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宫靖魂(七)(1 / 1)

内室。

小丫头瘪着嘴让翡翠和珊瑚进了内室。这里没有什么装饰,白色的纱帘将内房一分为二,一张床临窗,躺着人,士兵把珊瑚放在了靠里的空**。

这个时候的珊瑚,已经是一个破的布娃娃了。浑身冰冷,面色苍白,胸口几乎已经没了起伏。翡翠抓着她的手,心里百味杂翻。——自己和珊瑚,就好像两个在抢糖果的孩子。吵啊闹啊,恨不得她就这样消失,那么糖就都是自己的了!可等到她终于放手,自己把那把争了很久的糖塞进嘴里的时候才发现,这种糖其实很难吃。

就好像现在,就算已经得到了实在的身子,那又怎么样?

父亲母亲都已经不在了;自己又没本事把玉离救出来;认识的人都只是驿站的过客,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如果珊瑚就这么没了,那最寂寞的时候,还有谁会来真心安慰?

翡翠颤了一下,心越跳越快,可手却越来越凉,就好像自己的精气神都跟着珊瑚去了。可珊瑚的手却适时地颤了一下,翡翠一抹眼泪就大声地喊起来:“她动了!”

“莫要再有惊动。”白胡子医士已经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个三寸多长的黑罐子。放在案几上,示意翡翠让开。

翡翠惊喜地抹了抹眼泪,站到一旁,医士摸了摸珊瑚的脉搏,探了探珊瑚的鼻息,再回头看翡翠,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叹息到:“想不到啊!真的是这样!老朽居然在有生之年看到这样的人!”

“老爷,她到底怎么了?”小丫头端了一盆水进来,正好听到了他的话,于是凑了过来。却没料到白胡子医士突然神情一震,将小丫头狠狠地推开,低声呵斥到:“莫要再有惊动!”

“是……”小丫头退了两步,可脸上还是满满的狐疑。嘴半张着,忍不住就要开口反驳了,突然,另外一张**的人剧烈地咳嗽起来,小丫头急了,走过去正要掀帘子,噗地一下,一道暗红的血迹喷上了白色的纱帘。

小丫头更急了,冲过去扶起那人,低低地唤:“裳儿小姐!你没事吧?”话虽然是关心,但是却带着不容错认的指责。医士叹了口气,低低地说:“按我今天开的方子再煎一次药,鹿茸的量减少一半。”

“老爷!她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比裳儿小姐更加重要?”小丫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指着珊瑚的鼻子大声地嚷了起来,翡翠眼睛都泛起了血丝,手举起来,正要挥下去,医士悠悠地叹了口气说:“她是圣人。”翡翠的手停了下来,医士看了小丫头一眼,从黑罐中取出一根银针,小心翼翼地扎进珊瑚的胸口。

银针顿时变黑,从针尖冒出淡红色的雾气,珊瑚颤了一下,太阳穴上青筋爆出。医士又取出四根银针,扎到珊瑚的双肩上,轻轻转动几下,珊瑚手背上青脉微突。翡翠忍不住碰了一下她的身子,惊喜地抬头看着医士,珊瑚的身子开始回暖了!

“连双生子的长相都不可能完全相同,但是你们两人完全一样。那么你就应该是法体,她是本体。”翡翠脸色一白,医士不看她,只是将更多的银针取了出来,一根根扎进珊瑚的穴位,珊瑚似乎有了反应,边扎边说:“要做出如此精妙的身子,并且跟本体完全一样,只有将自己一半的魂魄扯裂,将自己心口的血肉取出,配以本体强大的神力方能成功。而成功之后,本体将力竭而枯,就算力气未竭,也会丧命于疼痛。”

“其实就是转体重生。有什么了不起的?”小丫头撇了撇嘴,瞪了医士一眼,打开门走了出去。

医士笑了,淡淡地对翡翠说:“这与转生十分相似,可别人做法是为了自己的重生。舍了身,并没有舍魂。也不会有如此可怕的剧痛,可是她把她的魂也舍与了你,不信你摸摸你的额头,是不是热的?”

“头上三尺有神明。”翡翠怔怔地看着医士和珊瑚,喃喃地说出一句话。

“头上三尺,是人的神明,不是你们的神明。”隔着帘子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一只苍白的手伸了过来,在翡翠呆楞的眼神中,唰地一下将布帘狠狠地扯了下来,露出一张已经扭曲得畸形了的脸。

“想不到啊想不到,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裳儿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翡翠完全没有思考就张开双手挡在了珊瑚的面前,眼睁睁地看着裳儿的手高高举起……

风汹涌着,水的气息在凝结,碧蓝的荧光闪烁,美丽妖娆得不可方物。然后那幽幽的闪光凝结,一道道锐利的尖刺开始漂浮在裳儿的周围。

“欧阳先生,请您退后。敏儿,到我身后去!”裳儿隐怒着,嘴角出现一丝鲜血。

“不要脸的女人!”翡翠火上心头,一只手微微颤抖地指着裳儿高声尖叫:“若不是你阻挠,玉离就能回到珊瑚身边了!”

“他不是玉离,他是靖河国的皇子!是靖河的希望!”裳儿手重重地挥下,蓝光照亮了整间屋子,翡翠有些绝望了,眼睛却没有闭上,直勾勾地望着眼前,那个叫做裳儿的女人昨天晚上就受了伤,谁知道她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要攻击,如果自己躲避了,她趁机闪过去伤害了珊瑚怎么办?

想到这里,翡翠眼里寒光大作,就连裳儿的动作似乎都慢了下来,可是翡翠却没有料到,一个白影顶着蓝光向前掠去,只一瞬间就到了裳儿的跟前。

然后,啪的一声脆响,蓝光乍灭,裳儿的脸歪到一旁,脸上有一个红色的手印。

裳儿似乎呆了,身上暴戾的气息全数褪去,手抓着帘子,人已经软软地跪坐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那白胡子医士收回手,脸上的皱纹挤成无法填满的沟壑,淡淡地说:“你父王让老夫代为管教。裳儿,你越矩了。”

“欧阳先生,她,她几乎就要毁掉我们唯一的希望!”裳儿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淡淡的哭腔,小丫头去到裳儿的身边将她搀扶起来,用一种愤恨而幽怨的眼神瞪着白胡子医士。

“敏儿,将裳儿小姐带到竹轩,在裳儿小姐痊愈之前不得走出竹轩半步。”白胡子医士回身,皱着眉头将翡翠推到一边,轻轻地探了探珊瑚的鼻息。

敏儿没有动作,裳儿也无声无息。白胡子医士在确定珊瑚没有出现异常之后,耳朵微微颤动,身后的两个年轻女子竟然还是没有一点动作。他面露不耐,转身面对着裳儿,对上她那双因为愤怒而漆黑发亮的眸子和横着的两道浓眉,还有她眉心一块拇指大的、被剜掉血肉而暴露出来的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