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君可在午休时间打电话联系老Baier。
“Baier叔叔,Sebastian醒了吗?他的状况怎么样?”
“还可以,刚才医生来看过,他有一点营养不良和脱水,除此之外没有大问题。”老Baier感到欣慰,这个准儿媳心里还是挂念着儿子。
羡君可不敢直接和Sebastian直接通话,而老Baier也觉得目前他们两个年轻人都需要拉开距离,保持冷静。
聊了一会儿,话题都是围绕Sebastian的身心健康。
“Baier叔叔,我可以经常打电话来吗?但愿不会太打扰您。”
“当然,Sebastian是我的儿子,他的事比任何事都重要。你自己也要保重身体,不要太操劳。”
羡君可一阵鼻酸,老Baier并未责怪她独自返回法兰克福的决定,反而这样关心她,何以为报?
这些天羡君可必须借由高强度的工作来忘记心中的苦楚,没人看出来她的不正常,只有Michael一清二楚,因此更加担心,怕她的体力和精神都崩溃。无论她加班到多晚,他都在办公室等着,要看她离开,他才放心。
夜里羡君可难以安眠,不得不在药房购买安神茶帮助入睡。自从搬入法兰克福这处豪宅,她一直是和Sebastian朝夕共处,从未觉得房子太空旷。如今一个人睡,才发现房子大得可怕,爬楼梯进卧室的时候都觉得筋疲力尽。精神上的空虚使得她疯了一般投入工作,每天都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有时候是在Michael三番四次的催促之下才慢吞吞收拾电脑。
这天下班时,办公室只剩下羡君可和Michael,她是故意在拖延回家的时间,因为回家后她受不了那种寂寞,尤其是今天,今天是Sebastian的生日。而Michael,当然是特意等着她。
“君可,回家吧,明天再忙。”
她揉揉酸痛的肩膀,收拾电脑。
“好吧,我确实累了,眼睛都快睁不开。”
“我送你回家?”
“不用,车子我还得开回去,否则明天早上还得麻烦你,多不好意思。”
“那我去买个匹萨,去你家一起吃吧,你先回家休息,我有钥匙。”
Michael捧着现烤的香喷喷的披萨盒子,打开门,羡君可已经窝在沙发上睡着。她双手护头,蜷成一团,保护性的姿势。他放下食物和饮料,叹息一声,拿一条毛毯把她盖住,把屋里的暖气调大。
他没有胃口,任由披萨饼一点点凉透。他坐在沙发一角,注视她的睡颜,自从她和Sebastian在一起之后,气质和模样都有微妙的变化。他隔岸观火,怀着隐秘的嫉妒。羡君可并未因为谈恋爱而疏远他,甚至来往更加密切,因为他是Sebastian的哥哥。
他心里很乱,身躯却异常平静,他坐在那里,雕塑一般肃穆。在一片宁静中,他敏锐地捕捉到羡君可身上的气味,不是香水味,是她本身的味道。他被这种气息笼罩,仿佛那气味有手指,摸着他的脸,奇痒难忍。他深呼吸,贪婪地嗅着她的馨香。
Sebastian也是这样吧,不,Michael想。不,Sebastian不需要这种克制的想象,他可以直接伸手拥抱羡君可,把鼻子凑到她的长发里,肆无忌惮地呼吸她的气息。
屋里的电话在响,他怕吵醒羡君可,忙去接起来。是Sebastian,他并不意外。Sebastian也并不惊讶是Michael接的电话,他直接问:“君可好吗?”
“嗯,忙了一天,才回家,累倒睡着。她还好。”
Sebastian在电话那头沉默片刻,Michael接着说:“你不该这么快就联系她,你们两个人都需要时间,直到可以心平气和地交谈。”
“Michael,你知道吗,中文有句话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无法忍受一日没有她的消息,更何况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不可以任性一回吗?这些天我已经极力克制。”
“祝你生日快乐!关于君可的状况,你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会告诉你她每天的日程。”
“Michael,我的哥哥,我衷心感谢你,但是你没有权利接管君可,她是我的。”
Michael瞟一眼还在睡的羡君可,压低声音说:“她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一辆车一间房,我照顾她是我自愿,不是从你手里接管。”
Sebastian提醒自己保持镇定,如果他表现得太激动,就无法脱离医生的“照顾”,父亲就不会放手让他自由行动,他还得打针吃药。对付Michael这样钢铁般的男人,必须一击得手,戳到致命之处。
“Michael,你很清楚君可是什么样的女孩子,她不是那种可以跟弟弟好过,还能若无其事和哥哥睡的女人。就算你肯,她肯吗?”
