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的大牢里阴暗潮湿,有一股发霉的气味,很是呛人,魏东亭忍不住的咳嗽着。
咳嗽带动着伤口,剧痛,魏东亭眉头紧皱。
自从苏醒之后,他面对着无休无止的拷问,他姓谁明谁,他的目的何在,同党在哪里,赃物在哪里。魏东亭沉默着,一声未开。他无从解释。他的沉默,换来了刑讯逼供,耳光,夹板,藤条,一轮轮折磨着他,让他几乎难以呼吸。直到,连审讯的官员都疲惫不堪了,他才被送回了牢房。好在,狱卒中有人照料,帮他敷上了药,给了些吃食,才将将能撑住身体。
牢门口的火把忽明忽暗的忽闪着。
“12号牢房,你的妹妹来看你了……”
一个狱卒道。
“妹妹?”
魏东亭疑惑着,没有说话。
“哎呦……”不防备脚下湿滑,西林瑾险些栽倒在地上,幸好身边的狱卒扶了她一下,她才没有摔倒。
“姑娘小心些……”
“恩恩……咳咳……”已经是暮春,可是,大牢里却格外的湿冷,西林瑾抱紧着双肩,咳嗽着。
“姑娘抓紧时间说话,快一点啊……”
狱卒道。
“是是是……谢谢……”西林瑾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锭银子,递到了狱卒手里。
“这陈家已经是给了……”
“拿着拿着,拜托你多多照顾……”
西林瑾急促的说,顺着狱卒的指引,到了牢门前。
狱卒掏出了钥匙,打开了牢门。
借着牢门口的灯光,西林瑾尽力瞧着,坐在地上靠在一边墙上的魏东亭。
“魏大哥……”
西林瑾飞快的进来,一下子半跪倒在魏东亭的身侧。
魏东亭这才反应过来,是西林瑾。
“瑾儿,你怎么来了?”
魏东亭问道,声音很轻。
“是表哥的朋友认识狱卒带我来的。你……”
西林瑾看着魏东亭,本想问一声,是否还好,可是,也再是问不出来了,泪水哗哗落下。
不过三四天时间,眼前的魏东亭已经瘦了一圈,只是脸颊夸张的肿着,嘴角,带着青色;身上穿着牢里青灰的衣服,上面都是血迹斑斑,衣衫褴褛,依稀的可以看到伤痕。
“瑾儿别哭,没事儿……”
魏东亭一抬手,想帮西林瑾擦拭泪水,可是意识到,自己的手被夹板夹伤,甚至可怖,连忙垂了下来。
可这一幕,也被西林瑾看在了眼里。
西林瑾抓起了魏东亭的手腕,查看着魏东亭的手:
“他们动刑了?你的手……会不会骨折,还能不能动?”
魏东亭的手,尽是血污,手指肿着,只能保持着微微弯曲的手势。
魏东亭摇摇头:
“没事儿,不严重的。瑾儿别哭,三爷有没有捎话给我?”
魏东亭冷静的问。
西林瑾这才想起,还有传话的事情:
“三爷说,让你再忍耐几日,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还有,如果你受不住了,我们马上就能带你走……”
西林瑾拉着魏东亭的手,泪水扑簌簌的往下落:
“三爷说,如果他们要问什么,你就把握着分寸说吧。三爷不责怪你。魏大哥,我回头告诉三爷,让他想办法让你出去吧……”
“我没事儿……”魏东亭的声音虽然虚弱,可是坚定:“瑾儿,你回三爷,说我知道了。告诉他,万花楼里有五石散,他们在意图控制官吏。万花楼的势力很大,应该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只是贪腐这么简单。万花楼按照古阵建构,构造复杂,切不可冒险闯入。”
魏东亭低低说道。
“哦……”西林瑾应道,尽管,魏东亭说的五石散她并不知道。
“记住!”魏东亭叮嘱道。
西林瑾点点头:
“放心吧,我记得住。只是,魏大哥,可真的能撑得住?他们简直丧心病狂……许帮主,也可以帮我们救你出去的。”
魏东亭叹了口气:“替我谢谢许帮主,让她不要着急。还有三爷安排呢……劫狱的话,事关重大,不太好。我能理解三爷。我没事儿……瑾儿,你不要再来看我了,小心有人跟踪……让成德兄多多留意三爷的安全。”
“我回头告诉表哥……我们都好。只是你……表哥朋友和狱卒有些交情,你有什么事儿,告诉他就可以了。我们会想办法的。”
魏东亭点点头:
“我知道了。你走吧……快点走,这里不安全。”
西林瑾拉着魏东亭的手,虽然点头,可是眼中都是不舍,不肯起身离开。
“瑾儿,快走。我真的没事……他们的势力很大,一定让三爷和成德多多注意。你不要再来看我了……”
魏东亭示意西林瑾。
“恩恩……”
“瑾儿姑娘,快点走吧,一会儿要换班了……”
狱卒催促道。
西林瑾起身,在狱卒的催促下,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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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马车上,西林瑾泪水涟涟,靠在成德的胸前,哽咽着。
“瑾儿,别哭,会有办法的……”
成德安慰着西林瑾。
“没有想到,不过几天的时间,魏大哥受了这样的苦。我真的很怕,他撑不了太久,还是请三爷救他出来才好啊……”
西林瑾抓着成德的手到。
成德浓眉紧蹙,他拍了拍西林瑾的后背,安抚着:
“瑾儿,你先别急。东亭的情况紧急,大家都很着急,不过我们刚刚出京,若是让三爷出面,救了东亭出来,那么,我们这一路的奔波几乎就是白费了。这也是三爷犹豫的原因。”
“可是,许帮主可以帮我啊。劫狱又如何呢?”
