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皆是同类人,何必残杀呢?◎
女蛇被这一狠狠的冲击力破开, 甩至一边,口里吐出一滩血来,蛇尾疼痛地蜷缩成一团, 将她整个身子围裹起来。
禁制消除, 门框俱断。
这里的异动引起全楼内的妖注意而来, 纷纷踏至此处,看着那间屋门破乱的阁间皆唏嘘一片。
而破门而入的竟是一名女子,那女子身着绯衣, 气势凛然,破开门的那只手正垂着, 鲜血顺着手臂缓缓下滑, 一点一点滴落在地上。
屋外的群妖自踏入此地时,胸内便开始不畅通起来,似是场内有着修为更高的妖类发出的气势压迫着它们。
她重设了一道禁制,将那些妖堵在门外。
“慕宁…”谢执低喃道。
看来他赌对了。
但此时的氛围极其古怪, 尤其是慕宁,她脸上瞧不出有什么变化, 但就是给其一种快要将五脏六腑都要压裂开来的震慑感。
女蛇受不了这种内外折磨,她拼着最后一点力起身想要逃。
见到慕宁身旁站着的青衣男子后, 她一切了然,发出求救似的目光望向他,甚至还扭着蛇身游向他, “妖君救我!”
余长青略微皱眉, 浅绿色的瞳眸发出一阵诡异的青光来, 瞳仁竖立为一道直线, 将那女蛇定住了脚。
她像是失了魂般转头游向慕宁的方向去, 妄图继续攻击她。
慕宁那只尚有血迹的手稍稍一张, 黄鹂剑便倏地出现在手心中,她抽开剑鞘,另一只手凭空将女蛇抬起,而后径直地将剑甩刺她的蛇身,死死钉在背后那面墙上。
被刺入的蛇尾开始向外渗血,女蛇无力喊叫,像是恢复了神智,但也只剩着最后一口气。
慕宁就是故意吊着她一口气,伤了谢执,自然不能让她就这么利索的死了。
她走到谢执身旁,将手搭在他肩上,“你怎么样?”
奈何那只手被谢执猛地一扯,甩至别处。
“别碰我。”谢执哑声道。
慕宁发现他的双手满是鲜血,像是从手臂上流出的,粘稠的血液浸湿了他的衣袖,对上他那双眼,竟是猩红得厉害。
这样异常的反应,饶是慕宁也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她深知蛇性,修为尚浅的蛇妖,也只需一滴血便可迷乱他人。
这也是蛇妖最惯用的一招,用蛇血迷惑他人心智,强行进行鸾配,增进修为。
而谢执手上的伤,她也明白了是怎么来的。
这是他为了让自己清醒而划出的伤口,失了这么多血,伤口必定不少。
她看向桌上那鼎燃着淡红色烟雾的香炉,将其控制起空中飘浮后便扔至在黄鹂剑身的一端上。
“掉了,我让你整个都吃下去。”
慕宁不去看她,而那女蛇也是惶惶恐惧,即便是疼到**时她也只能强行稳住自己身上的那柄长剑。
“解药。”慕宁朝余长青看去。
余长青错愕一瞬,片刻轻弯眉眼,很是抱歉道:“我也不知。”
“你也是蛇,别废话,不然我把这全给你拆了。”
“我真的没有,”余长青泛起哀愁,“我从不会使这种下作手段的,自然也不会有解药。”
“若论解药,你应当让他同那女蛇鸾配一番,便也就了结了。”
听到此话,慕宁没有时间继续同他废话,眸底的寒意犹记冰霜,直刺他那双浅绿色的眼,这一瞧,竟是连他也怵了一下。
这一眼,令他想起了很久之前的那个人。
身后传来一声倒地的动静,慕宁赶忙转看去,谢执已然是因为失血过多而卸了气力,她作势去扶,却听他说:“走。”
她明白这声“走”是何意,但现在谢执状况十分不稳定,她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
将**的彩衣抱起后,她抽出剑来,那女蛇倒在地上,香炉也随之落地,发出闷响。
黄鹂似乎是感应到什么,通身黄光四溢,剑身微颤,还是抵不过慕宁的命令。
慕宁用剑划破掌心,破出的鲜血缓缓流出,她迅疾将血喂入谢执的口中。
“慕娘子!”余长青惊呼道。
他没想到这慕宁居然会做至此步,只是一般人的血并未有解开这催情香的效用,她的血有何不同?
