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帮凶(1 / 1)

这一夜的紫禁城倒了天一般,宫中的妃嫔都各怀心事的待在自己的宫中。奕瑄自下令将沐婉芙打入冷宫后便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了养心殿里,在殿内伺候的陈二喜更是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声的。皇上乃九五至尊,试问当他看见自己的女人与异母同胞的弟弟拉拉扯扯在一起,这让他情何以堪……

三更天时,同样一也未眠的太后再次从睡梦中惊坐了起来,一直在暖阁外值夜的桂嬷嬷听见动静后连忙冲进暖阁,跪在太后身边安抚她道:“太后……太后……”

“她来找哀家索命了,她来找哀家索命了!!”太后一脸的惊恐、脆弱与无助,丝毫看不出往日的铁腕与果断。

太后斜靠在桂嬷嬷的肩上,哀怨自责地说:“她一定是怪哀家当初那么对她,她一定怨毒了哀家对不对?哀家近来每日都会梦见珑儿,她抱着早已咽了气的三阿哥到哀家的面前,质问哀家当初为什么不给她们母子一条活路,哀家看见了她的眼底满是不甘与怨恨,还不停的在滴血……”

“太后,您多虑了。人死了便是死了,哪里还会回来找您呢!”桂嬷嬷自然知道太后所提之人定是已薨逝的惠妃,也只能尽量的宽慰哭得如同孩童的太后,“一切都过去了,让奴婢服侍您歇下吧!”

太后刚刚躺下,又抓住了桂嬷嬷的手追问道:“若是瑄儿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他会不会原谅哀家,他会原谅哀家吗?”

桂嬷嬷嘴角扯了抹极淡的笑容,安抚着受惊的太后,“惠妃娘娘是因三阿哥殁了伤心过度、才会薨逝,跟您没有任何的关系;您那么疼爱皇上,您这些年所付出的一切都是为他好,皇上断不会怪罪您的。”

暖阁外的雨滴声渐渐弱了下去,太后也终于相信了桂嬷嬷的话,乖乖地躺了下来。桂嬷嬷进宫也快三十年了,可以说是太后最得力的心腹;也许只有在她的面前,这个全天下最尊贵、铁腕的女人才会露出最脆弱的一面。

重新服侍了太后歇下,桂嬷嬷方才退出了暖阁,打下帘子的时候长长地叹了声气。

四更天时分,六宫妃嫔皆开始忙活了起来,准备往慈宁宫给太后请安。慈宁宫内,宫女端了梳洗的热水进了暖阁,桂嬷嬷照着规矩先服侍了太后與洗。

待太后舆洗完毕,早已准备好了梳具的张太监由魏明领着进了暖阁,照例给太后请了安,方才拿起了象牙的梳篦轻轻地为太后梳理着染得油亮漆黑的秀发。

桂嬷嬷从钿盒内取出了太后平日常用的发饰,一名宫女神色慌张的走进了暖阁在她的耳边小声的禀报着些事情。桂嬷嬷知晓了情况后,不动声色的打发了那宫女出去继续当差,然后又继续做着手里的事情。

张太监熟练地为太后梳了个架子头,这也是太后最喜欢的发式,高耸的架子头正如她当今皇太后不可亵渎的身份与权威,桂嬷嬷将选好的一对福缘善庆簪子递了过去,又将两对点翠的寿字簪放在了边上,并一对银质的仙鹤凌云流苏簪。

