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病了◎
一改之前的喜气, 妖界的月夜黯然,似蒙上了一层昏暗的织布般,妖群叠叠而来。
那好像是妖界内在此有所感应到的妖, 通通密如潮织一般围剿而来。
不同于上次林府之中的妖, 这里既是妖界的地盘, 那这些群妖自然也是难对付得多。
洛如不知因何受了重伤,此刻已然昏迷不醒。
何商与背着人,与李安安和秦十堰向外奔逃着。
“他们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暴动了啊?”李安安边跑边问道。
“不知道, 是不是和师妹有关,我方才见他们都受了伤, 而且那歌楼像是被师妹给劈开的, 说不定是这举动惹到他们了,这才追我们。”秦十堰喘气道。
三人跑了许久,后面的妖群依旧紧追不舍,李安安实在是跑不动了, 她停下来弯着腰连忙甩手喘着气道:“不行了,不行了。”
秦十堰一听就回过头来, “不对啊,我们跑什么啊?不是有师妹给的法器吗?那个很厉害的玄心铃。”
李安安笨拙地抬起手看着自己刚刚戴上的手链, 恍然大悟后又郁闷道:“可我不会用这个啊!”
“瞧我这记性,我那日见过师妹使用过,很简单的, 好像只要喊一遍这个玄心铃的名字, 然后再念想要的效果, 就可以了。”秦十堰拍拍头道。
“那还等什么, 后面快追上来了!”何商与叫喊道。
李安安慌慌张张地举起手来, 十分没有底气地说了句, “玄心,退?”
玄心铃蓦地散发出暗红色的微光来,李安安激动地看着,以为成功了,谁知下一秒那光竟然灭了。
“怎么回事?!”李安安惶遽道。
“五师姐,你喊得太没气势了,你得学学师妹平日里怎么说话的,”秦十堰朝后一瞧,脸色一变,“快快快!它们来了!”
“噢噢噢!”李安安心领神会着,旋即面上一冷,慢慢悠悠地说道:“玄心,退!”
滔天的红光从她手上四溢开来,一下震散了团团而来的妖群。
“哇!真的有用哎,好厉害这玄心铃。”李安安收回手满眼惊叹道。
“快走!”
秦十堰拉起还停留在欣赏自己杰作的李安安就跑,何商与也跟着一起返回原路。
过了许久,几人终于从妖界逃了出来,离那山谷的中心处好几里外了,好在也没再看见背后的妖群继续追上前来。
秦十堰小心翼翼地抱着彩衣,自他接下人后就见她脸色苍白如雪,现下也没有要苏醒的迹象,他有些担心。
洛如虽是受了重伤,但好歹还是有些反应的,这也让何商与放下心来。
他时不时还能听见洛如的低喃声,好似在喊谁的名字。
“彩……衣。”
何商与安抚般拍了拍她的肩膀,细声道:“她在这,她已经被我们救出来了。”
而后便能看见洛如紧蹙的细眉逐渐平缓了下去。
相比于这边,李安安还是更加担心彩衣的情况,她紧盯着彩衣,忽地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地指着彩衣颤抖着嗓子道:“秦,秦,秦,秦十堰,她胸口处怎么一直在流血啊!”
听到这话,秦十堰赶忙低下头看去,何商与也放下了一旁的洛如跑来查看情况,发现彩衣的心口处涌出了大量的鲜血,好像流了很久。
“我先给她止血。”何商与脸色沉重道。
他摊开手掌,覆在离彩衣心口处只有几分近的距离,淡蓝色的光芒源源不断地往里边续着,直到能看出她心口处不再流血为止。
“彩衣她怎么了?”
一道虚弱至极的女声从三人身后传来,回头一看,是洛如醒来了。
她支起软绵无力的身子走来,仿佛下一刻就要向一旁倒下去,担忧之色尽显在她的面容上,李安安见状前去扶住了她。
“洛娘子,你醒了。”
“彩衣心口处流了许多血,应该是掳走她的妖怪想要挖她的心,不过好在那妖没能成功,只是流了些血,养养几日应当就能恢复如初了。”何商与扭过头看着洛如道。
“没事就好,多谢你们了。”洛如松了口气后感恩道。
“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啊?”秦十堰皱眉道。
几人停下动作,细细听着这山间的动静,微微能听见风吹向草地的声音,不过好似还有一段杂乱但又迅猛的蹄步声。
“好像是有,这是…”何商与起身向那声响的来源看去。
“是妖群!它们怎么追出来了?”
“快走!”
“不是,怎么回事啊?”李安安不解着,“它们怎么出来的?不就是倒了一座楼吗?它们妖界的妖都这么小气啊!”
“别废话了,五师姐!”秦十堰抱起彩衣后就拉着李安安继续跑。
何商与见洛如还是十分虚弱,便二话不说地将人背在身上,跟着秦十堰他们一起跑。
*
泼墨般的夜色中降下了点点雪花,夹带着沁入骨髓的冷意钻进了慕宁方才划破的手心中。
谢执握着她另一只手,他不敢去握那只因为他受了伤的手,看见那抹鲜红时,心中像是扎了一根刺般。
二人穿梭在山林间,没过一会儿,慕宁就找到了出口,离开了妖界。
“你身上的蛇毒还未完全清理干净,我找一处僻静之地,帮你把它逼出来。”慕宁道。
谢执没有回话,他脑海中全是慕宁手心上的划口,还有那方才喝了她手心处的鲜血时的场景。
慕宁止步在此,犹疑地看向他,“你在想什么?”
