨跟朕说一说。”

李仁见状也不隐瞒，上前一步，小声道：“白家那位国师不是凡人，陛下这么用他，将来或许会成为乱象之源……”

“到目前为止他还算听话，况且他以为我只是脾性不好，对他却信赖有加。有的事还需要他来促成。这些事上你不用担心。对了，我听闻最近小六跟老大走得很近，可有这件事？”

“是有的，六殿下对大殿下十分热络，老奴也想着应当跟陛下说一声。”李仁想了想又道，“老奴看六殿下也不是个坏的，是不是当年那事，陛下还是跟他说上一声开解开解？若是他对大殿下心怀芥蒂就不好了。”

“我看不必了，让他试试看，若是他真有几分本事，朕也可以对他刮目相看。要是真的本事超过了老大，倒也有趣，不妨给他个太子位到东宫坐坐，不过到时白家会怎么样，朕就说不好了。”

李仁听得眼皮乱跳，心知皇帝喜怒无常，说话也是极做不得准，白家有白星这个国师在，到时候要是六皇子想做太子，白家遭个灭门之灾也不一定。

太子是绝对不能被大臣挟制的，否则当了皇帝以后怎么可能顺利亲政？

凌沉毅笑眯眯地说着，李仁心头却不安稳，他从凌沉毅还是个少年时就伺候着了，到了今天仍不明白这个皇帝的心思，除非他直说，不然真是十有八九都是猜错的。

见李仁脸上阴晴不定，凌沉毅好笑道：“也不知你担心什么，白星那一族总要仰仗我，不过若是他想依靠神女，到不失为一个法子。就看他到底要选哪一边好了。我如今倒是觉得那女人死或不死都是好的，要不然就让他们小的争去，谁争到了，就给谁做皇妃好了！我倒是想看看他们弄得出什么花样来。传我的意思，把她的消息放给老三知道。”

“是，陛下！”李仁退出殿门，回到御马监，对小太监吩咐几句，过一会儿便进来个打扮朴实长相不起眼的汉子。

“陛下的意思，你去安排一下，把巩依依就在东陵的事告诉三殿下。”

那汉子领命去了之后，李仁独自留在屋里敲着脑袋，他身边的小太监忍不住道：“公公这是做什么，若是头疼，找人来按按不就好了？”

“我哪里是头疼？”李仁叹息道，“我是不知陛下究竟想要怎样，就算是要选个天子出来，这样折腾只怕也得把几位皇子给折腾散了。”

“嘿！您操那份心思干嘛？陛下正是龙精虎猛的时候，自然是要收拾收拾各位皇子，就算是我在家里那会儿，我爹还没事老敲打我呢！别说是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