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殇_六(1 / 1)

又过了十几分钟,机舱里终于响起声音:“各位乘客,请您在座位收纳袋里掏出小册子和笔-”

声音嗄然而止,整个飞机似乎失去了控制,在空中翻来覆去的,机舱里整个都乱了套,乘客的尖叫震耳欲聋,别说拿纸笔了,纸笔?难道要我们留下遗言?

空难?我的天,不会这么倒霉吧?

飞机的摇晃越来越厉害,还隐约听见噼里啪啦的火花声,以前多次在电影里看到飞机失事爆炸的情景,今天居然亲身经历,不,不要,我还有大好年华,我有自己如火如荼的事业,周星星还在香港的机场等我,我不能就这样把自己年轻的生命葬送在空中。

此时有个乘客可能被吓的失去了理智,他解开安全带,奔到飞机的小窗口,试图砸开玻璃,嘴里喊着:“飞机要爆炸了,赶紧跳出去。”

乘务长和空姐都冲出来摁住他,但飞机的晃动让他们瞬间人仰马翻,那个乘客的头撞到玻璃上,立刻头破血流,机舱里的音响设备也坏了,乘务长拼命喊着:“请大家安静,就算飞机真的出事,我们也会保障乘客的安全,在座位下面都有降落伞包,大家拿出来绑在身上,速度要快。“

他的话音刚落,乘客们就象抓到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纷纷在自己座位下面找,当我费力的从座位下面拿到降落伞包,正准备绑在身上时,旁边的一个乘客冲过来,从我手上抢走了,我怒:“你自己没有吗?”

那人根本就不理我,不管不顾的把降落伞包绑在了自己的身上,我欲抢过来,却被飞机的摇晃摔了个大跟头,胳膊撞的生疼,我大声对乘务长说:“有人抢东西。”

但现在的危急时刻,乘务长忙着安抚其他的乘客,哪顾上我的申诉,除了眼前看到的惨烈景象,还有,感受到飞机此时正在往下降,是爆炸还是坠毁?

机舱里痛哭声,惨叫声,呼救声,乱成了一锅粥,几个空姐精致的盘发散落下来,混着额头上的汗水,一缕缕粘在脸上,狼狈的声嘶力竭的劝说着乘客,但乘客中只有少部分是安静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管飞机多么摇晃颤抖都镇定的,拿着笔在纸上写着什么,是遗言吗?

我的降落伞包被人抢走了,我可怎么办?我不能象那个无良的乘客那样,为了保命再去抢另外一个人的吧?生还机会谁都想要,但是,就算牺牲也要壮烈,绝不能苟且。

正想着,旁边有人在给我绑降落伞包,我以为是那人良心发现了,转头看却不是,是MIKE。

“你,你也在飞机上?”我惊奇。

他冷静的给我绑好之后,才定晴看我,温柔又坚定的说:“我们真有缘份,连这么糗的事都能一起碰上。”

我说:“你把降落伞包给了我,你呢?”

他微笑不语,我问:“飞机上降落伞包都和座位对应的,为什么还有人抢呢?”

他说:“你太天真了,现在,你看这里乱成一团,大家都慌了神,哪管是不是自己的,先抢了再说。”

我欲解下,被他拦住:“你要干嘛?”

我说:“如果我的生还机会是你牺牲自己为代价,我不能要。”

他急了:“现在保命要紧,说什么豪言壮语。”

我挣扎着解下降落伞包,递给他:“你赶紧绑上,否则来不及了。”

他深沉的看了我一眼,接过来抛走,落在某处,挣抢者无数,有的背上已经绑了却还在抢,他说:“你看,在生与死之间,大家选择的是前者,而你选择的后者,你这算伟大还是傻?”

我笑:“那你选择的是-”

他接过来:“同生共死。”

两个人在摇晃的机舱里,互相扶持着,互相对视着,傻傻的笑,先前的不愉快,在即将死亡面前,一切都变的不重要。

在未到最后关头,我还心存幻想,认为这只是虚惊一场,然而当机长出现发表临别言论时,我的幻想彻底破灭。

这个看起来大约四十左右,身穿一身笔挺的制服,脸上挂着忧国忧民的表情,扶着厕所门把手,拿着一个充电扩音器,是这么说的:“亲爱的乘客,在你们坐上这班飞机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我也没有想到,做为机长,我辜负了大家对我的信任,现在飞机紧急迫降,等降到低空时,如果飞机有坠毁或爆炸的可能,我们会在第一时间打开舱门让大家使用降落伞包逃生,对您乘坐此班飞机造成的意外,我代表所有乘务人员表示非常抱歉。“

此言论一出,本来就抓狂的乘客拿起手边的任何固体投向乘务人员,哭着骂着,机舱里四面楚歌,悲戚惨烈,我看了MIKE一眼,他也看着我,四目相接,坚定从容,似乎很悲壮。

我问:“你怎么会坐上这班飞机的?”

