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之一,次子不能挑战长子的地位与权威,尤其是在皇家。
禁忌之二,不要试图改变人们对禁忌之一的看法。
比如现在,东方郡威作为靖河国的大皇子,虽然不是灵皇后嫡出,但是灵皇后却已然默认了他储君的身份。所以他才能让人将东方烨庆押到殿前,责二十廷杖,然后罚面壁思过二十日。
东方烨庆不甘,凭什么同是姓东方,同是国主一脉所出,也同样是非嫡出的他却有完全不同的待遇?于是他哭着将国主闹到了殿前,国主淡淡地看了一眼东方郡威,东方郡威行礼,然后站起身子说:“擅闯禁地,打破封印,让界限向前移动了三尺。”
“哦,轻了。你主事吧。”国主说,然后转身离去。
东方烨庆在他身后大声地哭喊,可是廷杖却从二十下变成了四十下,面壁思过从二十日变成了四十日。
同时,朱亭衣也被宣到了殿外,看到了被吓得魂不守舍的大女儿。
就算朱亭衣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从大皇子严峻的脸色上也不难看出,出大事了,罪魁祸首之一还是自己的女儿。
“悠红,向大皇子请罪!”朱亭衣扯了扯女儿的衣裳,让她跪下,可颤抖着的朱悠红只是艰难地摇了摇头,还是直直地立在那里。
“大皇子恕罪!”朱亭衣心知女儿的倔强,于是只好自己跪了下来,朝东方郡威不停地磕头。
“丞相大人!”东方郡威当然不会让他真的将额头磕出血来,于是立刻将朱亭衣扶了起来,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朱悠红,重重地叹了口气,用近乎沮丧的音调说:“我虽然真的非常欣赏如朱小姐般倔强的女子,但你要知道,我若晚到一刻,你便要丧生在那里。对于只剩一个女儿在身边的朱丞相,你要如何交代?——而我惩罚烨庆便是要让他知道,并不是靖河国里的一切都在东方一族的控制之中。他缺乏最根本的敬畏之心。”
“若你能一开始就把龙牙石窟的秘密告诉烨庆,他就不会犯下这样的罪过!”朱悠红鼓着血红的双眼瞪着东方郡威,就算他刚刚才救了自己,可是他也不是没有过错的!
“他知道那是禁地。而我如他一般年纪的时候,是绝不会有触碰禁地的心思的。”东方郡威的口气虽然不重,但反责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差点害了你的是东方烨庆,而你却在责怪救了你的人?
“烨庆是好人,他绝对不会有恶意的!”朱悠红几乎失态地叫了起来,被朱亭衣拽住一把捂住了嘴。
“哼!”东方郡威冷哼一声,甩手转身而去。在快走到门前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脚步,虽然没有回头,但是他的声音却如洪钟般响起:“慈不掌兵,善不救国!”
朱悠红心里一震,的确是这样的。就算烨庆没有恶意,那道界限也明明白白地向外移动了三尺,还吞噬了一匹战马,如果,只是设想的如果,那个禁地被人一次又一次的擅闯,一次又一次的向前移动三尺,祝山能有多少个三尺?剑城呢?剑城百姓呢?又有多少个三尺可以供之侵蚀?
他,也只有二十岁,便已经想得那么远了吗?朱悠红嘟着嘴,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被松了一口气的朱亭衣半拉半拽地拖了出去,踏上马车回了朱府。
——朱悠红十三岁生辰过后的第一个春天,也是东方郡威二十岁、东方烨庆十五岁的那年春天,他们三人之间产生了碰撞。从此,东方郡威注意到了朱悠红的倔强与坚定,东方烨庆注意到了作为储君的权威与地位,朱悠红也开始在想,如果那天东方郡威没有及时赶到,东方烨庆与自己会不会双双丧生在那个刻着他们名字的石柱之下?
可有些事情毕竟是很难改变也很难阻止的。比如流水,也比如,时间。
好了伤疤本来就应该忘了痛,可是东方烨庆没有忘记。他从十五岁那年就感觉到了,他本来以为大哥最多就是成为将来的国主,领导整个靖河国而已。可是他却没有想过,当这个事实提前以那样的方式展露在他面前的时候,竟让自己如此不堪。
他变了。
从面壁思过的惩罚中走出来之后,东方烨庆从此不再偷溜出皇宫,如果每天东方郡威读三个时辰的书练习三个时辰的武术,那他就读四个时辰的书练习四个时辰的武术。如果东方郡威到御书房听事,他就去找下了朝的大臣谈论国情。以左丞相朱亭衣为首的一群人对二皇子的勤奋感到惊喜,作为老者,当然乐见其成,大皇子以后有个得力的人辅佐也很好啊。只是渐渐地三年过去,二皇子提出了很多对于整治河工的意见,一条条落到实处后,竟然真的没有再发过大水。然后二皇子又下到军营,与士兵同吃同睡,在吸取了大量的意见后,向朝廷提出安置士兵家人的办法与规定。
东方烨庆十九岁,朱悠红十七岁那年,东方烨庆又降身参加科举,一举拔得头筹,在殿试中国主为避嫌,将东方烨庆判为榜眼。——但他已经够耀眼了,他是靖河国历史上第一个参加科举的皇子,然后,一举成功。
“二皇子可堪大任!”朝廷里如此的言论渐渐多了,所有的人都对靖河国的未来充满了信心,但是这个时候仍旧还没有人考虑过,二皇子究竟会不会取代大皇子成为储君,毕竟这储君之位已经空置了许多年,如果国主真的有意立大皇子为储君的话早就有动作了,何必等到二皇子崛起?
随着时间的推移,东方烨庆的胸膛越挺越高,信心也越来越足。反正自己与大哥都不是嫡出,谁都有可能做到太子这个位置上。
不过朱悠红却不这么认为。她始终怀着淡淡的忧伤说:“烨庆,你当初说过的,只想与我成为平平凡凡的王爷与王妃。在剑城之外还有一块自己的封地。不用操心那些琐碎的事务,只需要每天陪着我,等妹妹五年一次的相聚就可以了……”
“悠红,你不懂。”东方烨庆骄傲满满地说:“母后的态度虽然看起来明朗,但是事实上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只要是悬而未决,我为什么没有机会?我能给你更高的地位!我要你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我不想成为皇后。若不是为你,我早几年便会对父亲说我要到昆仑山去了。”朱悠红低下头,心绪有些不宁了。倔强如她,也难免会有自己的想法:自己都十七岁了!剑城哪家的闺女到了十七岁还没有嫁人的?自己是皇家早几年就定下了的皇子妃,当然没有人敢上门提亲了,可宫里老也没个表态,事情再这样下去,那市井间的流言就可难听了!还倒真不如去了昆仑山,不用再在这个夏天逼仄难受的剑城里熬日子了。
“悠红,不要急。明年,我保证!我一定会再有作为!然后请求父皇赐婚!”东方烨庆笑眯眯地捏了捏朱悠红的脸,他也想早一些把这个姑娘带回宫,要不然夜长梦多,万一指婚指到了大哥身上可怎么办?
一语成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