这话是一颗子弹,一枪命中胸膛,Michael疼得无法呼吸,他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愿这样想,Sebastian还在电话那端滔滔不绝说着什么,他脑袋里嗡嗡鸣响,什么都听不见。
挂断电话,Michael坐在茶几上,看着对面仍在熟睡的羡君可,她是累到极致,再吵闹都无法把她从睡眠中唤醒。
Michael心中有千言万语,尤其是父亲和弟弟先后的“请求”和“威胁”,让他内心的情海翻腾。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担忧、焦虑、自卑、煎熬……好像走在云端,时刻都担心踩空,这种踩空比下楼梯跌倒更可怕,因为往下是无限虚空,尸骨无存。他渴望得到一点回应,有个实在的东西让他悬荡的心安定下来。
他倾身向前,用手指理顺她的长发。他好想对羡君可说,我爱你。然后听她说——我也爱你。美妙的衔接,恋爱本是多么美好的事啊,文字不再仅仅是文字,话语不再单纯是话语,语气的起承转合里有变化多端的弦外之音。
Michael在心里打腹稿,父亲和Sebastian说的话,有什么要紧呢!关键是羡君可怎么想,只要她愿意,他们可以一起远走高飞,自食其力。他根本不在乎父亲的亿万家财,不在乎“Baier”这个姓氏,而他相信羡君可也不是因为贪恋财富而爱上Sebastian。
如果他们在德国感到尴尬
,那可以一起去中国,他可以申请那里的职位,羡君可肯定会很高兴可以回到家乡。打拼事业,生儿育女,多么美好!没有流言蜚语,没有同事的指指点点,不必背负道德谴责——哥哥娶了弟弟的未婚妻。
“一起到中国去!”这句话多好!欢饮鼓舞,比跑车的发动机声音还要让他兴奋,他仿佛看见七彩虹在召唤着他,从欧洲大陆到遥远的东方中国。今夜就把一切都摊开了说吧,他已经等待太久!
迷蒙中羡君可感到温热的手指抚摸脸颊,慢慢苏醒,伸个懒腰,Michael的脸就在眼前,他没戴眼镜,脸颊泛红,眼神炙热,他低声唤她的名字,越凑越近。她反应过来,他想吻她。
千钧一发之际,她慌乱地伸手捂住他的唇,硬生生把他的吻挡在眼前。
“Michael,不要!”
他偏要,她的手捂得那么紧,他在哀伤中转而抓住她的手,吻她软绵绵的掌心和颤抖的手指,他的吻急切而慌张,她的手在他掌中扭动,惊慌失措。他捏得更紧,不愿放手,他简直想咬她,让他知道她的拒绝让他的心有多疼,她甚至不愿意听他说一句话!
“君可……我……”
“求求你不要说!”她的眼眶瞬间涌出泪水,祈求他把就在舌尖的演讲吞下去。刹那间他顿悟了,她一直是知道的,她知道他爱着她!
他松开她的手,哽咽着:“我错过了,对不对?太迟了……”他瘫坐在地板上,难以压抑,无声地落泪,胸腔里万般委屈冲撞,他想说出来,他爱她,他爱她多么深刻而长久。
他再次抬头的时候,羡君可的眼里早就蓄满了泪水,在昏暗的灯光下闪闪烁烁。她转身去把所有的百叶窗都放下来,点燃房间的几只蜡烛,关上灯。暧昧不明的烛光里,她的容颜显得不真实,像个轻飘的魂魄,无声无息地行走。
然后,她站在Michael面前,开始脱衣服。他绷直脊背,屏住呼吸,无法移开目光。她的神情像某种东方的佛像,对,很像柜子上那具铜质的女性佛像,慈悲、温柔、庄严、美丽。她全神贯注,一件一件衣服不疾不徐地脱下来,扔在一边,好似只有她一个人般自在。
然后,她洁白纤细的身体,在屋子中央,在他面前,是他伸手触不到的距离,但足够他看清楚。烛光摇曳,她的胸膛轻轻起伏。
“Michael,这就是我,看清楚了吗?因为你从未得到,所以总觉得我最好。其实,我不过如此。我现在的模样,是Sebastian塑造出来的。他把我从女孩变成女人,某种程度上,认识他之后的我,已经不是最开始你认识的羡君可了。你明白吗?”
Michael沉入一种奇特的思绪,她的身体没有引起情欲的联想,反而像笼罩在云雾中一般,像遥远的月亮,像他梦中的形象,因为太具象,反而不真实。
她叹息,轻声说:“我不可能回应你的感情,确切地说,除了Sebastian,我没办法再和任何别的男人朝夕共处。即使我和他真的不能在一起,但不意味着我不爱他了,我将爱他直到生命尽头。Michael,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请你往前走吧,不要管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