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必死无疑(1 / 1)

盗用珍妃最后的一句话,记得她对慈禧老佛爷说:皇上没让我死!!

哈哈,一更奉上,稍后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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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辇轿再次行走在六宫的时候,已是各宫的掌灯时分。紫禁城的夜总是在不动声色间变化着,诡谲的背后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将身陷其中的每个人都牢牢的套住。在婉妃这件事上,沐婉芙多少还是存了些私心的。虽然康王府曾对不起她,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沐家的女儿,她不求百年荣宠,却也不能让沐氏一族的香火从自己这脉断了。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罢了罢了,谁都想事事处处给人留个好名声,可往往事与愿违。或许,这个孩子正因为与自己有缘所以才会被留下,所以,她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保住康王府的日后。

麻四扶着辇轿前行,宝娟手里的食盒中装着西域进贡的葡萄美酒,沐婉芙端端正正地坐在辇轿上,一切都显得格外的静谧。

关雎宫

因婉妃没什么胃口,所以斐儿只命小膳房做了些可口爽淡的淮扬菜式。婉妃祖籍乃苏杭人,从她曾祖那辈儿起便在京杭一带做着小本的买卖,虽算不上是富甲一方,却也是人丁兴旺的殷实之家。家业传到她祖父的手中,便渐渐露出衰败之色,其祖父胸无大志,承了家业以后也只每日与一帮子狐朋狗友声色犬马,不务正业。三五年过后,还算殷实的家业也就这么败光了,等传到他父亲这辈儿基本上是能卖的卖、当的当,一家六七口人挤在破破烂烂的房子里潦倒度日,每日就指着她们娘儿俩替人家做针线活贴补家用。冷二楞又生性好赌,酗酒之后还拿老婆孩子出气,原本该是小姐命的婉妃兜兜转转了之后总算是给冷家争了口气,现如今也是宫里正儿八经的主子了。

“娘娘,安胎药已经凉的差不多了,你喝点吧。”斐儿端着药碗走到了她跟前。

婉妃慵懒地接了药碗儿,抿了小口便道:“太医院的那些老东西们越发的不上心了,见皇上前脚走了便和贤妃那个贱人这么挤兑我,这安胎药比毒药还苦,叫人怎么吃得下。”婉妃好没好气的将安胎药推给了斐儿,一张脸拉得老长。

斐儿未跟着进宫前与婉妃一同在荣安公主当差,因为两人私下的关系好,所以进宫时便向荣安公主讨了她一起进宫。

“娘娘也别这么说,但凡是药哪有不苦的道理。”斐儿转手将药碗放在了案几上,又规劝着婉妃,“奴婢这里还有句话要劝劝娘娘。眼下皇上和皇后娘娘都走了,六宫里是贤妃娘娘管着,娘娘也要学会有所避忌。皇上在的时候您怎么使小性儿都不为过分,可眼下皇上去了南苑,各宫对皇上独宠您一人早已是怨言颇多,皇上在的时候她们当然不敢乱来;若是皇上像现在这样带着皇后娘娘和后宫的其他娘娘去了南苑,剩下的几位还不变着法儿的给您使坏。常言道须防人不仁,娘娘还是注意些的好。”

婉妃听后不由冷笑,“防人不仁?就凭她贤妃,她干吗?”

“皇上是去了南苑行宫不假,可她也别忘了本宫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她要是敢动本宫一根毫毛皇上必定不会放过她,她身边还有两个孩子,料她也不敢拿本宫怎样。”婉妃拿了枚蜜饯吃了起来,“她最好祈求各路神仙,在皇上离宫的这段日子本宫和胎儿安然无恙,否则,就等着让皇上废了她,将她逐去冷宫待着。本宫听说,从前她就被皇上废过一次。这有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咱们就走着瞧吧。”

斐儿听她这么说,心里总觉得有些莫名的局促,左眼皮儿也一直跳动着,“娘娘既然胜券在握,一切都是奴婢多嘴了。”语毕,又将药端到了婉妃的手边,“娘娘蜜饯也吃了,还是快把药吃了吧。否则没法儿向皇上交待的可就是奴婢了。”

“说了这么些话,无非就是要我吃药,我吃了便是,省得你在这里吵得我心绪不宁的。”婉妃说完后脸上中算是有了些笑纹儿。

于此同时,沐婉芙的辇轿也在关雎宫外停了下来。殿外头,李禄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回话,“娘娘,贤妃娘娘的轿子已经在外头停下了。”

