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东陵人来说,舒炎修文才武功兼备,性情也很适合做汗王,不是挺好的吗?”凌沉毅放下黑子,提走一小块棋子,完全打乱了白星的棋势,变得零落碎乱,眼看无法跟黑棋反抗了。
“聪明的天子有一个就行了,至于其他人,还是蠢一些的好,陛下你说是不是?”白星笑容可掬,丝毫也不为了即将输掉棋局而不快。
“他们父子倒是跟朕一直有些交情,不过舒炎修这个孩子民望的确很好。既然汗王运气这么好,到不如送他这个儿子一程。”凌沉毅若无其事地说着,白星点了点头,道:“陛下的意思,我一定会传达出去,不过……”
他似乎微微迟疑地道:“陛下当真不想留着神女吗?”
“留着也是乱象,”凌沉毅一挥袍袖,“我已经在替你找凤灵本家,你有了朕的保证,还需要什么别的来让你安心吗?”
凌沉毅的表情似乎十分不悦,白星连忙辩解道:“臣自然不是不相信陛下,只是臣一家的情况陛下是知道的,我们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或许神女的血可以……”
“朕心意已决,你无需再提!”凌沉毅果断低打断白星的话,“凤灵一族对你们来说才是对症下药,神女身份事关重大,朕用不着她,却不表示别人也用不着她。要是给了那些人机会,拥戴神女以令诸侯要怎么办?朕不得不提醒你一句,给朕办事,最重要的就是忠心。否则,即便是开国国公和亲王,你也明白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白星哪里还敢说话,他当然还记得华国公和封亲王的下场,这两个人一个是继承了国公位的第三代,一个是凌沉毅的叔爷,二人当年在凌沉毅作为太子时首鼠两端地支持别的皇子,凌沉毅一登上皇位,马上找了理由处置了两个人。
最可怕的是凌沉毅虽然乾纲独断,但却不是那种干脆处置的性子,而是四处找出鸡毛蒜皮的事,几天一次地敲打降级,弄得二人人心惶惶。
最后华国公和封亲王不堪折磨,在完全没有胜算的情况之下起事,被以谋逆大罪论处,甚至连直系的亲人都没有逃脱几个,逃脱的几人还对皇帝感恩戴德,可见这位陛下有多么可怕。
固然白星和凌沉毅之间说是君臣,更多的不如说是相互利用,但他绝对不会想要惹恼了这位皇帝陛下。
见白星不说话,凌沉毅摆摆手道:“你也不用这么小心,你对朕的心思朕是清楚的,那凤灵一族也已经有了些苗头,不会让你久等的。如果真的杀不死那位神女,倒也不必勉强,至少如今她倒是在朕的耀儿身边。看来将来这个天下,到底还是我祁康的。”
白星听凌沉毅这话,心头悚然一惊,但他刚刚让凌沉毅心情不好,此时怎么都不敢表现出来,只是急忙道谢。
凌沉毅到也没有继续为难他,吩咐人送国师出去不提。
白星出了殿门,回头看见凌沉毅仍然在看那盘棋,略微沉思之后转头便出了宫。拿着牙牌顺利出了宫门,白星却带着几个侍卫乘车来到坊间一座大宅某处角落,身形微动,腾空而起,竟然几下就攀援而上,翻过了高墙。
宅中守备森严,自然有些人来人往,然而这些人看见白星翻墙而入却目不斜视,只当没有看见,显然是都知道他身份的人。
白星走到院中小池的横桥上,忽然听见传来咿咿呀呀的女子唱曲的声音,不由眉头一扬,对不知何时跟随在自己身边那个府内卫士打扮的人问道:“怎么回事?”