太后忽然睁开了双目,镜中的她除了有些憔悴外,目光冷锐敏觉,再也不是先前被噩梦惊醒的脆弱妇人。

将钗饰一一的簪戴完毕后,桂嬷嬷又为太后戴上了翠玉滴字的耳坠,太后照着规矩拿了镜子细细地瞧了眼便放下了下来。

为太后梳完头,张太监收拾好了自己的家伙,跪了安又由魏明领着出了暖阁。

这边装扮妥当后,捧着漆盘的宫女走到了太后的身边跪了下来。桂嬷嬷服侍了太后换上了深驼色四合连云纹暗花缎袍,拿了串十八子的吊坠系在了缎袍的珊瑚扣子上。

一切都打点妥当后,桂嬷嬷又为太后理好了衣饰才扶了太后去了前殿吃茶。待太后端坐在宝座上时,魏明将膳房刚做好的几样素点轻轻地放在茶案上。宫女已呈了新沏的香片轻放在茶案上,魏明那边也溜溜的递上了烟袋。魏明小心翼翼地跪在太后的脚下为太后点着了烟袋,太后衔着汉白玉的烟嘴深深地吸了口烟袋,斜靠在宝座里,问道:“哀家方才都瞧见了那丫头慌慌张张的样子,可是后宫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点完了烟锅,魏明也识趣地退出了正殿,桂嬷嬷待魏明退出殿去才走到太后的身后为太后轻轻捏着肩膀,恭维太后道:“太后真乃神人,奴婢还未曾开口,太后您就猜透了奴婢的心思,奴婢真是惭愧。”

“行了,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对哀家用这套手段呢!”太后边说边将烟袋放了下来,端起了手边的茶盏,反问身后的桂嬷嬷:“可是乐寿堂那边又生了什么事端?”

“太后英明!”桂嬷嬷垂首应道。

太后自打看见那名宫女的时候便已猜到了个七八分,所以也不觉得意外,吹了吹茶沫才说:“哀家早就说过,康王家的老二就是个祸水。打她刚进宫的那天哀家就瞧出来了,从前在她自己的宫里祸害一番也就罢了,没想到去了乐寿堂还是是非不断。看来这个红颜祸水,哀家是万万留不得了!”

“方才乐寿堂那边传了消息过来:说蓉妃娘娘昨夜带人去了那边把禧贵人的容貌给毁了。听说禧贵人现在已是奄奄一息,面容更是惨不忍睹,极其的狰狞。”桂嬷嬷将那名宫女回禀给自己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见有人已经为自己代了劳,太后不急不缓地啜了口茶,“她到是明白哀家心意!”太后的嘴角闪过一抹冷笑,又追问:“蓉妃昨夜什么时辰去的乐寿堂?”

“估摸着应该是酉时过去的。”桂嬷嬷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同时也在心底暗暗揣测蓉妃这么做的目的。

见身后之人手中的动作顿住了,太后回身看了她一眼,“怎么,难道你是怀疑蓉妃的动机吗?”

桂嬷嬷坚定的点了点头,“表面上蓉妃娘娘这么做大有讨好您的意思,但实际上却是公报私仇。禧贵人未进宫之时,宗室的内眷们私底下时常会议论康王府上的传闻,据奴婢所知,乌雅福晋与禧贵人的额娘积怨已久,而且乌雅福晋时常仗着有宫中蓉妃娘娘的庇佑,对禧贵人母女更是百般的刁难与羞辱。从前禧贵人得宠之时,虽然没有明着打压乌雅福晋,但乌雅福晋也知晓避忌;只是禧贵人如今不但触犯了宫规而且还触怒了圣上。依着蓉妃娘娘平日处事的原则,又怎会轻易地放过禧贵人。”

“可知禧贵人为何触怒了皇帝?”听桂嬷嬷说沐婉芙触怒了奕瑄,太后忍不住追问了起来。

“这个,奴婢就不得而知了。”桂嬷嬷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不管如何,总算镇住了宫中的这个红颜祸水。太后也不打算再追问下去,遂又吩咐桂嬷嬷:“康王乃我朝之重臣,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都是他康王的亲生女儿,若是让他知晓了此事断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禧贵人被毁容之事暂不可走漏了消息;对外宣称:禧贵人身染疾疫,需要在别苑休养一段时日,任何人都不可前去探望。”

“奴婢遵命!”桂嬷嬷应了是,这才继续替太后捏着肩膀前来请安的妃嫔也都陆陆续续地到了慈宁宫外。

除了刚刚产下四阿哥的锦妃仍在坐蓐没来给太后请安,皇后领着众人款步走进殿内,朝宝座上的太后行礼道:“臣妾们给老佛爷请安,恭祝老佛爷万福金安!”