谢执的理智尚存一丝,只感唇上一凉,腥甜感在舌尖弥漫开来,熟悉的旃檀香让他不再反抗,只是再过一瞬,眼中清明过后发现自己是在喝慕宁的血后,他抓住了那只手,“你做什么!”
“清醒了么?”慕宁抽开手,沉声道:“清醒了就抱着这小孩。”
彩衣被丢至谢执怀中,慕宁也收回了黄鹂。
慕宁走至余长青身侧,发出一声极轻的笑来,“看好了。”
从一进入这歌楼开始,她就知道这余长青不怀好意,算计的十分精确,这是算准了她会出现在此。
那她便将计就计,说不定还能找到彩衣的下落。
当时他们落座在一楼厅角的一处客席上,周围都是品种各异的妖,她倒是好奇,深冬之际,他们蛇妖竟不休眠。
从前她便听说这蛇妖的修为若是达到一定境界,便可少去冬日休眠部分,并可加以利用那段时日捕食猎物增进修为。
只是这里好似基本都是蛇妖一类,难不成这里的蛇妖修为都已到达高深境界?
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些的只有少数,更别提这种小妖了。
况且这余长青着实古怪,之前出现时并未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如今她这么顺势一问便给问出来了,这过程未免太过顺畅。
过后不久便听到了谢执的密音,只是在识海中听那语气,他像是受了重伤一般。
那颗沉寂许久的心竟在此刻也开始慌乱起来,她不知自己因何乱了阵脚,只当是自己不想看见谢执死在别的妖手里。
但后来见到屋内情形的一刻,她突然觉得是自己不想谢执受伤才会急切、惶遽,哪怕是一点也不行。
看到那女蛇攀附在他身上时,她只想一剑劈死那条蛇,还想扒了她的皮套在余长青的脸上。
这目的已经很明显了,余长青设计引她来此,但她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此时谢执身上的燥热感逐渐褪去,口中腥甜尚存,他抱起彩衣跟在慕宁身后。
慕宁手执黄鹂,方向蓦地一转,挥出一道剑气来,竟是生生地将那女蛇的身子给剖了开。
女蛇还未从方才的惊惧中缓过神来,就死在了此刻,那双眼瞪得极大,直至咽下最后一口气时,也不曾闭上。
这样惨烈的死法使得被拦在外头的妖群们皆心头一震,况且还是被剑砍死的。
妖界哪里会有用剑的妖,除了人间的修士。
它们反应过来后,无不怒气滔天,“是修士!居然敢闯入妖界来,还敢伤我族人,兄弟们,我们一起把这女修士给抓住,扒皮抽骨!”
可正当它们想闯入时,那道禁制挥散着暗紫色的雾团打退了它们,伤害极高,一些修为尚浅的小妖都已被这雾团打伤了心脉。
“你要做什么?”余长青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样令他无端畏惧的直觉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了,今日却会因为慕宁的一句话而深感不安。
慕宁没有回答,她朝那群不自量力的妖群看去,挥手解开禁制。
禁制一除,那群妖像是发了疯一般涌上前来。
谢执虽不知她要做什么,但是此刻解除禁制也是出去的唯一办法,现下他虽虚弱,但若要打,那他也会拼死一战。
黑紫色的光雾凝聚在慕宁手心,丝丝缕缕的缭绕在她的指尖,似是亲昵,又似蛰伏。
电光火石间,黑紫光雾随着手心微微抬起,手腕轻巧一转,那团雾气便飞散了出去,方圆一里之内的妖群皆被击倒在地。
那黑雾却并未就此消散,而是又重新凝聚一团回到慕宁手心处,旋即朝余长青飞去。
似乎并未料到这记攻击,余长青来不及躲闪,硬生生接下了这道黑雾。
寒凉之意迅速蔓延至五脏六腑,浑身的血液宛若冰柱般,一碰就碎,他吐出一口黑血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慕宁。
“给我设套,”慕宁声如空灵,回**在整间歌楼中,“你倒是有些本事。”
那道声感极其熟悉,他心头莫名涌上一股惧意,但更多的是兴奋。
他拾掇了此刻狼狈在地的身子,缓缓坐起,用手指抹了一把唇角溢出的鲜血,轻舔一口,道:“慕娘子过奖了。”
“你我皆是一类人,何必残杀呢?”
