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剑河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羊皮卷,交给凌天齐。
凌天齐伸手抖开一看,眸中掠过惊讶的神色。
“依依?”凌天齐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没有大喊出声。白玉对巩依依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并不喜欢,只是凌天齐非娶不可才不得不容许,自从巩依依失踪之后,白玉便更加不爱有人在面前提起这个女子,连凌天齐也只能悄声问剑河。
那羊皮卷被灯光照得一清二楚,上面的绘相虽然和真人还是有差别,但是关键的特征都画了出来,看一眼凌天齐就已经认出是巩依依。
“白玉,你去收拾屋子,先将床暖好,这几日雨雪靡靡,那铺盖有些凉。”凌天齐转头吩咐白玉。
白玉一贯是凌天齐说什么是什么,很听话地就告退了,凌天齐这时才放大了声音:“当真是依依吗?”
“属下怕被人认出行迹,所以没有到近前查探。不过至少可以确认一点,这个女子的形貌与依依小姐十分相似……”剑河犹豫了一下,继续道,“或许是大殿下另按照依依小姐的模样找的另外一人。”
“……或者吧!”凌天齐神思恍惚地说道,手指却在柔软的羊皮上抚过。
剑河说的未必不是一种可能,但是凌天齐偏偏就是觉得那就是巩依依。他或许应该亲自到东陵去看上一看……
两日之后,京城北门外,一列玄甲骑兵正策马而来,天色已擦擦黑,按照规矩安平京北门已关门下锁,几个老兵油子正坐在门洞里生火温酒烤肉,同时琐琐碎碎地聊着天儿。
“这几日气候可不好,天儿这么冷,今儿可别像昨儿个一样,老有那些不怕犯夜的贵人出出入入,不然烦都给烦死!”
“嗨!我就不爱听你这话!都知道京城晚上过了时候就不能在大街上面瞎晃悠,遇到的那都不是寻常人。贵人们虽然麻烦了一点,但要是哪天运气好得了赏识,谁知道会不会一步登天?”
“哈哈,你这小子是酒没醒吧!胡说八道,贵人就看得上你?”一群老兵狂笑不已,正这时候听到城门那边传来了马蹄声。
“得!刘武,你喜欢贵人,这上门楼子的事儿就交给你啦!这可是给你跟贵人打交道的机会,别推辞啊!”几个老兵说着,把火炉搬进值房,人也都缩了进去。
叫刘武的年轻士兵一脸不爽地走上门楼,借着门楼上的火光,努力看清城门下面的一群人。他一看之下,发现下面是一群面色冷肃的甲骑,为首的身穿玄色银边盔甲,盔甲上似乎还有丝丝暗红。
“敢问——楼下是哪位大人——可有信物?”刘武颤着嗓子朝下面喊着,心里直敲小鼓,最近也没听说陛下招哪位将军回京啊!
看守城门的士兵,虽然只是京都守备军中的最下等,但是管你是讨饭的还是皇家御用车马,那都得从同一个门洞子里面过,所以其实刘武这种人的眼力是很好的,扫一眼就知道对方是什么级别,得用什么态度对待。
要都按照规矩办事,他们这些小兵十个脑瓜子都不够砍的。刘武此时一看就知道下面气氛肃杀的一群人不是寻常军队,虽然只有数十骑,但是军容严整,人人眼中光芒锐利,带着一股杀气,定然是不能招惹的人,要是对方硬闯应该如何是好?于是连声音都变得软了几分。
不过下面的人倒是没有为难刘武,那位为首的将军身边有人带着马上前一步,身边的人拿来火把照明,那人仰头对刘武道:“大殿下奉旨回朝,印信令牌在此,还不开门?”
刘武一看,那人手中金灿灿的一块龙符,当即从城门上狂奔下来打开了大门。祁康的将军能够用的最高级别的符节也不过是虎符和獬豸符,用龙符的只有天家人,而且还是带兵的天家人。
他刚才看到那将军年纪也就二十来岁,这个年岁带兵的,只有当朝大皇子凌天耀了!
刘武这边屁滚尿流地开门,里面的老兵不知道发生什么,只听城门洞开,纷纷在里面喊到:“刘武,你怎么不好好核对就开门,若是放了什么不应该的人进来,指挥使提起来可要唯你是问!”
刘武哪里敢说话,恭恭敬敬的看着人进城,一个老兵见刘武不吭声,觉得被轻慢了,从屋子里走出来瞧瞧,一面嘴里不干不净道:“你个狗日的以为看个城门真能看得飞黄腾达了不成?叫你还不应声,我到来看看是什么样的贵人!”