他吐了一句英文,我问:“what?”

他说:“因为你喽,你以为可以甩掉我吗?我认定的事,不会输。”

我无奈的说:“当你坐上这班飞机时,你已经输了。”

他仍然坚定:“听天由命,同生共死。”

最后,乘务人员把舱门打开,瞬间,舱内的空气跟外面的空气对流,产生的巨大的压力,让我觉得脚下轻飘飘的,那个舱门有种吸力要把我吸走似的,身旁的MIKE一把抓住我,还调侃的笑:“你看,人高个大,还是有好处的,如果真的要降落,你要抱紧我,跌下去的时候,我在你下面。“

鼻子发酸,生死关头,他还笑的出来,突然,灵机一闪,想到了张家耀,他说我需要他的时候,只要喊他的名字,他就会出现,这个紧急时刻,只有他能拯救。

于是我大声的呼喊了一声:“张家耀。”

MIKE惊讶的看我,以为我也抓狂了。

而眼前,千真万确的,出现了张家耀的轮廓,我惊喜:“你来了,你真守信用。”

家耀说:“我答

应过你的事,怎么会食言?”

我急忙说:“你看,现在的局面,不用我说,你也懂了,你是有法力的,赶紧让飞机恢复正常行驶吧,要不然生灵涂炭,你忍心吗?”

他冷笑:“这些人的生死跟我何干?我只会救你一个人。”

“家耀,要救都救吧,如果他们真的遭遇了不幸,他们的家人多伤心,多痛苦。”

家耀面无表情的摇头。

我说:“如果这样,我不勉强,你走吧,要死一起死,我不再求你了。”

此时一旁的MIKE问:“天呢,你在跟谁说话?”

我含糊的对他说:“没有,我正在祈祷。”

家耀开口说:“又有男人迷上你了,什么时候,你才会属于我?”

我看到机舱口的风呼呼的灌进来,有乘客已经在乘务人员的帮助下,准备跳下去,但我知道如果没有经过专业的跳伞培训,生还的机会很小,可能一出舱就会被空气中的气流击中导致休克。

我摇头:“来不及了,别再说这些鬼话了,你不帮忙就走吧。“

家耀说:“如果让我救他们也可以,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由怒转喜:“什么条件快说?”

他说:“只要你答应我,从今往后,不再跟周星星有任何的接触,我就救这里所有的人。”

我皱眉:“什么?”

他说:“你可以慢慢考虑,等那些人都跳下去,你再答复我也不迟。”

眼看着那人就要从舱口跳下去,而且后面乘客都排起了队准备往下跳,我急忙大声喊:“等一会儿。”

乘务人员把目光投向我,凛烈的风吹着我的头发,此时此刻真觉得自己象英勇救义的刘胡兰,我对家耀说:“好,我答应你。”

家钥笑了:“你真英雄,不过也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如果我用法力救了这些人,就再也不能送你回到以前的年代了,到时候我失去了所有的法力,真的成了一个孤魂野鬼,对你一点用处都没有了,不过也好,你只要答应过的,就别食言,否则我就会变成厉鬼,让你的心上人一辈子不得安宁。”

我痛苦的闭上眼睛,点头:“快,救人要紧。”

当我再睁开眼睛时,一切都恢复了原貌,眼前机舱里井然有序,美丽的空姐正推着食品车在给每一位乘客发午餐,走到我面前时,刚才还散落着头发一脸狼狈的空姐问:“小姐,你要吃鸡肉饭还是牛肉饭?”

我要了牛肉饭,她把食物放在我面前,温柔有礼的说:“请慢用。”

难道又是一场噩梦?然而在过道的尽头,张家耀的脸再次浮现时,我惊到晕厥,他一脸堆笑的对我说:“你以为是场噩梦,可惜不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然后恍忽间,他的鬼影就消失了,四处寻觅时,却发现了另外一张脸孔,MIKE,他坐在不远的地方,正微笑看着我。

飞机终于按时平安的降落在香港的机场,走出站口时,我贮立,望着林林总总出站的人群,我惆怅的落下一滴压抑的泪水,他们知道我是谁?

