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冬,朱悠红十八岁生日当天,朱悠岚按惯例回来了。家里是张灯结彩,今年说不定就是家里最后一次帮大小姐举办生日宴会了!——下一年,大小姐就应该成为了皇子妃,在宫里召开生日宴会了!
他们的确是猜到了,这的确是朱家最后一次为大小姐举行生日宴会了……
但当时,朱悠红是十分兴奋地拉着朱悠岚的手说:“妹妹,如果我成为了皇子妃,我一定要给你打一支全靖河国最漂亮的簪子!就用白色的金子抽丝,用最大最好的夜明珠镶嵌在上头!我知道你那边风大不能弄步摇,就做成单的镂空簪吧!配上妹妹的水蓝色衣裳,会很美很美的!”
“是他吗?我讨厌他。”朱悠岚淡淡地说,好像这样的消息并不能影响她的心智,但是她也知道她的喜好并不能左右朱悠红和父亲的决定,所以,她只能表示自己的淡漠。
“那……我们吃冰糕吧……”朱悠红第一次感觉跟妹妹没有了共同话题,虽然每次都是她在说朱悠岚在听,但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难受!
这一夜,朱悠红近乎无眠,朱悠岚却睡得很香很甜。
早晨起来的时候,朱悠红的房间里没有留下任何纸条。朱悠红说不上是失落还是什么,就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但朱亭衣起来的时候,却发现房间外面多了一个小小的锦盒,锦盒下面压着一张纸,上面写着:父亲,若家有不测,将血冰投入火中,我便会回来。
朱亭衣苦笑,当年无山道人说的话仍然回荡在耳边:剑城将有大劫!
他是让悠岚回来帮助朱家度过劫难的吗?
月末,星坠东海,落方城堕。
国主震怒,民心慌乱,灵皇后下令各地将玉女童男送至后宫,并建造铛铃殿,百余妙龄女子手执银铃,舞蹈而不分昼夜。国主才稍稍平复。
在一片紧张却欢乐的气氛中,人人自危。东方烨庆细心地注意到了,原来没有人住着的灵子殿,戒备比往年多了十倍。守在外面的近卫军个个都是陌生面孔,对任何人都生疏而不客气。东方烨庆谨记着自己的身份,没有丝毫打探的念头。
春,灵皇后迎回失散多年小皇子离。国君大喜,大赦天下,改国号升平。
——原来,灵子殿里住着的人叫做“东方离”!
东方烨庆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外面开始有了传言,为什么国主那么多年未立储君?就是因为三皇子自小就被掳走,那个闪耀着黄金光芒的位子,是特地为东方离而设的!
外面的人懂些什么?这个东方离本就是凭空出现的人物!在宫里住了那么多年,他还真的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自小被掳走”的弟弟!有人能从这座隐藏了不知多少秘密的皇宫里掳走灵皇后“最疼爱”的小皇子?那根本就是扯谈!
东方烨庆愤怒着,东方郡威狐疑着,朱悠红担心着……
终于,那个最小的弟弟在新一年的春天第一次月圆之前拜祭了祖先,正式被封三皇子。跟着这道封书下来的,还有一道不起眼的御旨,上面说:鉴右丞相朱亭衣长女朱悠红,才貌双全,品端德正,故,赐婚大皇子东方郡威。秋日完婚。钦此。
东方烨庆的担忧终于成了事实。
虽然已经过了春节,但是天气还是没有转暖。朱悠红坐在房间里,大敞着门和窗户,心如死灰。她虽然不至于讨厌东方郡威,但是宫里的人应该都知道啊!自己从小素与烨庆交好,就算国主有些糊涂了,也不至于那么荒唐吧?
不想,真的不愿意啊……朱悠红委屈地趴在窗台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串地流下来,滴在已经半融化了的雪堆中。冬天将要过去了,冰块也都要化掉了,等到银杏叶子变成金黄色,自己就要嫁入宫中,从此烨庆再也不会抱着自己在草地上看星星,再也不会带着自己到湖边看小鱼,也更不会费尽周折在夏天弄来冰糕,只为了自己的一个笑容了……而大皇子,那是一个如此严肃的人啊,他一定不会允许自己冬天敞着大门睡觉,也不会在花灯夜牵着自己到集市上看花灯,更不会允许自己还这样散散漫漫地不知将来会如何!
妹妹这个时候要是在自己身边该多好啊!
她踏过的地方会凝出冰霜,她能驾驭昆仑山的狂风在天上自由来去,她想回家便回家,想离开便离开!
好羡慕啊……要是自己能有妹妹那样的本事,就算真的抗旨拒婚,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吧?
朱悠红越是想,便越是不甘。可与她的心思不同,这件事情反映到了东方烨庆的心里,却完全不是那个样子了。
三天之后,东方烨庆终于忍不住了,等到天色一暗就朝百宁殿跑过去。他知道这个时候东方郡威已经在读书了,肯定在书房里。
砰,东方郡威的门被东方烨庆一脚踢开,被吓到了的太监张皇地看着东方郡威,冲进来的是二皇子,可不是自己能拦得下来的人物啊!
东方郡威冲太监点了点头,看大皇子没有责备自己,太监心绪宁了下来,退着向后几步,带上了门。
“大哥!枉我还叫你一声大哥!难道你不知道我与悠红的心思吗?”东方烨庆大声地叱问。
“小声一点,你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件事情?”东方郡威放下了手中的书,横着眉毛看着自己的弟弟,他小时候不是那么要强的一个人,这几年他很有志气,这很好,但并不表示他就可以不受任何约束!
“我还有什么好怕的?都是你!”东方烨庆重重一拍桌子,毛笔咕噜一下坠到地上,点出一个黑色的墨圈。
“烨庆!不要胡闹!”东方郡威皱了皱眉头,他在说什么?
“之前所有人都认为你肯定是太子了,所以没人在乎我,没人重视我!就连父皇都默许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责我廷杖四十!你们,你们究竟有没有当我是儿子弟弟!”东方烨庆暴躁地高吼,十五岁那年的耻辱,他一直还记在心上!
“堂堂男儿,错了便是错了,难道连认错的勇气都没有吗?你的心胸太狭窄了。”东方郡威深深地叹了口气,原来,他是因为这件事情才开始努力的。
“过了几年,父皇和母后没有将你封为太子,还一直嘉许我的成绩!我本以为,我也是有机会的!可是,那个离,他出现了!为什么你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就像龙牙石窟的秘密一样!我能拥有的只有悠红了,为什么你还要跟我抢她!为什么!”
“够了!”东方郡威有些恼火了,二弟越说越过分,再任由他这样说下去,岂不是就要开始质疑父皇和母后的英明与威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