瑾儿急切的道。
“我们着急,是情理使然,三爷和鄂先生有顾虑,也是很正常的。瑾儿,你别慌,到底怎么决断,还是要听三爷的。”
成德一脸的无奈。
“可是,魏大哥一身是伤。他的痛,是真切的……”
西林瑾皱着眉头,道。
成德也是一声长叹:
“这也是我们的无奈之处了。臣子奴仆,说到底,都是把握不了自己命运的。”
西林瑾靠在成德的肩头,良久,再无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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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爷,魏东亭让我回话给您,说,万花楼里有五石散,他们在意图控制官吏。万花楼的势力很大,应该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只是贪腐这么简单。万花楼按照古阵建构,构造复杂,切不可冒险闯入。”
西林瑾努力的平息着自己的情绪,一五一十的汇报着情况。
康熙点点头,脸色沉肃。
“还有,他的伤势很重,而且,他们刑讯逼供了。”西林瑾道,一说话,就控制不住眼泪盈眶:“魏东亭的身上都是伤,甚至,他们用了夹板,他的一双手都是血污,肿胀着,几乎是不能动。三爷,您想想办法,我们救他出来吧。那样的地方,不知道他能撑多久。也许不用多久,他就毁了……”
康熙皱眉,按在桌子上的手青筋突起。
“这群混账东西……是魏东亭说,要救他出来吗?”
西林瑾慌张的摇了摇头:
“不是。是西林瑾的意思……他说,他还受得住,听三爷的安排。不过,他伤得真的很重,形销骨立,面无血色。爷,许帮主也说过,他身上箭伤极重,几乎不能走路。现在更是全身是伤,那些人丧心病狂,他会被毁了的……”
西林瑾急切的说。
康熙叹息了一声。
“你先回去吧,让我想想……”
“三爷……”
西林瑾泪水盈盈,满脸不忍。
“如果我不出面,成德,你那位姓陈的朋友能不能从中周旋,放了东亭出来?”
康熙问道。
成德略微沉思,摇了摇头:
“他能得到消息,是因为,那个狱卒是他原来管家的儿子……他们虽然是大家,但是,并没有出仕。再说了,如果福行在万花楼真的有见不得人的秘密,他认为是东亭已经探听到他的秘密,那么,不会轻易的放东亭出来的。不过,如果是在狱中对东亭多加照料,还是不难的。只是,也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
康熙点点头。
“我知道了。不过……”康熙的手轻轻拍着桌子:“就算是我不出面,你这个大学士的儿子,关注一个盗贼,也不合常理。会让福行怀疑的。也许,现在福行他们认为东亭只是盗贼,如果是我们太过关注了,那么,他肯定会起疑心的。”
成德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因为这些为难,我们就不管他了吗?我们在这里商议,可是,东亭他在受苦,他的痛,他的难过是真真切切的。”
西林瑾含泪道。
“事情到这样,也只能先如此了。我们不如先静观其变吧……”鄂扬道:“或者,他们审不出东西,也就当做普通的盗窃收押了……”
“可是……”
西林瑾不甘心。
“先这样吧。瑾儿,你辛苦一夜了,也先去休息吧……”康熙吩咐道。
“是。”
西林瑾虽然心中极为不满意,可是,也知道多说无益,何况,天色太晚了,也真的是疲惫之极了。
推开门,仰头看了看天,启明星已经在天边闪烁了。
西林瑾身子一歪,差一点摔倒。
“小心……”
成德拦住了西林瑾的肩头,将她扶住。
“小心点,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