那人上前揖礼,回道:“是六皇子说近来心情不佳,找了戏班子回来搭台唱戏。”
“戏班子?我看他真是无聊得很!”白星对自己这个侄儿的某些举动颇为有些不喜,但自己这边多个皇子并没有什么坏处,所以并没有在别人面前表示太多不满,径直朝向声音的方向走去。
凌无风正在躺在水榭中看着眼前的戏子们唱戏,这次唱的是一个小姐痴心于只见过一次的英俊男子,旁边美丽的婢子剥好了橘子,撕去白色的网络,一块一块地喂到凌无风口中。
只见戏台近在眼前,台上女子那种春心萌动的感觉被戏子婉转幽怨的声音唱得入木三分,再看旁边那个男戏子俊美的的形象啊,凌无风竟然有了一种现实与梦境混淆的虚幻感。
这几日按照白星的吩咐,自从凌天耀回来之后他就把这个大哥巴结的好好的,基本上是只要凌天耀出现的场合他都会去,只差没有跟到大皇子府去了。
对白星的这个吩咐,凌无风是有不少怨念的,但是更加让他怨念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凌无风忽然站了起来,吓得一旁美婢手里的水晶果掉在地上滚了出去。
“主子……”美婢轻喊一声,凌无风仿佛完全没有听见,迷迷糊糊地走上戏台。台子上的戏子本来就是给达官贵人服务的,也算是什么奇形怪状的主子都见过,看到凌无风走上台来也没有停下。
只见那唱女旦的戏子媚眼如丝地望着凌无风,口中咿呀的唱词却没有停下,只是姿态更显娇俏,明显有着勾引的意思。下九流的女子既然抛头露面,也就没有指望过什么好结果。大多数只能趁着青春可人唱红一段日子,之后要么去当梨园的教头,要么也只能随便找个同样是下九流的嫁人。
要说最好的出路,无异于青春貌美的时候勾引上几个贵人,运气好就成了妾侍,虽然不是良妾而是贱妾,但是好歹也锦衣玉食一世无忧了。
这个女戏子显然就对凌无风抱着这样的一番心思,恨不得眼睛变成钩子把这位六皇子勾到自己身边,不料凌无风竟然看都不看她一眼径直从身边路过,直本着那个演公子的男戏子就去了。
凌无风走到那男戏子跟前,霍然探出手捏住他的下巴,唱戏敲锣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听凌无风笑眯眯道:“倒是瞧着有些意思,你这张脸到有几分似他……”
话音未落,只听有人喊:“国师到!”凌无风一下松开手,转头便看见了白星那张阴云密布的阴柔的脸。
“老……老师!”凌无风慌忙道,“我不是那种意思,就是想戏弄一下这个戏子。”
“闭嘴!”白星头一偏,吩咐左右侍卫道,“在场的全部杀了,一个不留!”
这一声吩咐下去,在场诸人只觉得天都塌了,几个戏子更是叫嚷起来,那些侍卫上来就是掌嘴,两下就将人都扇晕了,直接拖了下去。
那个美婢对凌无风求救,倒是小声不敢乱叫。凌无风忙道:“老师可否放了小柔?她是一直在我身边侍奉的,一定不会说出去。”
白星瞟了凌无风一眼,自己走上前去,捏住那跪在地上的婢女的下颌:“倒是个美人。”他看着手中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轻哼了一声,什么也没有再说,手猛地一甩。
凌无风听见咯地一声响,只见那叫小柔的婢子双眼一翻,脖子耷拉下来,竟然是被白星单手拧断了脖颈,死掉了。
“打扫干净!”白星吩咐之后,在凌无风原本的位置上坐下,对他招招手:“风儿,过来!”
凌无风战战兢兢地走过去,婢子的尸首就从他身边被抬了出去,他不敢再看,老老实实地站在白星跟前。
“玩物丧志,这个道理听过吗?”白星冷冷地对凌无风道,看见他连连点头,似乎畏畏缩缩,眼中却闪烁着某种不安光芒的眼眸,心中有些感慨。
他们一族的血缘到了现在已经非常稀薄,已经不是最早时那种每个人都会经历发狂痛苦的时候,但是难免这一族的人的性情比较容易扭曲和极端。
凌无风的母亲便是这样一个人,要不是当初她被皇后柳如烟怂恿做出某些事来,凌无风也不至于连母亲也没有,孤苦伶仃地长到十三四岁了。
想到这里,对凌无风表现出来的那种偏差,白星到也没有过分计较,只是叮嘱道:“等到你成了太子,那些事要怎么做就怎么做,只是现在你不过是个六皇子,千万不可做出任何让陛下反感的事来。风儿,论文治,你不如三殿下凌天齐,要是说起武功,你比你大哥凌天耀差得远了,你要是还不知自重,就算是我也未必能够保你登上大位。”
凌无风并不是个愚蠢的人,他一直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就像白星说的那样,不在任何方面突出,但也没有什么错漏疏失。在他小的时候,母妃就死了,一个孤零零的皇子,虽然后宫所有的孩子都应该算做是皇后的子嗣,但是他和亲生的凌天磊又怎么可能真的一样?
况且皇后柳如烟一心一意让自己儿子继承大位,所以他只能学会忍耐,尽量不要让柳如烟抓到什么错漏。论起忍功,凌无风认为自己比那个每天都跃跃欲试的二哥凌天翼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