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苏酩他,其实是个抖m???◎
握书的力气骤然加大, 细腻纸页立即压出一圈线条凌乱的褶皱,如同暮年之人脸上的皱纹。
苏酩定定看着兰莳,脸色冷了下去。
兰莳并不在意他情绪的改变, 或者说,这正是她想要的。
她笑容讥诮, 刻意挖苦道:
“再怎么说,那也是相伴十年的师尊,但苏宗主你下手时, 却没有半分犹豫呢。”
“你可知众人明面上恭维你大义灭亲,可背地里, 谁不说你苏酩冷血无情?”
“你修道至今别说道侣, 连至交好友也未有一二, 难道就没想过是因为什么?呵,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一个薄情寡义之人,谁敢深交?!”
“……”
她每说一个字,苏酩眉间戾气便越重一分, 周身气压随之低到谷底。
待她说完,他动了动苍白的唇,却又在吐出第一个音节前闭上。
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兰莳心中终于畅快。
离开前, 她语带讽刺, 毫不掩饰话中的恶意:
“作为弟子,却不肯相信自己的师尊, 宁愿听信他人谣言与师尊兵刃相见, 甚至想要她的命, 我若是云渺, 定会后悔收你为徒。”
“苏酩, 你不配做她的弟子。”
“砰——!”
一声重重的响, 书房的门合上。
屋子里安静下来。
苏酩仍然捏着那卷书,目光落在上面晦涩的法阵纹路中,久久未曾移动。
直到最后一缕斜阳消失在天际,光线暗了下去,薄薄的一页纸,依旧未能翻篇。
廊下悠闲踱步的白鹤几声清啼。
苏酩猛然从往事中惊醒。
他轻轻放下书,起身回卧房。
脚步稍显踉跄。
“兰莳!”
吃完饭,祁妙在水行阁转悠许久,终于抓到从书房出来的兰莳。
她带着兰莳走到僻静处,好奇的问道:
“你和苏酩说什么呢,这么大半天?”
“没什么,一些交流会的事而已。”见她被日头晒出一点薄汗,兰莳拿出绣帕替她细细擦拭,柔声道,“我会想办法让你留下来。”
祁妙高兴道:“我也正发愁呢,苏酩他怎么说?”
兰莳冷哼一声:“狗嘴吐不出象牙,都是些废话。”
“他这人的确古板的很。”祁妙撇撇嘴,“我回头再和他说说这事吧,找个好一点的理由,应当不是全无可能。”
“嗯。”
停顿了下,兰莳有些迟疑,“你,不恨苏酩吗?”
祁妙:“啥?”
兰莳攥着手帕,咬唇道:“他当年,弄瞎了你的眼睛,害你沦落魔域,有了那样一个下场,你不恨他吗?”
闻言,祁妙安静了片刻,抬手摸摸眼睛。
其实关于那天的记忆,她已经很模糊了。
——人总是会下意识的遗忘痛苦。
她只记得,尚是少年的苏酩,手很稳。
剑阵璀璨的光映在他脸上,拉出很长一段明暗线,以至于,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可他的声音,却字字清晰。
他说:
“云渺,你灭我满门,抽我剑骨,血海深仇,今日只剜你一双眼,已是慈悲,你我之恩怨,永世难清。”
那时的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刀尖一寸寸靠近,上面萦绕的寒意,冻得她控制不住的发抖。
恨吗?
是有的吧。
毕竟那么疼。
可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恨。
见祁妙沉默不语,兰莳心疼的抱住她,“没关系,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你现在是祁妙,不再是那个云渺了。”
祁妙勉强笑笑。
过去的事真能过去吗?
怕只怕有人,不想让她过去。
*
一天眨眼过去,夜色笼罩,如墨泼洒。
海棠树上,祁妙晾干刚洗完的长发,百无聊赖的晃着腿。
今天一整天都没看见苏酩,剑术自然也就没能考成。
她一面庆幸,一面又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
奉茶弟子们都说,苏酩回了卧房,而后再也没出来过。
连几位长老前来议事,也未曾搭理。
不知道在里面干些什么。
祁妙伸长脖子望了眼他的房间。
没点灯,黑漆漆的。
她收回目光,拿出通灵石,想睡前冲个浪。
忽的,远处那扇窗户颤了颤,发出极轻的一声响,随风渺渺飘来时,宛如一声悲鸣。
一点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
出事了!