一日内贤妃两次造访,这让婉妃心中多少有些不详的预感,只是片刻,厌恶之色尽露,“本宫不待见的人偏偏一日来两次。既然有些人成心来找不痛快,本宫倒也乐意成全她。”

“去请贤妃娘娘进来吧。”斐儿和气地对李禄说。

李禄道了是,便也退了下去。斐儿重新拿了个鸭羽垫子放在婉妃的身后,婉妃依旧是斜靠着软枕,等着沐婉芙的大驾。

高高的花盆底儿绣鞋踩在漳绒地毯上,米珠宝石坠角流苏随着主子走动的步伐微微的晃动着,婉妃一袭藕荷色氅衣躺在暖阁的卧榻上,似是没见着沐婉芙其人一般。

宝娟和斐儿相互给彼此的主子问了安,才缓缓起身。

“今儿也不是什么大日子,怎的就要劳烦贤妃娘娘您这三番五次的往我的关雎宫跑呢。贤妃娘娘是不是特别想看到我有个三长两短的你才满意?”还不等沐婉芙落座,婉妃的话已经像细雨一般刮了过来。

宝娟扶了沐婉芙在暖炕旁坐了下来,“妹妹何必句句带刺,本宫是见妹妹如今有孕在身所以才略微关心了些,不过也就是今日了,日后若是本宫想这么关心妹妹恐怕也没机会了。”沐婉芙漫不经心地说着。

在旁伺候的斐儿听后神色一凛,直到宫女奉上了茶点,她才走到沐婉芙的身边毕恭毕敬上了茶,婉妃扶了扶发髻,瞟了沐婉芙一眼,“贤妃娘娘是出生王府的千金小姐,而我进宫前不过是荣安公主府里的下人罢了,若不是前世积了阴德这世也无缘服侍皇上。我们是小门小户的出生,自然比不上贤妃娘娘了。皇后娘娘出宫的时候将后宫的大小事务交给了娘娘做主,娘娘说话的语气果然比从前又大了许多。不过,皇上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娘娘最好是祈求我和肚子里的孩子安然无事。”婉妃笑生两靥,“否则,没有机会的该是娘娘自己才对。”

“婉妃妹妹果然好大的口气。”沐婉芙啜着茶,看着仍旧是桀骜不驯的婉妃,“本宫今日前来不是跟妹妹耍嘴皮子的。皇上临出宫前,已经秘密属意本宫要格外对妹妹的孕事上心。本宫原本还没听出皇上话里的意思,直到皇上差人给本宫送来了‘安乐死’,本宫这才知道皇上的用意。”

婉妃听到‘安乐死’三个字时身子猛然一震,“你说什么?”

“妹妹何必如此慌张,皇上能对妹妹怎么样。”沐婉芙也不理会她的惊愕,“皇上既然秘密传了口谕与本宫,本宫岂敢声张。妹妹不干不净地怀上了孽种,皇上为了保全皇家的颜面自然会给妹妹留个全尸。到时候,太医只要对外宣称:婉妃娘娘是死于急疫,外头还有谁敢胡乱的揣测圣意。不过妹妹放心,皇上既与妹妹有了这一段深厚难忘的情谊,自然会善待妹妹的家人,妹妹只消安安分分的奔赴黄泉,本宫跟妹妹保证,一定会给妹妹讨个像样的谥号。”

“你胡说,你胡说!!”婉妃激动滴叫喊着,“皇上那么宠我、爱我,我腹中的孩子不是皇上还会是谁的?我知道你早就存了要我死的决心,自然想了诸多的法子陷害我。皇上才不会被你的鬼话所蒙蔽,只要皇上一日没有回宫,我便还是关雎宫的婉妃娘娘,若是我和我腹中的孩子有个好歹的话,你们一个个的都别想活。”

宝娟将食盒放在了案几上,轻轻揭开了食盒盖子,取出了掐丝珐琅粉彩花卉执壶并一只金杯,“妹妹这话倒是提醒了本宫。若是你在宫中身染恶疾后,这阖宫上下的奴才自然也留不得了,未免妹妹奔赴黄泉之后会孤单寂寞,本宫便该破例开个恩典将这些奴才们作为陪葬品给妹妹殉葬。”