有人拍我的肩膀,我知道是MIKE,他走到我面前:“你怎么了?”

我吸了吸鼻子:“香港的风真大,还是新加坡好。”

他笑:“那以后我们就定居在新加坡好不好?”

我无奈的笑:“你真幽默,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等。”他在身后叫我:“一会儿司机就来,你去哪儿,我送你过去。”

我纳闷:“香港你也有分店?”

他说:“你不知道吗?壮壮达人多有名,哇,你是香港人吗?”

我怒:“你才不是香港人。”

“对呀,我本来就不是啊,章敏芝小姐。”他语气痞痞的。

我惊:“你怎么知道?”

他一脸坏笑:“如果想追求你,连你的名字都搞不定,那怎么得了。”

看着他,突然有点意识模糊,他倒挺象另外一个周星星,连说话的语气和表情都那么象。

“我要走了,再见。”刚一转身走了几步,就见周星星站在台阶下面,他穿着件黑色休闲外套,戴着帽子,戴着口罩,但我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他,他都住在我心里了,怎么会不识他?

MIKE跟过来:“司机来了,我载你一程。”

这时周星星也看到了我,他伸手示意了一下,我急忙把脸转向MIKE:“你要载我是吗?OK,你的车在哪儿?”

和MIKE朝停车站走,包里的手机响起来,我知道是周星星打来的,摁掉,然后关机,正好碰到一个吃着棒棒糖大约七八岁的小姑娘,我走过去:“小朋友,帮阿姨一个忙好不好?”

小姑娘点头,我把手机放在她手上:“把这个手机交到那边有个穿黑色外套,戴黑色帽子的叔叔,对,就在那边,谢谢你。”

小姑娘真的跑过去,交给了周星星,周星星欲跟过来看个究竟,我立刻挽起MIKE的手,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亲爱的,一会儿我们到哪儿吃饭好呢?”

MIKE看着我异常的举动,说不出是惊是喜,我继续说:“好了,边走边想。”

拉起MIKE就往前走,而此时身后的周星星是怎样的心情,我大概能猜个七八分,不过,就如家耀的意思,我跟他,缘尽了。

坐上MIKE的车,趁他不注意,掏出纸巾擤鼻涕,顺势把眼角的泪拭去。

MIKE闷闷的不说话,车子开到市区时,他才开口:“刚才那个人?”

我慢悠悠的说:“什么人?”

他见我这副表情,立刻换了种语气:“到我店里看看如何?前面那条路就是。”

我仍然半死不活的腔调回他:“不了,我还有事。”

离我的店还有两条街的时候,我执意下车,不信甩不掉他,如

果让他知道店铺地址,以后没得消停。

拖着步子走回店里,晓光和店员迎上来:”敏芝姐,你回来了?新品可以上了吗?老顾客都催了。“

我摇摇头,步履沉重的,一言不发的上二楼。

晓光跟上来,我说:”有点累,我休息一下。“

躺在小**,是为了差点面临毁灭的空难,还是为了因此失去了至爱的人,种种心酸苦楚一起涌上心头,泪水如泉水汩汩的流,打湿了枕巾。

当我红肿着眼睛下楼,把晓光和店员们吓了一跳,我对他们说:”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们辛苦了,放假三天,晓光把手头的帐目清理一下,每个发一千块钱。“

晓光和店员们面面相觑 ,我笑:“怎么,老板发奖金不习惯?那好,我收回-”

他们立刻面若桃花抢着说:“不,老板,发钱好,发钱棒。”

等他们离开店时,我一个人守着诺大的两层楼还真有点不适应,呆呆的,冥思苦想了好多点子都不可行,皱着眉头在地板上走十字,总公司这步棋下的,把我堵的好不凄惨,怎么办?当季的新品?

夜色笼罩,华灯初上,我打算关门休息,冷不丁看见门外停着辆车,我走过去仔细一看,这不是周星星的车吗?

这时,他也下车来:“你终于出来了。”

想起家耀的话,我转身就要返回店里,被他拦住:“你又犯病了?从新加坡回来就六亲不认了?在机场那高个子是谁?你跟他亲亲我我的,把我当空气?”