祁妙来不及多想,收了通灵石,脚尖一点,直奔苏酩的房间而去。
这次没有禁制。
推开门的瞬间,浓稠魔气与铁锈味如浪潮汹涌而来,她大惊失色,当即掐诀召剑,剑气如虹,瞬间驱散漆黑魔气。
铁锈味还在。
一束月光穿过窗户,为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带来了一点光。
祁妙得以看见地上猩红的血液。
它们纵横交错,线条复杂,形成一个诡异的法阵。
时间太久,血迹已经有些干涸,凝固在苍白月色中。
“砰——!!!”
大风刮过,房门在身后关上。
祁妙面色一变,下意识握紧手中剑,试探着叫道:
“……师尊?”
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连窗外虫鸣都消失不见,好似落入了另一个世界,完全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
祁妙甚至能听见自己呼吸声。
她慢慢移动着脚步,心中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魔气突然出现在凌云宗,难道有魔族暗中潜进来了?
可魔域自从魔尊陨落后,那群家伙便一直低调行事,很少再出现在修仙界。
他们为什么会找上苏酩?
祁妙百思不得其解。
倏地,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她立刻转身,“师尊?”
没人回应。
她暗中掐诀,提高嗓音又叫了一声。
“师尊,是你吗?”
还是没人回应。
她不再犹豫,凝聚了全身灵力的一剑,狠狠向前递出。
剑光照亮来人的脸。
黑发红唇,眉眼如墨。
是苏酩。
祁妙一惊,急忙撤去剑势,却已来不及,大喝道:
“快躲开!”
苏酩屹然不动。
就在长剑即将贯穿他的前一刻,他两指并拢,随意将其夹在指间。
“铮——”
削铁如泥的上品灵剑,就这样轻易折断在他手中。
屋子里又暗了下去。
不知为何,魔气还在,若有若无的缠上祁妙,她渐渐喘不过气。
可这屋子里,除了她与苏酩,再也没有别人。
不祥的预感挥之不去,祁妙心中惴惴不安,想要去点灯照明,却被一只手拦住。
她惊魂未定:“师尊,到底出什么事了?”
苏酩没说话,只是握住她的胳膊,力气很大,几乎掐住她的骨头。
“师尊?”她皱眉,小小的挣扎了一下,“疼。”
听到这句话,苏酩的力道松了点,却还是不肯放手,沉默的站在原地,身形隐在暗夜中,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她能感觉到,他正在看着她。
至此,祁妙终于察觉到苏酩的反常。
那魔气……
好像是从他身上发出的。
祁妙眉心一跳。
根本没有魔族潜进凌云宗。
那只魔,就是凌云宗宗主本人。
意识到这点,祁妙大骇,用尽所有力气挣脱他,反身点燃了灯。
屋中霎时亮如白昼。
几步之外,苏酩静静垂手站着,额前碎发半遮了浓黑的眉,形状流畅的凤眸宛如烟雨中的湖面,雾蒙蒙的,还倒映着一个小小的她。
他就那样凝视着她,又似乎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神情专注而认真。
走火入魔的人脑子都不太清醒,偏偏战斗力还极强,稍有不满就原地开大。
祁妙不敢刺激他,只能放缓语气加以安抚:
“修炼之人走火入魔再正常不过,我这去找长老们护法,为你驱除魔气。”
说着,她试探性往门口走去。
无形杀意笼罩而下。
她刚抬起的脚就那样僵在半空,一动不敢动。
苏酩眸底洇开一点绯色,几缕郁气爬上眉梢眼角,“你要去哪里?”
