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她轻轻地叹气,随即想到今天即将要发生的事,心情如冰一样凉。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到。毕竟,她进宫恐怕也不能久待,国宴重地,也不是轻易能混得进去的。
她谋划了一遍又一遍,却害怕到时候终究成空。如果她不能完成钟习禹交待的事,他可能真的会让杜锦程永远不再出现。
她不能冒这个险。所以,她必须成功。
天刚蒙蒙亮,她就起来了,梳妆打扮,十分用心。她将要带进宫的东西藏进肚兜暗袋,小小的琉璃瓶子,冰凉凉的贴在胸口。
妙铃起来做早餐,见到如此早醒的她已经准备出门,便问道:“媛湘姐,你要去哪里?”
“哦,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媛湘说,“如果我没回来,你就去老六那里,叫他继续盯人,找锦程哥要紧。”
“你今晚不回来么?”妙铃很诧异。锦程哥不见了,媛湘姐也怪怪的。平时不怎么出门的她,怎么要夜不归宿?
她突然有种很荒唐的想法。难道是媛湘姐把锦程哥弄不见的?
媛湘说:“我也不知道。说不定晚上就回来了,。”今晚的事情,充满不确定性。如果她败露,恐怕她今晚就难活着走出皇宫。
她在心里默念,不管怎么样,也要试一试。只有试一试,杜锦程才有再回到她身边的机会。
她在皇宫北门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来。心怦怦地跳,她担心朵梅忘了这件事,但随即又想,不会的。朵梅不是做事没交待的人,她会来的。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有个陌生的女子和朵梅朝她走来,朵梅抱歉地道:“小姐,让你久等了。早上小皇子吐了,这会儿收拾了半天,才能脱身。”
媛湘点点头,“不要紧。”她的目光望着那位陌生女子,朵梅说道:“她是文仪女官。受了主子的命来带你进宫。”
媛湘与她问好,文仪微笑着道:“不必客气。即是亲眷,就跟我进宫吧。娘娘正等着你呢。”
从皇宫北门顺便进宫,宫门处等候着一辆青蓬马车,想必到他们的宫殿还有一段距离,故特意备了车马。
媛湘上了车,朵梅拉着她说道:“小姐你进宫来住几日可好?可别匆匆地今天就离开啊。”
媛湘微笑,只问她:“大家都好吗……干……皇上,他都还好吗?”
“如今我们也很少能见到皇上。”朵梅的神情有几许尴尬,“皇后娘娘倒是常来和我们主子和小皇子相伴。说不定你今儿也能遇上她。朵梅就觉得奇怪了,为何我们进宫时,你不跟着进宫呢?若你进了宫,现在就是公主!”
媛湘心里一酸。她当他们是家人,别人却未必如此。
朵梅在皇宫中熏陶得久了,也变得圆滑许多,见媛湘如此,心中多少猜着几分。二人回忆着往日旧事,一路行车到了仲夏宫。
仲夏宫是小皇子的寝宫,沈绢莹做为他的生母,长期也住在仲夏宫,从前与舒沁所住的寝宫,反而空了出来。
时隔两年再见到沈绢莹,她生养了却比从前更瘦,想必失了丈夫的人是苦的。雪白的一身衣裳,不着钗黛,极是素净。一双眼睛却十分有神,对媛湘说道:“好久不见。没想到还能再见。”
媛湘微笑,“是。因想着很久不曾见到你们,又从来没见过小皇子,故而进来看看。原想进宫困难重重,没想到你们轻而易举就将我带进来了。”
沈绢莹将她请到正殿坐,忽然,一大群宫女嬷嬷从正殿旁涌出来,媛湘先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直至视线下移,才看到粉团儿一般的孩子怀中抱着个毛绒绒的东西,嘿霍嘿霍地朝正殿奔来。
他一身金黄的衣裳,皮肤粉嫩白皙,小脸上两团可爱的红晕,笑嘻嘻地直扑沈绢莹而来。在即将扑到沈绢莹怀里时,仿佛蓦然发现了媛湘,他的目光对上了她的眼睛。
好漂亮的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调皮灵动。媛湘温柔地蹲下身,笑望着他:“嘿,小家伙。”
他羞涩地朝她笑了,“我见过你。”
媛湘露出疑惑的神情:“哦?在哪儿见过?”
“在书房的画画里。”他拉她的手,“我带以去看!”
两岁多的孩子,说话还奶声奶气的,发音也不怎么清晰,但配着他认真的神情,十分可爱。媛湘的内心被温暖盈、满。这个孩子,是舒沁的孩子!
这个认知让她感动。虽然舒沁不在了,但至少他还有生命的延续。
沈绢莹站起来拉住小皇子,和他柔声道:“姑姑刚刚来,等迟一些,旭儿再带姑姑去看画像好不好?”
“好!”小小的男子汉声音中气十足,他随即望着媛湘,拉住她的手。
沈绢莹幽幽地道:“这孩子平日怕生,碰也不肯让人碰,怎么和你就如此亲近呢?可见亲缘这个东西,是与生俱来的。”
媛湘点点头,问旭儿道:“我抱抱你可好?”
他便张开手臂扑入她怀里。这个两岁的小粉团被她抱在胸前,他就玩弄她的耳环,她的发辫。
她细细地望着他,想从他的脸上找那个目光沁凉,又绝世美貌的男子。可是,旭儿长得不像舒沁。
他也不十分像沈绢莹,浓眉大眼地,很英气。不论他长得像谁,他总是舒沁遗留的孩子,媛湘对他也就有了难言的喜欢。
好不容易旭儿被嬷嬷抱去吃点心,沈绢莹才道:“难得进宫一趟,却被小家伙给缠住了。”
媛湘笑道:“我不也正是来看他的么?看见他健健康康的,心里很放心。想是你尽了心带他。”
“我只有他一个念想了,怎敢不尽心?”沈绢莹说得极是凄凉。媛湘想到舒沁,心中不免也微微地发堵。
沈绢莹的侍女走过来,对他们屈了屈膝,“娘娘,果品都备好了。”
沈绢莹便和媛湘说:“屋内闷热,不如去仰安亭坐坐。”
媛湘随往,心里却对叙旧不感兴趣,只一心想要打听打听今晚的宴席在何处进行,都有谁赴席。
虽说改了朝换了代,但有许多礼法肯定沿用前朝。从前媛湘在宫中时,皇宫若有大宴,都是在“宜宾殿”,它地方广阔,有围台,官员依位而坐,绕成圆形,还可以看歌伎舞者笙箫取乐。
不知道接待外国使节,是否还在宜宾殿?
媛湘自不会在沈绢莹面前透露任何对国宴的兴趣,只是闲话家常,沈绢莹幽幽地道:“在深宫中,时常没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你来了,我心里十分高兴。若是时间宽裕,不如在宫中多住几日。”
媛湘笑道:“也好。”
沈绢莹不禁问她:“成亲也有两年多了,怎还未有身孕?”
媛湘只好说他们贪图游山玩水,等秋天过后不怎么出门了,便好好考虑生育一事。媛湘从前对沈绢莹抱有一丝抵触,因为当时喜欢的舒沁,却娶了她。虽没有什么交集,但舒沁过世后,沈绢莹给她寄来的那些东西,让媛湘颇为感激。
虽然,也许沈绢莹的初衷不是媛湘所想的那样善良。但媛湘仍然是感激的。至少她让媛湘进宫见过舒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