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思曼只觉得晦气得很,当真是踩着了狗屎走倒运,这样离谱的事情都能千丝万缕扯到自己身上。
她还来不及为自己多舛的命数感叹,可怜的碧玺已经被侍卫给拎走了。
那时她正倚着窗呆呆发愣,突然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嘈杂声,苏思曼打开窗户一看,发现两个强壮有力的侍卫架着碧玺,正要将她拖走。苏思曼当时就急了,急火火地冲到了院中,还好那两个木楞子侍卫没拦她,否则肯定能引得火烧火燎的苏思曼大发雷霆当场发飙。
可她最终还是没保住碧玺,碧玺那番苦苦的挣扎落在她眼里烙成了**裸的嘲讽与凄凉。在这梁国的宫廷里,她这个太子妃除了头衔之外,哪里有半分权利,除了梁少钧的药引子,她什么都不是。
公主,多保重——
碧玺最后留给她的这句话绞得她的一颗心如遭千刀万剐,她就站在萧瑟的秋风里无能为力地眼睁睁看着她被带走。她连一丁点反抗和挽救的余地也没有,除了无能为力的凄楚,就只剩下深深的自责,有那么一刹,她心底里满满的都是绝望。
如今的她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又怎么保护得了身边的人。
自从碧玺被抓走后,苏思曼成日惴惴不安,眼皮天天跳个不休,夜夜难以入眠。
听不到外头半丝消息,苏思曼枯坐房中,除了整日里胡思乱想之外也找不到打发难捱的光阴的好法子,可越是思量,越是焦灼。什么是度日如年,她眼下算是体会到了。
前番被冯绾绾暗算,她好歹还知道日后该找谁算账,可这一回,她连找谁对账都不知道。她已经隐隐觉出了这事牵扯极广,而且引起了皇后的高度重视,背后可能藏着鲜为人知的秘密阴谋,若是梁少钧不能查明事实真相,还自己一个清白,自己淌了这一趟浑水日后肯定不会好过。
她唯一的希望全部寄托在梁少钧身上,他就是她救命的那根稻草,他就是她跌落悬崖时系在身上那根力挽千钧的头发丝,他是她的全部希冀啊。天知道她有多期盼他来看她,她想告诉他,连日来的日夜忐忑,胡思乱想,她真是怕极了。她还想问问他,事实真相到底查得怎样了,什么时候放碧玺出来。她还想……可是,自那日别后,他已经好几天没过来了,她好害怕,好害怕就这样被囚禁一辈子,一辈子也见不着他……
天气又转凉了,阴雨绵绵的,凄凄惨惨戚戚,十分映衬苏思曼近日的心情。这冷风凄雨勾起了她无数愁绪,前路未明,祸福难料,生而为人刀俎的滋味分外难捱。
苏思曼呆呆坐在窗户旁,纸糊的窗面不通透,看不清外面的情形,不过那淅淅沥沥的雨点清楚落在屋瓦上,滴滴答答的声音她听得分外清晰,一点一点敲打在她心上,寂寥且萧索。
瞧着手中那只镶金嵌玉的发簪,苏思曼有些发愣,突然就记起了脖子上戴的那颗来历不明怎么也取不下来的珠子。将发簪重又插入发髻中,苏思曼将那颗珠子从衣襟中取出捧在手心里,房里没点蜡,有些暗,那珠子却在她手心里微微地发着光,颇为奇特。苏思曼记得这珠子叫镇魂珠,似乎是鹤半仙给的,到底有何功用她却是死活也记不起。
她捧着这颗珠子左看右看,连连叹了好几口气,唉,鹤半仙啊鹤半仙,你怎么也不来帮帮我啊。
正当苏思曼无比哀怨地叹着气时,突然不晓得从哪里传来一个懒懒散散的声音。
“找我什么事啊?”
苏思曼一个激灵,浑身突然打了鸡血般,分明是鹤半仙那个戳人神仙的声音!
“你听得见我说话?”苏思曼激动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小仙没诓你吧,用这镇魂珠可以跟小仙联系上的。说吧,找我什么事?”
苏思曼眼前渐渐聚了一小团白光,鹤半仙须发皆白的脑袋渐渐清晰起来,苏思曼可以看到鹤半仙正悠哉游哉地捋着胡子看着自己,脸上笑眯眯的。因那团光是凌空的一小团,几乎就贴着苏思曼手掌心,比那镇魂珠稍大一点点,只看得到鹤半仙拇指大小的脸,不过清晰度倒是很高。
“我最近出了些事,你能不能帮帮我?”苏思曼满怀希冀瞧着比本尊小了几十号的鹤半仙的脸。
“你说说,能帮的小仙自然乐意帮,不过,若是违反天命的,那就请恕小仙爱莫能助。”鹤半仙又涎着脸笑了笑。
苏思曼将近日发生之事说了一遍,巴巴地望着鹤半仙:“大仙,你一定要帮帮我度过这道坎,不然,这被囚禁的日子何时是尽头,你一定要帮帮我啊!”
