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已是子夜时分。
夜色幽凉,西秦军营却步履声声,队列整齐地整装待发。
钟习禹领着两万大军,严肃地将剑指向前方:“出发!”
为这二字,他已经等待了太久太久。这些年,每天夜晚,他都睡不安稳,因为他背负着太多的债。这债,他终有一天要亲手去讨回来!
现在,是到时候了!
两万大军,直扑着“新朝”边陲而去!
钟习禹唇边浮起一抹冷笑。新朝?他会很快让他们变成旧朝!此战,他一定要胜!他若不能胜,宁可战死沙场。那样,就算死了,也有脸去见他们钟家的列祖列宗了。
将死已经抛诸身外,他的信念就显得格外坚定。而且,为此番开战,他们隐忍了很久。首先,新朝因怕战事,派使节谈和,并且给了一些小利小惠。西秦面上应着好好好,西秦使节在皇宫中猝死一事就算了,但暗地里仍旧部署战略;
钟习禹在当中楚太子时,就学了不少的兵法,对中楚地形虽不敢说了如指掌,但也可谓十分了解,他在地形中分不同地点,找了些缺口,派出几组精锐部队走海路换山路,到达中楚国境。他所找的这些地方,皆是不大的乡村小镇,镇中所守的士兵有限,一旦发现人数较多的部队,必定心慌意乱,请求救援。一旦敌方兵力有所分散,他们便有机可趁。
今夜,注定是不眠之夜。
当浩浩荡荡的大军到达敌方军营二百里的时候,他们看到敌方军营燃起了锋火。
在激昂号角声中,钟习禹的大军往前疾奔而去,士兵高喊着“杀”,声音响彻震天。新朝的军队迅速迎战,这一夜,血腥扑天,烟火遍野,及至天亮,杀戮过的田野是染了血的修罗场,尸体遍布,惨不忍睹。
天亮时分,首战西秦全面告捷。
钟习禹望着苍茫暮色,心中的希望更多了几分。他终究会将属于他的夺回手中!这些士兵的鲜血,不能白流。
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战争,面对这么多鲜活生命的逝去,他做不到无动于衷,他也迷惘心伤。可是他们都别无选择。
战争,会一直持续下去。
一夜酣战,众士兵都累了,他们扎营暂歇,小作歇息,而他们首领却歇不得,草草用过饭,就到元帅帐中商议下一步作战计划。
等到商议完毕,楞是血气方刚的钟习禹都不免感觉到一丝疲累了。
回到营中,底下的伙头兵将给他准备的饭菜端上来,无非是馒头两样小菜,一碗热汤。钟习禹慢慢地吃着,思绪飘离得有点远。按战事进程,想要将楚都拿下来,恐怕至少也需要两个月时间。
他的眸子一冷。
两个月后,他定要手刃舒定安这个逆贼!
在西秦使节前访新朝那会儿,他曾经去拜访过一个老将军。忠心耿耿的老将军一直对舒定安与夏正亭谋权篡位颇有微言,奈何在军中声望颇高,所以夏正亭虽然视他为眼中钉,却不曾对他下杀手。
然而,钟习禹的一番涕泪纵横要兴国复邦,也未能打动他。倘若他能助一臂之力,事情就简单多了……
帐子忽地一下被人掀起,一个绿色的娇小人影蹦了进来。脸上带着笑意吟吟。
钟习禹面无表情地也望着她,“你怎么来了?”
若娜一副士兵打扮,显得十分俏皮。她嘟了嘟嘴,“人家想你想来看看你,难道你也不高兴吗?”
“没有,”钟习禹的表情毫无起伏,“只是战争之地危险,你又见不惯那样的场面,来了岂不是让人担心?”
他的话让若娜心情大好,坐到他的大腿上搂着他的脖子,“就知道你关心人家。我不怕,什么血腥的场面能吓得到我?本公主可是什么都见识过的。”
钟习禹不以为然。他诚然要靠着若娜走到今天这一步,提前达成复仇之愿,但对她也并非一味的溜须拍马。在无人的时候,回想起她的种种呱噪,他甚至觉得她很烦。一个被养坏的,不怎么善良的公主,“什么都见识过”也不足为右,让钟习禹印象深刻的是,有一次在驸马府中,一个丫鬟熬了一壶鸡汤给他喝;他也不知那丫鬟是故意勾引还是有别的所求,让若娜看见了。
她立刻大发雷霆,让人将那丫鬟拉出去,挖了她的眼睛,并愤怒地喊:“敢勾引本公主的男人,她就不配有眼睛!”
钟习禹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发生。他不能去得罪若娜,只能在心里对她更厌恶了几分。他告诉自己,他们不过各取所需,将来他夺回皇位,许她皇后之名,但,会不会宠幸她,又是另一回事。
若娜搂着他的脖子,送上香唇。
.钟习禹往旁边偏了偏,“一夜不眠,有点困。”
若娜不依了,“人家也很困,可是人家想你嘛。”
“等我们赢了战争,有多少时间可以儿女情长。不急于一时。”钟习禹轻声安抚。
有时候,他很厌恶自己这番姿态。他虽然不会一直溜须拍马,但他也没少虚情假意。他时常想,时间真是个打磨人的利器,它能把你的棱角全部抹平,甚至可以把你变得面目全非。
三年前的钟习禹,何曾是这样的?
他是个莽撞、冲动,不会向人低头、无所畏惧的少年。而现在呢?
钟习禹心中苦笑一声。
“可是成亲这么久了,人家都还没有身孕。等你夺回你的国家,纳了妃子,我……”若娜没有再说下去。
她一向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人。钟习禹知道她的危机感,便道:“想多了,如今我们该想的是怎样将这场战打完。咱们还年青,何愁将来没有孩子?你对我有恩,我对你有情,将来不论发生什么事,也不会改变这一点。我们和拓桑说好的不是吗?不论将来我有多少妃子,都会保证让我们的孩子当太子。我们成亲后不久我就来了军营,聚少离多,没有怀上身孕也不奇怪。等我收复河山,届时还怕没有孩子吗?”
若娜垂了头。
看起来,是钟习禹的这番话安抚了她。钟习禹拍拍她的肩膀,“所以别想太多了。嗯?”
“好吧。”若娜心不甘情不愿的,依入他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