祁康国力繁盛,城门守卫军队数量众多,贵人们的数量也很多,什么王爷家的奶妈妈晚到了都得开门的,兵油子们就看着对方是不是可以对付的,从中落点好处。
那老兵并不知道会是什么人要进城,以为不过是什么眷属之类,一出来就被路过自己身边的高头大马吓了一跳,再看马上盔甲森森,马上就不敢说话了。
不料此时一骑竟然停了在他身边,那骑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细细的雪花打着旋儿落在骑士黑里泛红的甲胄上,看得人心中冒出丝丝寒气。
凌天耀冷眼看了一阵那老兵油子,轻笑一声,道:“冲撞皇子,鞭二十。”
说完从身边骑兵身上抽了把刀丢给刘武:“明日到京营报道,就说我赏你个前程,他们自然会安排你,从此家人吃穿不愁。”
刘武接了刀子,朝前差点没摔在雪地上,旋即听到鬼哭狼嚎的声音,那老兵油子身上已经挨上了鞭子,几鞭子下去就抽得皮开肉绽,在地上乱滚不停,而那下达命令的玄甲将军已经策马朝前去了。
刘武连忙跪下,对着凌天耀的背影大喊:“谢大皇子恩典!”这一回,他的声音中气十足,在安静的夜晚传得格外的悠远。
千玺也是一身玄甲,策马来到凌天耀身边,小心地保持落后半个马身,轻声道:“主子,这一路我们是不是回来得太顺利了?”
“怎么,顺利不好吗?我们还要一路危机重重,遭遇反复截杀才对?”凌天耀讥诮一笑,不以为意地说着,伸手拍了一下**枣红千里马的脖子。
千玺哪里敢承认,连忙道:“主子知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们进入京城所属范围之内,后面就跟上了不少的尾巴,连一驿站中也多了不少眼睛。属下只是有些担心罢了!”
凌天耀勒马慢行,笑意从他冷硬的唇线处泄出,那笑意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进入那双闪耀如星的冷酷眼眸。
“没事,这些人不过是想看看。太极宫中那位的性子并不好,我是奉旨回京,路上被格杀,那位的面子要不要了?论反复无常性情冷酷,我身为人子,可比不过生养我的父亲。”
连千玺都知道有人跟踪,凌天耀怎么会不知道?但是他那位好父皇的脾性并不好,而且喜怒都令人摸不清,要是在他回京的时候下手,无异于会捅了皇帝的马蜂窝。祁康上下估计还没有人有这样的胆子,哪怕是皇后娘娘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
况且,不过是特别的看重和恩赏,应该还没有到要杀他而后快的地步吧!
千玺抬眼看了一下远处,宫城巍峨地挺立于远方。在京城中,不能出现比宫殿更高的建筑物,而祁康宫城本身就修筑在一座山丘上,虽然高墙环绕,但是俨然如同君临人间。
千玺不由开口劝道:“陛下这次总归是看到主子的努力了,这些恩赏也都是主子应得的。若是有人对主子起了不轨之心,主子到不妨让陛下知道。”
“知道?若是想下手的是同样不受重视的人也罢了,若是老三……不,哪怕只是他朝堂上的文武肱骨大臣,你看他会不会为我出手?”
凌天耀淡淡一笑,他早就习惯了不去期待那个名义上的父亲,自从他离开宫中感染那场时疫几乎死去,奶嬷嬷给宫里说了无数次,结果皇帝陛下一次都没有探望,只是派遣了几个御医来开始,他就学到了这一点——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去指望那个人。
千玺知道主子和皇帝陛下之间父子之情淡漠到了极点,也没有试图再劝,只是慢慢地跟着他一路走去。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在千玺心中,主子文武双全,思谋过人,难得的是不会动用阴谋伎俩,是最适合继承皇位的人。然而如果他和皇帝之间的关系一直这么僵,只怕主子再怎么能干,也未必抵挡得过皇帝陛下的偏见,令太子之位旁落别家。
千玺固然担心,但是到了大皇子府收到来自草原的消息之后,他就换了个想法。
凌天耀一行这次回来,并没有走官道,而是按照他习惯的,带着自己的下属轻装在前,东陵送来的沉重贡品才跟马车行的官道,所以他自己旗下的探子反而不好找过分机动的小队骑兵,普通消息就直接送到了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