“谁同你是一类人?”慕宁嗤笑道。
余长青不恼,他绽出一丝笑来,漾着他脸上那些殷红的血迹,多增了几分异样的妖冶感,“我只是只小妖,自然跟您比不了。”
慕宁眸色一冷,方提上的笑意**然无存,她又给了他一记,这一记直接将余长青击退至远处。
“再多说一句话,我便拔了你的舌头。”
余长青整具身子都被埋在了一堆废墟之中,就算这样,他竟还能开口,“慕娘子别生气,我不说了。”
*
李安安是在妖摊里走了不久之后和秦十堰会合的,那时她都快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傻了。
怎么都是些动物形态的妖啊!
自己一个人,万一被妖发现了,岂不是死得很难看?
她哆哆嗦嗦地穿过妖摊,本想着快些找到其他人,半路却被一只狐妖给拦了下来。
“小美人,我这可有上好的回颜丹,只要十颗灵石,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仅此一日,可千万不要错过了。”
那狐妖伸出那只比她腿还粗的手挡在她面前,赤红的狐脸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眼底满是狡猾。
李安安被这突然出现的大脸吓了一跳,她本就胆战心惊地避着它们走,怎么还会有妖贴上来啊!
“啊哈哈,不,不了。”李安安摆手道。
见其这般惧怕自己,狐妖用鼻子往前嗅了嗅,“你是兔妖吧?别怕,我不会吃你的。”
也就只有兔妖这种胆小的妖才会害怕它一只狐狸。
这种软柿子最好拿捏了。
看她以人的形态出现在此,想必也是有点资历的,能幻成人形来此此的并不多见,反正非富即贵。
那长鼻凑过来时,李安安内心一万个想死,她怎么这么倒霉啊!
“买一个吧,吃了这回颜丹保准你的容貌更上一层楼。”狐妖半蛊着她道。
“真的不用了!”李安安苦笑道。
狐妖一听,作势发怒想要吓吓她,一张狐脸骤然叠成好几个重影来倒映在李安安的眼底,“好话你不听,现在我告诉你,不买我这回颜丹我就要吃了你!”
李安安身体抖了个激灵,怎么还有强买强卖的!
她又不能在此刻召出自己的佩剑,万一暴露了,引来更多的妖,自己一个人定然是打不过的,下一刻,她计上心来。
“快看!你身后!”李安安指着狐妖的背后道。
狐妖嗤笑一声,“你这伎俩我见得多了,跟狐爷爷我玩心计,你还…呃!啊!”
只见狐妖的整个背都被重重击了一下,他扭头一瞧,还真有东西!
“她都说不买了,你还要继续卖什么?”
“秦十堰!”李安安惊喜道。
狐妖看见背后的妖,以为是这兔妖的同伴,同样是人形态,看起来不好惹多了,顾不上背后的疼痛,一溜烟就逃走了。
“五师姐你没事吧?”秦十堰走上前来问道。
李安安莫名鼻子一酸,她刚刚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了,再也回不了家了。
想着想着,眼泪就咵咵往下坠,搞得秦十堰慌里慌张的不知自己该怎么办了。
“别哭啊!那狐妖欺负你了?我带你找他算账!”
秦十堰手忙脚乱的也不知该往哪碰,正当他说要去找狐妖算账时,李安安一把抱住了他,将整个脸埋在他身上大哭着。
“秦十堰!你,我,我差点就以为我要死了,回不了家了,还好你来了。”李安安抽噎着。
现下他倒是安心多了,还好她没受什么伤害,能哭出来倒也是件好事。
只是这一哭声实在是太大了,弄得周围妖摊上的妖纷纷转过头来瞧着这里。
秦十堰边拍着李安安的背安抚着她,一边摇着另一只手示意那些妖别瞧了。
其实秦十堰还是有点本领在身上的,李安安想着。
“五师姐,我的衣裳都快被你的眼泪洗一遍了。”
李安安抬起头来,松开了抱着他的手,抹干净眼泪后,摸了摸他胸脯上的衣裳,“是有一点哈。”
半晌,二人发出了不约而同的笑声。
接下来的路有人相伴,李安安也就安心多了。
没过一会儿,他们就遇见了同样再找人的何商与。
“三师兄!”
