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解铃之人(10)(1 / 1)

花为媒 雪朵 1609 字 8个月前

其实不是没有想像过再次见到她时会是怎样的情景,他常常想,他们再次相见,会像那日一样烟火开遍吗?

犹记得那处凡世的夏日祭典,还是少年的他在熙攘的人群中,发现了那个面戴狐状面具的小姑娘,仍旧素白裙子丸子头,发间却插着朵火红的石榴花,大约是顺手在哪里折的,那时石榴花开得正好。

其实照司尘的性子,撞见苏颜私自下界,一定会选择立刻冲上去吓她一跳,可是不知为何,那日的他却有些反常地没去惊扰她,而是偷偷跟在她身后。

同在天上时没有什么两样,唤作苏颜的姑娘仍旧对一切陌生的事物充满好奇,喜欢跟各种人聊天,听各色人说各色故事,他一路跟随,静默地看着她,看着她将喧嚣驱赶到不知什么地方,直到焰火升空,她撑在一座浮桥的护栏上仰起脸,周围人声鼎沸,焰火也颇吵闹,却唯独她是寂静的。

她在看烟火,他则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于是他的世界也变得清静了,没有一丝声响。

她不会知道在他抢了她的面具之前,他曾经看了她那么久来着,自然,他也不会让她知道。

这么些年来,日月不断地流啊转的,时光也如轮转般匆匆忙忙地碾过,不掀起丝毫尘烟,而那些车辙上也好似覆了一层雪,随着春来雪化,变作一柸尘土。

在那样的尘土里本不该开出什么花来,可是他的眼眸中却终年下着一场大雪,等待着重新见到她的那一日,雪化归了泥土,有什么落地生根。

那一日,唤作苏颜的姑娘眼中最初的惊慌,渐渐被惯有的寂静所占领,那一片寂静里又带了些诸事无谓的坦然。他的心神兀自一晃。想起她向来便是如此,纵然是他来攻城略地,她那副清清淡淡的模样却总能让他在瞬间方寸大乱。

可是他又如何能让她看出他的仓皇?每当那时,他总要用旁的情绪来遮掩,于是在她面前,他倨傲而张狂,甚至有些……惹人嫌。

“既被你认出来了,我认栽便是。”苏颜垂下眸子,一副真心认栽的模样。

她的睫毛长而密,落在眼睛上投下一层阴影,过了一会儿,似乎又重新鼓起了勇气,微微抬眼,以商量的口吻道:“司尘,你先离开我一些,有话我们好好说。”被他挡在墙角这个姿势惹得她相当难受。

司尘却变本加厉地进一步逼过来,看到她微蹙起眉头,眯眼道:“我偏不离开,你又能怎样?”随后又轻描淡写地一笑,明明是简单一笑,却被他笑出一些邪气来。

说起来,司尘的眉目生得硬朗,面部线条也充满男性的刚硬,整个人不似白逸那般柔软俊逸,也不似帝君那般冷淡飘渺,如果非要以一个词来形容他,大概便是英俊挺拔吧。

他们天狼族素以骁勇善战著称,天狼族人的模样也生得很有武家气派。可是大约是司尘多多少少遗传了些自己母妃的美貌,身体又一直不大好的缘故,整个人又不会像他父君那样显得过于坚硬——总之,他这个人生得颇为调和。

这样一张脸摆出去,应该也会有不少追随者吧。

苏颜却刻意忽略掉他的容色,心心念念着:“什么嘛,明明小时候还没有这么高大。”

“都这么大了,你怎么还像小时候那样爱耍赖。”苏颜说着便抬手去推他。

司尘不慌不忙握住她的手腕,沉声道:“我就是爱耍赖,你既然早知道,就不要自己主动来惹我,更不要让自己栽在我手里。”

苏颜一双大眼瞪得很无辜:“司尘,我今日不过是随白逸来串串门子,谁知你宫中走水,我若知道,打死也不会来。”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生硬,缓了缓接着道,“我是不该趟你的这趟浑水,可是我们同窗的情谊摆在那里,我又怎好坐视不理,你难道让我看着你烧成灰吗?你、你怎么不知好歹……”

说完之后意识到司尘神色更沉,慌忙闭了嘴,眼神却不肯示弱,仍旧瞪着他。

却见司尘眉毛一挑,道:“你怎么不说是因为你对不起我?”