沐婉芙身后的麻四目光紧盯着婉妃,婉妃的身子微微一怔后,仍嘴硬道:“当真是笑话,区区一个贤妃便敢对宫中怀有龙种的嫔妃痛下杀手,试问这宫中还有没有法度可言。”

“法度吗?”沐婉芙不免嗤笑,理了理宽大的衣袖,“妹妹进宫的日子尚浅,自然是不明白这宫中的生存法则。不管你是宫中多么得宠的主子,一旦你有失势的那一天,便如同任人宰割的羔羊一般。若是宫里还有你所谓的法度可言,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冤魂枉死在宫中。后宫本来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本宫早就跟你说过,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从前本宫不是没给你指明活路,可你偏偏要往死路上钻,你说这又能怨得了谁呢?”

婉妃惨白的脸色如同索命的鬼魅一般,连连摇头道:“不会的,皇上没让我死,皇上没有下旨让我死。一切不过是你强加在我身上的罪名罢了,你这个毒妇,你不会如愿以偿的。”

“你说的没错,皇上是没有亲自下旨让你死。”沐婉芙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随后又看向婉妃,“可后宫的主子并不是皇上,皇上只管着前朝的事,后宫的事都是由皇后娘娘做主的,妹妹若是觉着自己有冤屈,大可以去南苑找皇后娘娘诉说。因为要妹妹死的正是皇后娘娘。”

殿内的斐儿连连跪下替婉妃求着情,“贤妃娘娘,奴婢知道婉妃娘娘平日里有冲撞您的地方,还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我家娘娘一次吧。她真的不是有心要与您争宠的,还望您饶了我家娘娘这一回,奴婢在这里给您磕头了,奴婢在这里跟您磕头了。”

“主子是个不识好歹的东西,教出来的奴才却还会说句人话。”沐婉芙的冷笑让斐儿惊了一身的冷汗。

沐婉芙也无心听她胡搅蛮缠,吩咐麻四,“你去请婉妃娘娘上路。若是婉妃娘娘不愿意上路,你只管用法子让她和腹中的孽种上路便是。皇上那边本宫自会回话,若是你将差事当得好了,赏是少不了的。”

“贤妃娘娘,您就饶了我家娘娘吧。”斐儿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婉妃接下来的举动倒是让所有人一惊,“本宫是当今的婉妃娘娘,你们谁敢造次!!”

李禄见殿内如此,正要上前,却听沐婉芙道:“本宫是奉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旨意处置婉妃的,若是有人胆敢造次,与婉妃一同论处,决不轻饶!!倘若你们识趣的话,本宫或许还能保你们一命。是生是死,只在你们一念之间,你们自己瞧着便是了。”

“皇上没让我死,你们谁敢动我,皇上没让我死,你们谁敢动我。”婉妃的话刺耳且尖利,彷佛尖刀一般刺在沐婉芙的心中。婉妃此时与街上的泼妇无异,在暖阁内吵着闹着不肯赴死。

沐婉芙端坐在暖炕上若无其事的吃着茶,暖炕上的案几剧烈地晃动着,若不是麻四死死的拉住了婉妃,只怕婉妃吃了沐婉芙的心都有了。

“她已是必死无疑的人了,别再与她纠缠了,送娘娘上路。”沐婉芙的话干净利落,麻四对殿内的李禄道:“你别杵在那儿了,赶紧过来帮忙呀,若是送了你家主子安稳的上了路,咱们大家也都省些事。”

身边的事情沐婉芙一概也不再管了。麻四与李禄一人按着婉妃,一人拿着执壶应是将执壶内的毒酒给婉妃灌下了,待一壶酒灌完之后,婉妃已经无力的倒在了软炕上。

一切都重新归于平静之后,沐婉芙微微侧身看着婉妃,然而婉妃看着她的眼神却有些费解:按理说临死之人应该是咒天骂地的才是,而婉妃的脸上却仍旧带着笑意,那笑里藏着只属于胜利者的笑容。

“回宫。”沐婉芙瞥了眼婉妃后,扶了宝娟的手缓缓起身,身后却传来婉妃的笑声,听的人触目惊心,走到殿门时,沐婉芙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殿外月色皎洁,星星点点的宫灯一路引着到了宫外,走出了关雎宫的宫门,沐婉芙忍不住回身望了眼,问着自己:来日,自己又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被赐死,被发配冷宫,或是一个人守着寂寂深宫度过下半生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