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患难真情(1 / 1)

苏思曼是被金属碰撞声惊醒的。

一睁开眼,就是刀光剑影。

打斗双方都穿玄色衣服,蒙黑巾,身姿矫健,出手如电,可以看出来,他们都是高手。

从他们的打斗技法上看,虽也是见招拆招,却又似乎各有克制,双方都未使出真本领,似怕对方看出什么。苏思曼暗暗纳闷,劫持自己的那个黑衣人,极可能是奉了翠玉楼撞见的那位王爷的命令捉拿她,那种丧风败德之事被她撞破,自然不能轻易放过。只是苏思曼之前大意,以为碧玺带着她逃得快,行踪应该未被发觉,到底是欠考虑了。只是那王爷派人捉了她,何不直接杀人灭口作罢。

不过,事发突然,苏思曼也来不及考虑这些,她只是有些猜不到另一人又是做什么,到底是救她,还是搅局。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两人打得不可开交,给了她逃跑的机会。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道理她懂,自然,这个机会她是不会浪费的。

未料刚跑出没几步,就听得耳旁风声呜咽,似有利器穿破。苏思曼心知不妙,侧头避过两枚暗器,却没想到才险险避过,回头一看,还有一枚暗器直奔她眉心。苏思曼一懵,整个人都傻了,此时再要闪躲已是来不及。

她脑子里有些不听使唤,隐隐约约闪过一个念头,这回躲不过了。皇甫崇英俊的面容电光火石一般闪过脑际,随后又闪过一副苍白的俊颜。

就在闭眼准备等待那枚冰冷的暗器戳破脑门的刹那,眼前却被一团白色的东西一晃,之后便是金属坠地发出的脆声。她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觉腰间突然一紧。

“别怕,小曼,我来了。”

温柔的声音传入耳际,似乎还带着些呼吸的灼灼热度。她不用抬头,便知是谁。她突然泪流满面,两只胳膊紧紧缠着他腰身,死死地,不肯撒手。她将脸贴着他胸口,无声地落泪。

她一直想找这样一个人,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就出现的人。她终于找到了。

又有数枚暗器破风而来,都被皇甫崇挡开。那人一面还要兼顾打斗,便有些自顾不暇,一连中了几剑,最后只得甩个破绽,伺机逃走。跟他打斗那人却也没追赶,只遥遥看着苏思曼这边。离得有些距离,加之他蒙着面,苏思曼看不清他的面容,依稀觉得有些熟悉,尤其是看她的坦荡中夹杂着些探寻的眼神,那样熟悉,直让她想到一个人。

在他的注视下,她才意识到自己正紧紧搂着皇甫崇,而他,也紧紧揽着她,没松开。

她的脸,蓦地红了,堪比天边残留的那抹绯红艳丽的晚霞。

她不好意思地飞快撒了手,皇甫崇这时也好像才意识到,也松开了手臂。

“多谢。”苏思曼冲那人一抱拳。

那人也抱拳回礼,躹了个躬,转身欲走。

“等等!”苏思曼突然出声挽留。

那人回头看她,目光矍铄。

苏思曼快步跑过去,直到到了他面前才停下来。她看着他的眼睛,眼里渐渐露出越来越多的疑惑。

“怎么会是你?”

“没想到,还是叫太子妃认出来了。”那人笑了笑,淡到几乎看不出是个笑。

“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苏思曼脑子里几乎是一瞬间,冒出了无数疑问。

“太子妃若没别的事,属下告退。”那人直接无视了苏思曼的提问,鞠身一躬,不再做任何停留,飞身离去。

苏思曼瞧着那人消失的方向,有些失神。站了好一会,才返身而归。

皇甫崇站在那里,站在绯色的天空下,傍晚的风吹动白色衣衫,衣袂翩跹,宛如飘临九界的仙人,超凡脱俗。苏思曼有些恍惚地看着他,一如第一次见到他时,险些误将他认作神仙。而在此时,另一个瘦削而挺拔的身影亦不受控制地浮现在她脑海里。她使劲摇了摇头,才将那个身影从脑海里赶走。

快步走到皇甫崇身边,才发现面色有些苍白。她才留意到他左手袖子上被利器划开了个口子,透过这个口子,可以看到点点暗红的血迹。

他受伤了,必定是挥袖为她挡暗器时受的伤。

“崇哥哥,伤势如何?”苏思曼面色急切,“给我看看。”她说着便捉住他的手要查看伤势。

“不碍事,回去吧。”他低声道。

“怎么会没事?我看血色不对,暗器上一定有毒!”