祁妙努力挤出一个笑:“我哪儿也不去。”
他一步步向她靠近,周身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凉气从脚底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她心提到了嗓子眼,试图唤醒他的理智,“宗主,你冷静一点!我是你的弟子祁妙啊!”
苏酩面无表情,澎湃灵力与魔气交织在一起,飓风几乎掀翻整个房间,沉沉威压如山压下。
祁妙:“……”
还真要原地放大了。
四周空间开始封锁,她被逼得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在冰冷墙面,再无退路。
灵剑已断,她只能掐诀凝出结界抵挡。
“噗——”
祁妙晃了晃身体,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
这还只是个开始,她就扛不住了。
打不过,根本打不过。
眼看真正的大招就要砸过来,祁妙气得捶地破口大骂:
“苏酩你大爷的!”
声音沙哑的厉害,几乎刚出口就散在风声里。
可一切戛然而止。
杀意散去,魔气收敛,翻飞的书纸慢悠悠飘落。
明亮的灯光下,苏酩慢慢抬起脸,鸦黑睫羽在眼底投下一片阴翳,微微颤动。
良久,他轻声开口:
“师尊。”
祁妙僵住。
草,这也能认出来?!
她一阵剧烈咳嗽,软着手脚从地上爬起,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不远处的窗户,开始在心里规划逃跑路线。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师尊,我叫祁妙。”
下一刻,她眼前一花。
反应过来时,两只手腕已被苏酩单手捉住,强行摁在头顶的墙壁上,她试图挣脱,却换来他更加用力的禁锢。
另一只冰冷的手,缓缓探上她纤细的脖颈,拇指摩挲着那寸幼嫩的肌肤。
祁妙寒毛直竖,心也随着那只手时上时下,几乎快要蹦出嗓子眼。
忽然,她耳畔传来苏酩嘶哑的嗓音:
“为什么要戴面具?”
祁妙强装镇定:“个人爱好而已。”
苏酩抚上她的面具,轻轻描绘上面精致的花纹,“师尊,你不信我吗?”
“亦或是,厌了我?”
说话时,他的指尖无意中拂过祁妙的眼。
祁妙身体霎时紧绷。
她做了个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要抖得太明显:
“你走火入魔了,我和你说不明白。”
“走火入魔?”苏酩很低很低的笑了一声,“师尊可知,弟子的心魔从何而来?”
祁妙咬牙:“我怎么知道!”
苏酩偏头端凝着她,眸色沉沉。
倏地,他指节微勾。
“叮当——”
少女脸上的鎏金面具坠地。
一张唇红齿白的芙蓉面暴露在空气中。
他瞳孔微缩。
祁妙心里满是绝望。
这已经不是水逆的范畴了,她怕不是被人开坛做法扎小人招来了八辈子的霉运!
昨天才被兰莳扒了马甲,今天又轮到苏酩,现下逃也逃不掉,他还不得把她一片片活剐了?
恐怕连个全尸都不会留。
但愿到时候鬼差还能认出她。
想到这里,她安详的闭上双眼,开始给自己点蜡。
可等了半晌,面前的青年还是没什么动静。
祁妙:“?”
难道是在考虑她的死法吗?
她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却不期然间,看见青年泛红眼尾。
她怔了一瞬。
苏酩低声唤她,“……师尊。”
沾了血的指尖悬在她面前,迟迟没有落下,似乎是想触碰,却又不敢,唯恐玷污了她。
最终,他收回那只手,唇角溢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似庆幸,又似惶恐。
“你回来了。”
祁妙回过神,干巴巴的笑:
“哈哈,这不是巧了吗?”
他没接话,她只能继续笑,生硬的套着近乎:
“你看啊,咱俩还挺有缘分,这辈子居然还是师徒呢,这下大家都做师尊了,以后我们各论各的,我管你叫师尊,你也管我叫师尊。”
苏酩死死的看着她,喉头发紧,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个音节都说的无比艰难:
“你只想,和我说这些吗?”
那还要说什么?
难不成还得问问吃了没?
祁妙在脑子里想了一圈,实在是懒得和他绕来绕去,决定直接一点,用力清清嗓子,问道:
“这次你是想要我的命,还是我的眼睛?”