原来,每个人进入那山谷内,都被那阵法给隔开了,但好在他们都听了慕宁的话,进入了这里,这才能相遇。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彩衣和洛如,她们都只是一介凡人,落入妖堆之中,下场不会有好。
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再接着往下走说不定就能找到慕宁他们,那接下来一切都好办了许多。
只是他们在这妖摊来回走了许久,也未曾看见有什么其他出路,这里外都走遍了,也没找到其他人。
说明还有其他暗道是他们没有发现的。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之时,何商与停在一处明灯前,招呼着另外两人。
“你们快来看!”
二人小跑过去,一瞧,又惊又喜。
“这是晏清派的标记!定是掌门留下的,顺着这走,定能找到他们。”秦十堰欣喜道。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
“好!”
几经辗转,三人终于来到了另一番天地。
此地同妖摊十分不同,歌舞景象,半妖游行。
正走着的李安安不安地扯了扯秦十堰的衣袖,他反应过来后,便直言:“我们别又走散了,五师姐可以拉着我。”
这话一出,李安安便攥紧了他的衣袖,跳的厉害的心也慢慢平稳下来。
何商与也想着去拉他,秦十堰疑惑着:“三师兄你我拉做什么?”
何商与:“……”
刚到这里时,周遭那些正闲步游走的妖群忽地倒地,像是被什么给撞倒了一样,而处于他们右前方的一座歌楼轰然倒塌,发出一声撕裂开来的巨响,似乎是被什么给劈成了两半。
漫天尘屑飞扬在空中,遮盖了大半边的景象,好好的一座歌楼就这样变成了一堆废墟。
待那灰雾散去,三人终于看清了歌楼前有什么。
那是慕宁和谢执!
谢执怀里还抱着彩衣,只是他看起来很是虚弱,看来他们已经找到了人,从里头将人给带了出来。
他们跑上前去,慕宁看到他们也并不惊讶。
二人都受了伤,何商与关切道:“你们还好吧?”
慕宁不作答,收回了黄鹂后,解下了手腕上的玄心铃丢给了李安安,“戴着这个,保你们出去,还有这个小孩你们也带走,谢执受了伤,我们先走一步。”
李安安不敢相信地看着手里的玄心铃,这可是慕宁的法器啊!
这相当于能抗能打的好东西,就这么给她了?
“不行不行师妹,你给我了你怎么办?”李安安想要还回去。
“收着,我们先走,你们找到人也赶紧撤离。”
秦十堰解下谢执怀中的彩衣后,慕宁就将人带走了。
在那一片废墟中,余长青从里头爬出来,躲在暗处观察着。
她还是这样,做事大胆,不留情面。
余长青正欲离开,却被一袭白衣拦至在前。
“死长虫!偷谁家孩子不好你偷我家孩子!”
“是你啊,”余长青带有几分无辜地笑了笑,“我怎么会偷你的孩子呢?”
“还有,你怎么现在是这副丑样子,难不成你多了一些什么特殊的癖好?快换回来吧,这样子看得我属实有些膈应。”
这般描述,除了洛如也没有谁了。
“别跟老娘废话!”洛如呼来阵阵飓风,直越过余长青身上。
“瞧瞧你,脾气还是那般暴躁,你这样怎么会等的到你的孟文啊?”余长青闪避道。
洛如铁了心要与他一战,可他方才已经受了慕宁两记,在这样拖下去对他并无利处。
俄顷,废墟后的一处角落里爆发出一阵刺眼的青光,吸引了还在发着愣的三人。
他们过去一瞧,地上倒着一个人,看起来是重伤昏迷了,那一袭白衣上遍布血痕,令人瞧得不得不触目惊心。
“洛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