“真没事,我刚刚已经就地采了些药嚼碎了敷着,应该不会有事的。”他宽慰地冲她笑笑,苍白的嘴唇拉开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又伸手似随意地替她将鬓边垂下来的发丝掠到耳后,似叹息一般,“刚刚吓坏了吧?真不该撇下你一个人。”

“是我不好,总给你添麻烦。”苏思曼羞惭地低下了头。

“回去吧,再不回去,他们要着急了。”

已经能看见客栈了,却突发了件苏思曼猝不及防的事——走在前头的皇甫崇突然倒地,高大的身躯恍如一座小山坍塌,在苏思曼心中砸出了个巨大的坑。

“崇哥哥,醒醒,崇哥哥,醒醒啊!”

“醒来,睁开眼来!崇哥哥……”

她使劲摇晃着他,寒意,从脚板底升起,迅速蔓延到了全身。上一回,她就是这样使劲摇着她哥哥的身子,他却再没醒来。当时的情形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日。她喊着喊着,声音里就带了哭腔。

喊了一阵,他没丝毫醒转的迹象,她明白这样他是醒不过来的。她什么都顾不得了,撩开他衣袖,被暗器划伤的地方都肿了。苏思曼俯身凑近伤处,开始为他吸出毒血。充满毒血的血汁混着草药味,腥得很,每吸出一口毒血,她就几近作呕。可她管不了那么多,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死!不能!

为他吮吸毒血时,她心口莫名地隐隐作痛。她模模糊糊地想,原来真有心痛这种实实在在的感觉,她多么在意他啊。

终于吐出的血液是正常的红色,苏思曼撕下里衣料子给他包扎好,扶他去了医馆。大夫说,幸亏送来得及时,又吸出了些毒液,避免了毒液迅速蔓延全身。饶是如此,若再晚些,就得截去他整条胳膊。

皇甫崇内伤未愈,不然,那毒完全可以自行逼出。他武艺高强,内力也不错,不知为何,自从那日与仲晔离一战,似乎大受损伤,可仲晔离不过是重力踢到他胸口,不至于内伤这么重。这几日休息调整也没完全缓过来,此番又中毒,真是雪上加霜。苏思曼总觉此事甚是奇怪,或许其中另有隐情,只是自己并不知晓?

趁着皇甫崇昏睡未醒,苏思曼将大夫叫到一旁:“大夫,他情况如何?为何还不醒来?”

“这位公子先前就受了内伤,且中毒已久,这次又中了毒,情况可不大好。”大夫脸现忧色,摇头道。

“他之前就中了毒?!”苏思曼大惊,声音也不自觉提高了几分。

“是啊,你们都没发觉么?这也难怪,那毒无色无味,且药性缓慢,不易察觉。不过,老夫从这位公子的脉象上看,他之前显然就发觉自己中了毒,还做了些医治,只是治这种毒也急不得,不是一日半日功夫便能解得了的,是以体内至今还残留余毒。此后他又受了些内伤,内伤虽不重,他却提不起真气疗伤。此番新毒加旧毒,毒性极大,他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那……那他什么时候才能醒?”

“这个说不好,药下轻了便会醒得晚些,可下重了的话,又怕他身子受不住,颇有些棘手。”大夫摇头晃脑地叹气,“姑娘还是好好歇一晚上,为明天去白鹭野采药做些准备吧。”

“明天去采药?!”苏思曼瞪着眼,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嗯。这味药必须采鲜,这个季节还不常见,看你运气了。”

“确定能救他吗?”苏思曼又问,十分急迫。

“嗯,缺了这一味药引,药效便会大减,他醒不醒的过来,也说不准啊。”

“是什么药,我去,我一定去采回来!”

“白鹭的蛋。”

“什么?!白鹭的蛋?!这时节哪来的白鹭?白鹭蛋,怎么可能……还要采鲜,您……您不会是故意刁难我吧?”苏思曼情绪有些激动,这片地方的白鹭通常是暮春时节才进入繁殖季节,大约也就是四月下旬的样子,这时候才三月初,怎么可能找得到白鹭蛋?怎么可能呢?!

“姑娘,医者仁心,老夫又怎会拿这么大的事开玩笑呢?你呀,今晚好好歇歇,明日一早,好上白鹭野寻药引吧。”大夫也不恼,语重心长地道。

苏思曼没再说什么,只郑重地点了点头。只要能救皇甫崇,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她也不怕。她真希望他当时不要替她挡了那枚暗器,若是她受伤中毒,他或许轻易就能救治。可他未作犹豫便替她挡了下来,落得毒上加毒,身体支撑不住。他可真够傻的。她坐在床沿上看着静静闭着眼沉睡的他,心,又有些绞痛。

“崇哥哥,你一定要醒过来,一定要醒过来。”她拿着他的大手,贴着自己的脸颊。

今夜她要留下来照顾他,不能走,也不能去休息。她心里有丝企盼,他半夜里会突然醒过来。她要在这里守着他,不能让他睁开眼,身边一个人也没有。都说受伤生病的人最脆弱,也最怕寂寞,她得陪着他。

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不会有侍卫宫女阻挡,她可以好好地放肆地守护着自己想要守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