我低头,因为怕跟他对视,再陷进他深邃的眸子里:“既然你都看见了,我就不防告诉你,我跟他一见钟情,是的,就是一见钟情,那种感觉很美妙,和他相识之后,觉得之前的情爱根本不值一提,可能人就是会在某一特定时刻才会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我见到他,就懂了,所以,归根究底,你还是去找朱茜,她最适合你。”

说完,我猜到他眼睛里会喷出火来,但听到他说的是:“李馨,如果你觉得我哪里不够好,我可以改,干嘛说这些负气的话,把我当成皮球一样踢给朱茜?这对我公平吗?”

我以为他会暴跳如雷,想不到他的语气180度大转弯,他这么一个红的发紫的大明星,这么温柔的跟我说话,这么低声下气的跟我说话,我算哪根葱哪颗蒜呢?

但我无法更改初衷,因为我答应过家耀:“对不起,我真的爱上别人了,你把我当成那种贪慕虚荣水性杨花的女人好了,我就是这样的。”

他有点着急:“你怎么去了趟新加坡,回来之后就判若两人,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说:“当然出事了,我跟你说过了,我碰到了MIKE,我与他一见钟情,这算不算大事?”

他欲抚我的肩,我退后几步,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我又说:“我累了,店里好多事需要我处理,你的戏拍完还要后期制作对不对?下半年就要上映了,你也有好多事要处理。”

他笑:“你还是那么关心我,哦,我知道了,你是怪我没有兑现承诺故意在我面前演戏对不对?我说过要送你一个更棒的礼物,看,送你的。”

他的手里托着一个心形的小盒子,递到我面前,我说:“这-”

他说:“打开看看。”

我站着没动,摇头:“我不会再收你任何的礼物了,我已经表明了立场,你赶紧回去吧。”

他说:“等等。”然后他就打开了小盒子,里面赫然放着的是,一颗璀璨的钻石戒指。

我惊的目瞪口呆,他把戒指取出来,说着:“来,我帮你戴上。”

这个镜头,让我想起《色戒》里最后那一幕,女主角看着那颗耀眼夺目的鸽子蛋,然后身边的男主角握着她的手,她却百感交集,因为楼下布满埋伏,可能下一秒男主角就会葬命,然而在公义和戒指之间,她选择了后者,这样的选择让她走向了自身的灭亡。

想到此,我还是没有勇气直视他的眼睛,他欲拿起我的手指穿戒指的时候,手下意识的躲了一下,戒指掉在地下,滚到了脚下的草丛里。

他看着我,我还是冷冷的表情,这样的冷漠击碎他的耐心,终于,他一言不发的坐上车,车子发动时,我背对着他,他幽怨的声音象自白:“我也累了。”然后,车子开走了。

心理防线随着车子的渐行渐远而塌陷,来来回回的乒乓球式的爱情,谁不会累呢?连自己都觉得我这样反复无常的女人难堪恶心、矫情造作,更何况是有血有泪的铮铮男子,咽着流在嘴里的泪,涩涩的,苦苦的,蹲下来,在草丛里翻来翻去,那么个小东西会掉到哪儿呢?这么珍贵的礼物,我却不敢戴上,他连捡起来的举动都嫌累,就那么幽怨的离去,我真想扇自己几个耳光,我算什么东西,竟然把他弄得如此失意狼狈。

有脚步声朝这边走来,我以为周星星又返回来了,立刻站起来,然而,眼前走来的,却是MIKE。

“你怎么阴魂不散?”我惊叹他的跟踪能力。

他笑起来很好看:“我都听到了,原来你这么矜持保守,还死不承认,刚才真诚流露,让我感动。”

我说:“刚才?你误会了,我在演戏,对不起,用到你的名字,抱歉。”

他耸耸肩:“我才不管是不是演戏,你既然用我拿挡箭牌,我就陪你演完这场戏,这是你的店吗?不请我进去坐坐?”

我皱眉:“在美国长大的人都这么开放的吗?你明知道是演戏,你还凑什么热闹,再说,戏已经演完了,没你的戏份,现在店里不营业,你请回吧。”

他说:“你非要对我剑拔弩张的吗?怎么说我跟你也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咱们也算了患难见真情了。”

我惊讶:“你还记得在飞机上的事?”不可能啊,家耀施完法力飞机平安无事之后,乘客的那一段记忆应该抹去了,怎么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