众人的袍角都湿漉漉地滴着水滴,太后看后也怪不落忍的,唤道:“都起来吧!”唤了众人起来,太后这边也吩咐桂嬷嬷该赐坐的赐坐。

“谢老佛爷恩典!”众人由皇后领着谢了恩,待桂嬷嬷搬了椅子后才一一坐了下来。

见所以妃嫔都坐了下来,太后这边也言归正传了:“今儿你们过来,哀家还有件事儿要交待你们。昨个儿晚膳过后,福泰宫的奴才来报:说禧贵人身染疾疫,太医瞧了情况后说是要在宫中静养;再者,这也是个容易传染的病,你们都得小心才是。所以哀家昨儿下了旨意,让他们连夜送了禧贵人去别苑安胎养病,怕是得有些日子才能回宫。”

蓉妃顾自取出了帕子点了点眼角,眸光中不经意的露出了些许得意,只是一瞬间便尽收了眼角的笑意,偷偷瞥了眼宝相庄严的太后:自己这一回替太后了了一桩心事儿,这么大的一份儿差,怕是最少也要给个正二品的夫人当当吧!蓉妃正在心里暗暗打着自己的小如意算盘。

皇后听太后这么说,心里自然也是有数的,端起了茶盏看了眼珍妃旁边的蓉妃。

淳妃对福泰宫的事情多少也有些耳闻,听着太后含糊其辞的话语,瞅了眼蓉妃,心底大概的也摸着了底儿。

众人陪着太后又坐了会儿,也都跪安了。待众人齐退出殿去的时候,桂嬷嬷得了太后的吩咐唤住了蓉妃。

蓉妃前脚还未踏出宫门,桂嬷嬷这后脚就追了出来,带着宝姝停住了脚步,客气地说着:“桂嬷嬷,可是老佛爷那边有什么事儿要吩咐本宫?如果有,您不妨直说。”

“娘娘客气了。”桂嬷嬷赔笑地说,随即又道:“老佛爷有请,蓉妃娘娘,您这边儿请!”

这想什么就来什么!蓉妃在心底暗暗地窃喜着,没想到这晋封这么快就来了。随即搭着宝姝的手顾自走在前面,再次往正殿去了。

桂嬷嬷领着蓉妃再次回到殿内的时候,太后正斜靠在暖阁的炕上,身前有两名宫女正在替她按摩解乏。

“臣妾(奴婢)给老佛爷请安,老佛爷吉祥!”蓉妃领着宝姝柔声给太后请安道。

太后仍微闭着眼睛,头也未曾抬一下,蓉妃依然半福着身子,心里不禁开始泛起了嘀咕:如若是赏赐自己,太后怎会如此态度呢!

桂嬷嬷走近太后的身边,小声地禀报着:“启禀太后,蓉妃娘娘到了!”

“恩。”太后沉沉地应了声,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哟,蓉丫头来了,快起来吧!”

平时都是蓉妃如此刁难旁人,自己何时受过如此大罪啊,小腿早已酸麻了不说,额角还冒出了些细细的汗珠,再次向太后行礼道:“臣妾(奴婢)给老佛爷请安,老佛爷吉祥!”

“起来回话吧!”太后搭着桂嬷嬷的手坐了起来,这才唤了蓉妃起来。

蓉妃自然是有苦说不出的,谢恩道:“臣妾(奴婢)谢过老佛爷恩典。”谢了恩,勉强的搭着宝姝的手站了起来。

“恩!”太后对桂嬷嬷使了个眼色,示意桂嬷嬷给她看座。

蓉妃见太后这个态度对自己,心里更显得没谱儿了,难不成是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太后。

“你肯定在琢磨,哀家今儿个把你给叫了回来,肯定是有什么事儿要对你说吧!”见蓉妃一脸的疑惑不解,太后率先打破了暖阁内的沉默。

蓉妃忙又福了身子,连连道:“臣妾不敢,臣妾断不敢揣测老佛爷的心思,还望老佛爷的明鉴!”

桂嬷嬷这边搬了圆凳到蓉妃的身后,殿外的宫女也端了新沏的龙井走了进来,“听说你昨儿夜里去了趟乐寿堂探望禧贵人,看来你们姐妹的感情可真是不浅哪!”