只见鹤半仙捋着胡子,一脸沉吟,两眼微闭着,两条垂下来的白眉也随着皱眉的动作抖了两抖,半晌才面色凝重道:“这回怕是小仙帮不上,命数已定,神仙也不能逆转,将才小仙千里传音与司命星君问了一问,你这道劫数早被写在了天命簿上,改不了。”
“你不帮我?好得很,我在这里混不下去了,我要回现代去!不参加你们神仙的什么劳什子穿越大赛了!”苏思曼立时变了脸,气呼呼地道。
鹤半仙看她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忍不住嘿然而笑:“现下要反悔也不行了,小仙也不晓得怎样才能把你送回现代去,一切都要看天帝的意思。”
老不死的臭神仙!苏思曼心中不禁暗骂,一失足成千古恨,上错贼船悔不该啊!当初就是被鹤半仙这个二货神仙诓了才有今日的窘境,这死神仙竟还不肯帮她,真是太缺德了!
鹤半仙看着她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也不跟苏思曼置气,忒大度,又嘿嘿一笑:“司命还约了小仙下棋,小仙就先告辞了。呃,对了,以后别有事没事就联系我,次数多了被天帝晓得就不好了,除非特别紧急的时候才能联系我,记得了不?其实啊,你不用联系我,在你真正需要小仙帮忙的时候,小仙自然会来帮你的,你就放宽心,好好在这儿呆着。”
还没等苏思曼发话,那团白光一乍便消失不见了。
唔,不单梁少钧见着她就像见着瘟疫似的想赶紧闪人,连鹤半仙这个死老头也恨不能立刻马上从她眼前消失,她有这么不招人待见吗?当真是岂有此理!
苏思曼唉声叹气着坐回椅子上,走背时运真心伤不起,连神仙都唾弃她不保佑她。
房间里黑漆漆的,苏思曼睁眼瞎样的摸索了半天,找出火折子将蜡烛点燃了,这些时日吃完晚饭后她都是一个人呆在寝宫里,知道卿染也被监视着,跟她见面次数多点的宫女也都被监视着,苏思曼心一横,干脆都不要人伺候。
外头凄风冷雨还在呜呜咽咽,苏思曼心头发毛,百无聊赖摸着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又一杯的茶,也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杯,隐隐听到屋外有动静——有人在外头低语,声音细得如蚊子呻吟,苏思曼竖起耳朵仔细听,隐隐听到“太子妃”三个字,具体内容却听不真。
不多时,门自外被轻轻推开,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传来。
“奴婢参见太子妃。”来人细声细气屈膝行了个礼。
“你是谁?来做什么?”苏思曼满腹狐疑。
“奴婢是奉太子殿下之命来接太子妃的。”那丫头又细声细气回道,始终低着头。
屋里光线不好,苏思曼左瞧右瞧,也没将那丫头的模样端详仔细,好像没见过,眼生得很,不过她平日里也不常在庆延殿走动,不认识那里的宫女并不稀奇。
“你说你是来做什么的?”苏思曼有些不信刚刚自己听到的,要确认一下才成。
“奴婢是奉太子殿下之命来接太子妃的。”宫女又细声细气重复了一遍。
“都这么晚了,接我做什么?”苏思曼仍是疑疑惑惑的。
“奴婢也不知,怕是殿下想见太子妃吧。”宫女恭恭敬敬道。
苏思曼心里一动,难道是这阴雨绵绵的天气勾起了梁少钧对她的记忆?好歹两人也在雨夜里同床共枕过一回,莫不是他记起来她怕打雷,所以特意将她接过去?她忆及那温暖的一夜,心底泛出丝丝蜜意。点了点头,苏思曼跟那宫女出了寝殿,钻进了停在外面的那副轿子内。
一路上她内心里十分矛盾,既哀怨又甜蜜。
她是越来越不懂梁少钧了,有时候他那种无声的温情令她无比感动,可有时候他又让她觉得好陌生,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她根本就不清楚,可她就这样喜欢上了他,如飞蛾扑火一般。
路上也不知走了多久,苏思曼渐渐觉出了不对劲,从储香阁到庆延殿最多也不过走十多分钟,竟然还没走到?
“停下!”苏思曼厉声喝道,一掀轿帘,外面黑漆漆一片,除了宫女手上灯笼照亮的地方,什么都看不见。
没人理她,轿子依然前行。
“放我下来!”苏思曼几乎是吼了起来,使劲跺了跺脚,轿子底板都震得咯吱咯吱地颤抖了几下。
“太子妃,就快到了。”先前接苏思曼的宫女细声细气道,脚下一丝不慢,根本就连回头都不回头看苏思曼一眼。
“你们这是要把我送哪里去?!”苏思曼惊怒交加,一手死死抓着车帘子,一手扶着轿子前端的木板。
“自然是送太子妃到该来的地方。”那宫女细细笑了一声,“快点儿!”
苏思曼心知完了,不晓得这是要将她送哪个贼窝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