“你的血为何能缓解这蛇毒?”
半天不吭声原是在想这个,慕宁淡声道:“练的。”
语气云淡风轻的,好似这个平日里随便一做便能成的样子。
身上的燥热感像是回潮般猛地扑了上来,谢执松开自己那只滚烫的手,不再去贪恋那丝凉意,他扯了扯自己衣领处,似乎这样就能散去身上的热意。
“又来了?”慕宁抬首看去。
这般暗淡的夜色下,慕宁其实是看不见什么的,但她却能清楚地感受到对面的人十分难受。
“你离我远些。”谢执低哑着嗓子道。
慕宁看了看手上已经凝结住了的血块,随即召来黄鹂,想也不想地就要再将那道口子破开。
只是召唤出黄鹂时发出的青紫色光芒使得谢执不得不注意到这边,只那一眼,他便猜到了慕宁接下来要做什么,他快步冲上前拉住了那只手,“不可!”
黄鹂被那道力径直打落在地,发出“哐啷”声响,上面浮着的微光渐渐熄淡下去,又是一片黑暗。
“这就是你说的帮我逼毒的办法?”谢执冷声道:“我并不赞同你这种伤己的做法,我可以自己来,余毒而已,我能自己解决。”
慕宁怔住了,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自己像是被人说教了一番,还不能反驳。
她抽了抽自己那只被他捏的生疼的手,揉了揉后道:“那你快些,我有些累了。”
这才注意到自己过于用力了些,他面色心虚地移至到一旁,但又没有离得很远,是恰好能看见慕宁的距离,他盘膝而坐于草地上,闭上双眸,开始运功逼出身上的蛇毒。
慕宁借着顶空那束微弱的银白色月光凝望着谢执,见他专心时的模样,又想起方才自己被说教时的样子。
她怎么就没反驳回去?
以前她可不是这样子的,这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对她说话。
虽然是很严肃正经的责骂,但在慕宁耳里听来,似乎还是喜闻乐见的。
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么一想想,心情也好了不少。
少见的真心实意的笑容出现了她的脸上,就连慕宁自己都并未发觉,直至自己盯着谢执看被发现后。
他此刻应该是恢复好了的。
清理完余毒之后,谢执一睁眼就看向慕宁所在的方向,见她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但又好像不是,因为她似乎在走神,也不知她想到什么了这么开心。
“你在笑什么?”谢执忍不住问道。
慕宁收敛了笑意,看神情仿佛并不知晓他在说什么,“我没有笑。”
谢执起身,拉起慕宁的手后,温声道:“抱歉,方才不是有意凶你的,你的手疼不疼?我现在带你去医馆包扎。”
慕宁抬眸,那颗心脏莫名跳动得厉害,面上也不自觉地发热,她怀疑自己也中了蛇毒,但身上却又并没有其他过多的反应。
“走吧。”
许是天太黑的缘故,谢执没有发现慕宁的异常,此时轻柔地执起她的手向外走去。
“真是病了。”慕宁咕哝着。
话音一落便被夜风吹散开来,谢执低头望去,“什么?”
“没什么。”慕宁正色道。
回到师川的集市上,一如既往的喧闹声到处交织在一起,除夕夜的师川是没有宵禁的,所以此刻的街道上到处都是游玩的人群。
到了医馆前,慕宁终于反应过来,她抗拒道:“为何来此?我不需要包扎。”
“你方才不还答应的好好的?现下怎突地变了卦,难不成你还怕这个?”谢执故意道。
这种激将法对慕宁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来说是最有效果的,话一出,慕宁便觉好笑道:“我怕?可笑。”
而后便反手拉着谢执进了医馆内。
“二位客官是哪位需要看病?”
此时站在柜台旁的一位须发发白的老大夫询问着他们,他的身侧还坐着一位头发也将近花白了的老妇人。
那老妇人面色慈祥,只是瞳孔有些涣散,仿若是位失了智的老人般。
“她的手受伤了,需要包扎。”谢执举起慕宁的手道。
“哎呦!怎么伤得如此严重?快坐下,我这就去拿东西来。”大夫关切道,而后对一旁的老妇叮嘱道:“阿云啊,你就在这乖乖坐着等我,我马上回来。”
阿云摇头晃脑着叫“好”,此刻看来,她的心智应当与孩童无异。
但下一刻,二人从她口中听见了令其震惊的低喃声。
“你是谁啊?”
那是对着那位老大夫说的,看来不止是心智低,记忆也衰退得厉害。
此刻慕宁心上忽生一想法,她半开玩笑道:“我以后若是不记得你了,你也会像这般照顾我么?”
谢执温笑着开口,但语气里满是真挚,:“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