“虽说禧贵人不是臣妾的嫡亲表妹,可好歹也是臣妾姑丈的女儿,所以臣妾这才斗胆前去乐寿堂探望了她一番。”蓉妃也不敢有所隐瞒,一五一十的禀报给了太后听。

桂嬷嬷端了茶盏亲自呈到了太后的手边,太后缓缓地接过了茶盏,“如此说来,哀家倒还要感谢你蓉妃娘娘替哀家了了一桩心事儿咯?”

蓉妃总算探出了太后今日叫自己来的用意,连忙恐慌地跪了下来,“臣妾有罪……臣妾有罪……”

“蓉妃,你可知道哀家平生最讨厌什么人和事?”太后揭开了茶盖,顾自拨弄着茶面儿上的茶沫。

“求老佛爷恕臣妾愚钝!”蓉妃俯身于地下,喃喃道。

“不好好的待在自己宫里看戏班子唱小曲儿什么的,成日里瞎琢磨些不该自己琢磨的事情,那就得当心自己的脑袋了。”太后说到此处故意顿了顿,才接着说:“你可听宫里的老嬷嬷们说过一个人,她是先帝的一个贵嫔,就是因为喜欢成日里瞎琢磨废后的心思,才被废后以莫须有的罪名给处死了。蓉妃,哀家可不希望你走她的老路啊……”

“臣妾知罪了……臣妾不该昨儿夜里私自去乐寿堂,臣妾知罪了!”绕来绕去,太后这边总算绕道了点子上。蓉妃连连向太后认罪求饶。

见挫了蓉妃的锐气,太后扶着桂嬷嬷的手走到了蓉妃的手边,重又换上了和颜悦色的笑容:“你哪儿有什么罪啊,你昨个儿就是去看了眼自己的表妹;而且,禧贵人的病情还很严重了是不是?”

眼见着太后给自己台阶儿下,蓉妃忙顺着台阶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老佛爷真乃神机妙算……”

“行了行了,还是你这丫头的嘴巴甜!!跪安吧,哀家也乏了。”扶了诚惶诚恐的蓉妃站了起来,太后这边儿也下了逐客令。

“臣妾遵旨,臣妾告退。”跪了安,蓉妃从头到脚的往外冒着冷汗,躬身领着宝姝小步退出了慈宁宫的正殿。

出了慈宁宫,宝姝有些抱不平地说了句:“老佛爷这是什么意思,主子您替她收拾了禧贵人那个小贱人,这不给晋封也就算了,竟然还……”

“闭嘴!”蓉妃冷冷地打断了宝姝,“你懂什么,太后此次没降罪本宫也算是万幸了,速速回宫,休要在此多言。”

“是!”扶了蓉妃进了软轿,宝姝才呵斥轿夫赶紧回宫。

轿帘打下的瞬间,蓉妃不由暗自庆幸自己今日没有过于得意,否则就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紫禁城内,虽说雨停了,可阴霾的天空却压抑的让人窒息。

康王府的古华轩

康王身着绛紫色暗花缎元宝纹长袍,端坐在太师椅上,悠闲地啜了口茶,他身旁的亲信管家老陈将宫中传出来的最新消息一一的禀报着,“二小姐现在已被贬为了贵人,听说还被蓉妃娘娘毁去了容貌,性命堪忧啊!”

“本王就是要让她吃些苦头。别以为她怀了皇上的孩子、当了什么淑媛就可以对我这个阿玛吆五喝六的了,本王能让她在宫里平步青云的往上升,自然也有本事让她变成一个一文不值的贵人。”

“可是王爷,二小姐再怎么说也是您的亲闺女不是,就让她在宫里被人那般践踏会不会太……”

康王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打消了老陈的疑虑:“宫里不是还有太妃给顶着嘛!太妃一直视婉芙那丫头为己出,若不是太妃一直在后面替咱们担待,怕是婉芙刚进宫的那会儿就已经被人给拉了下去。再退一万步讲,太妃虽说不能恢复她的容貌,但保她一命的能力还是有的。”

“王爷高明!”老陈在旁恭维康王道。

“哈哈……哈哈……”康王爽朗的笑声在古华轩内外回荡着,窗外闪过一个绿色的身影,随即便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