他的袍子上有淡淡的药香,若有似无地飘入苏颜鼻中。

苏颜默了一会儿,自觉他说的不错,便小声道:“那都是多久前的事了,你就不能适当地忘掉吗……”

司尘答得斩钉截铁:“不能。”又道,“蚀骨之痛,怎忘得掉。”

苏颜一时语结,声音更低:“我哪知你的骨头那么不禁敲打……”只不过受了那棵树几鞭,就差点丢了性命,想当年她被自家爹爹拿伏魔鞭抽了一夜,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呢。

“天狼族逢满月便会法力全无,体力也只有平日的一半,你将我吊在那棵树上一夜,可知我以凡人之躯受了那棵树多少鞭?”

苏颜为他的这句话身躯一震,猛地抬起头来,撞到他那张苍白的脸,他说这话时表情平静,没有显露出丝毫怨念,可是那双眼睛里,却藏着些类似于怨恨的情绪。

“我……我怎么知道你们天狼族有这样的弱点?”她确实不知,她只隐约晓得司尘每逢满月便会请假,却不知原来是这样的缘故,惊异了一会儿之后,抖着嗓子接着道,“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这是关系生死的弱点,怎会轻易告诉外人。”若被不安好心的人晓得,他们族早被灭了,这丫头长这么大了还是没有心眼儿……

“那你现在告诉我是为什么?”既然是关系生死的弱点,就该一生都瞒着,更不该告诉她这个同他有仇的人,可是此人却说得异常事不关己,且轻描淡写。

答案他给得很简单:“为了让你内疚。”

“……”

沉默了一会儿,苏颜轻声道:“……对不起。”又道,“虽然这个对不起迟了些年头,可我还是希望你能接受,不然我于心不安。”突然又想到,司尘要得就是她于心不安,话出口便后了悔,脸很罕见地微微发红。

“我接受你的道歉。”司尘却这样道。

苏颜不可思议看他一眼,心道此人以往可是甚少这么大方的,今日这是怎么了?竟然肯原谅她……

好似是怕他反悔,苏颜忙不迭恭维道:“没想到你的心胸还是那么广阔,我……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看了她一眼,司尘突然阴阴一笑,然后冷不防地凑在她耳边低声道:“不过你要补偿我。”

“呃……”司尘靠得近,苏颜下意识便往后退,无奈身后便是墙,没有退路给她,只得把头往一旁偏一偏,有些无措地道,“你要我怎么补偿你?”

司尘按住她肩膀,将她的一只手也按在墙上,保持着这样暧昧的姿势,道:“你当真不知我要你怎么补偿吗?”

苏颜突然之间有一些生气,他靠得太近了,近得她无法思考,一时之间铺天盖地全是混了药香的男性气息,惹得她有些发懵,关键是明明发着懵,却不忘将帝君他老人家想一想。

若是被英明神武爱吃独食的帝君看到了眼前这一幕,怕是要抽她的筋剥她的皮方能解恨吧……

当然,在以往的相处中,她并未发现帝君有暴力倾向——却也不妨碍她将有暴力倾向的帝君想一想。

“我哪里知道你的想法!你快放开我,你要什么补偿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谈,你犯不着这样让我为难……”

司尘却莫名其妙地发了脾气,声音里满是冷意:“同我靠得近让你这么为难吗?”

苏颜立刻点头,她觉得这已经是原则问题,虽说司尘此刻应该只是想在她身上泄一泄怒气,可是他泄怒的方式却有些让她受不了——他可以打她可以骂她,干嘛要靠那么近呢?难道时下流行以这种方式对付仇人吗?

电光火石之间,她好像忽然之间有些明白司尘想做的是什么了,他……他莫不是想要将她给……

想到这里,苏颜将脸憋得通红,慌不择言地冲司尘道:“司尘,你、你如今已经娶了妻,若是做些不地道的事给云洙知道了,小心……”

“小心什么?”

“小心她吃醋你们再吵一架!”

“哦,你的威胁好似不够火候呢。”

“你这人……”

“我这人怎么了?”

“你……你不要脸。”

“不要脸的事还在后面呢。”

司尘话一说完,便俯身欺了上去,苏颜挣扎了两下无果,终于被他以极大的力道按入了怀中。

“你快放开……”

“阿颜。”男子的声音忽然之间像是潜入了水底,沉沉的,像是裹着水草。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将她死死抱着,她不安分地在他怀中扭动着身子,又气又窘的,恨不得一脚将他踹开。

隔了一会儿,她终于有些累,慢慢安分下来,口中却不断嚷着要他放开,他却充耳不闻,只用力地拥着她,好似要夺去她的呼吸。

“阿颜……”他的声音沉沉的,带着水汽,“我终于,抱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