不知是不是错觉,有那么一瞬间,她看见苏酩眸底划过浓重悲戚。
他声线颤抖,“师尊,你恨我。”
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刹那间,万般感想涌上祁妙心头,到最后,只留下两个字。
命数。
从她当年违背系统的命令,在还魂崖前放苏酩一命的那一刻起,她与他的命数,便牢牢缠在了一处,打了一个又一个的死结。
解不开,理不清。
最后,全线崩盘。
一切都脱离了原有的轨迹。
唯一不变的,是恨。
——他们之间,原本也只该有这个。
“苏酩,”她嗤了一声,求生欲忽然就淡了下去,“该恨的那个人,是你才对,难道你忘了我都对你做过什么吗?”
窗外夜色涌动,越发衬出屋中灯光明亮。那些带着暖意的淡黄色光芒照在苏酩身上,却照不进他深如幽潭的双眸。
两人四目相对,无声对峙。
不知过了多久,他一字一顿对祁妙说道:
“对,我恨你。”
祁妙垂眼看向地面,无声扯了扯嘴角。
下一刻,她脸上的表情骤然凝固。
后台,系统冰冷的电子音疯了一般响起:
【叮咚~苏酩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
【叮咚~苏酩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
【叮咚~苏酩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
在无数道刺耳的提示音里,祁妙豁然抬头,直直望着苏酩,满脸震惊。
苏酩攥紧她的手腕,眸底情愫晦涩难辨,他仍在重复:
“师尊,我恨你。”
【警告!警告!警告!
攻略目标苏酩总好感度已超出最大值!!
好感值显示功能崩溃中,正在等待重启,请勿惊慌!!!】
“……”
祁妙动动唇,很奇怪,这次没有中傀儡术,可她的喉咙却还是好像堵了一团棉花,半个音都发不出来。
她脑子里乱成一锅糨糊。
是错觉吧?
还是系统……又坏掉了?
不用她说,007已经连滚带爬去了后台检查,无数遍排查自检下来,结果仍旧只有一个。
没有异常。
它被这个馅饼砸懵了,死命掐了自己cpu一把,这次梦游似的开口:
“宿主,好像,不是系统的问题,你也没有产生错觉,苏酩他,他是真的喜欢你!还是特别喜欢的那种!”
祁妙:“!!!”
祁妙头皮都要炸了,差点原地裂开。
一瞬间,无数词条飘过她脑海。
#惊!我那被我抽了剑骨、并网传杀了全家的徒弟,背地里竟然喜欢我?!#
#恋爱脑的鉴定方式与治疗方法#
#我们不是死敌吗?你这样算什么???#
不是,他到底怎么敢的啊?!!!
血海深仇摆在那里,他却对她情根深种。
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
还是说,他其实是个m?
或者,他是斯德哥尔摩??!
怎么说呢,无论哪一个,听起来都很有可能的样子啊……
这一刻,祁妙真的很想敲开苏酩的脑壳,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她拼命抑制了这种冲动,同时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颤巍巍开口:
“苏酩,你,真的恨我?”
刹那间,苏酩身上的魔气更加浓烈。
他道:
“对,我真的恨你。”
与此同时,系统再度发出一声警告。
【好感值显示功能崩溃中,暂时无法显示!】
祁妙:“。”
见了鬼了。
她试图弄清楚现在的状况,一叠声追问:
“没什么别的意思哈,我只是单纯想知道你为什么恨我?是因为我抽了你的剑骨?还是我灭了苏家满门?又或者是我做的别的什么恶?”
苏酩沉默下去。
好一会儿,他嗓音干涩,声音低的只有两人能听见。
他道:
“我恨你,是因为我知道你恨我。”
祁妙:“蛤?”
停了停,苏酩继续开口:
“可我没办法像你一样恨,因为,因为……”
他用力闭上双眼,近乎绝望的在心里呢喃。
——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007:好难,宿主每天都在怀疑系统坏掉惹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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