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红绸就早早的起了,打开窗儿看了看,天气不算太好,但幸亏未下雨。
略微吃了点果脯的枣粥,就朝着聂蔷的屋子走去,到了聂蔷屋里时,却看见聂蔷像是一晚上没睡着似的肿着眼圈,昏昏成成的坐在铜镜前头。本想上前问她几句,却见申氏也在,便低着头走远了几步,并不多说什么。
申氏也未发现,现在她的眼里也只有这个待嫁的女儿了,捧着聂蔷的青丝,缓缓地从头顶顺到发尾,嘴里还说着“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堂”蔷儿以后就是别人家的妻子了,不可以在那么忍心了,知道么。
申氏的眼圈明显是红了,但丝毫不影响她说话时高兴的语气“蔷儿,嫁人之后可别忘了我这个娘。”女人一生都要经历这样的事,就像她当年出嫁时,母亲送走她的情形,担忧,不舍,有喜有悲。
聂蔷不好意思的红着脸“母亲,你怎么也取笑我,你再这样我就不嫁了。”她对唐若慕并没有多大映像,因为唐若慕之前都在边疆的缘故吧,她除了在十岁那年从树上摔下来被他救过就再也没遇到了,记忆中那个男儿体格壮实,个子也高,说话的声音哑哑的很好听,别的就不知道了,但那晚她去找红绸哭诉自己不愿嫁人时,红绸给自己当场画了一幅唐若慕的画像后,她又渐渐的改变了原来的念头,或许,嫁这样一个人、也好。
几人就在屋子里坐了一下午,到了傍晚时分迎亲队伍来了,大家又开始忙活了。
苏红将盖头轻轻往她头上一放,三两个丫头就踏着喜庆的锣鼓唢呐搀着新娘往正门的轿子走去。跟在旁边的还有个老嬷嬷,她手里端着几碗鸡蛋茶,到了迎亲队伍前,便纷纷的发给他们。
聂蔷进了轿子却仍旧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只是一眼她才发现自己这回真的是要离开这儿了,以前虽然很多次都想离开过,可那也只是想想,现在真的告诉自己要去别的地方,或者可能这辈子没有多少次再能回来了,她才开始真真害怕了。
香儿拉住她的胳膊,使劲的将她的身子往轿子里拽,聂蔷咬着唇不肯进去,最后还是申氏走过去轻轻的拍了拍女儿的手说了一句“傻孩子,快进去,别误了吉时。”
红绸站在不远处,看着轿子里的人撩起盖头对自己大声喊道“红绸,你可不能忘了我,以后,一定要来看我。”她盖着喜帕,对自己喊出最后一句话时,红绸知道,她的傻姐姐,哭了,红绸挥了挥手里握着的黄色荷包,聂蔷答应给我绣的荷包还没完成呢,你说你会回来把上面的花儿都绣完的,你可不能食言,不然我的荷包就不能用了。
聂蔷从红色的喜帕里,看到了这一幕,她用力的点了点头,虽然她也知道红绸不一定看得到的。
我会回来,帮你把荷包上的花给绣好的,你等着我。
曾经有一天红绸说,姐姐你帮我把这荷包上绣些东西吧,我瞧着空空的,聂蔷就一口答应下来,但后来因为家里发生了许多事她也忘了,前几天红绸说来取荷包,她惭愧的将丝毫未动的荷包递给她,然后义正言辞的说“我给忘了,不过你放心,等过几天你再来时我一定给绣好了。”哪里想到不过一天,宫里就传来这么一个消息要她嫁人,聂蔷临走之前还不忘穿着喜服在那边一针一线的绣着,她其实可以不到半天时间就绣完的,可是她认为红绸的东西、她妹妹的东西一定要最好的,所以昨晚上她一夜未合眼,只在一边掌了一根蜡烛,在微弱的光线下绣了又拆拆了又绣直到今天还没有完工,还有一个字,她想把最后一个绸字绣完的。
“起轿~”随着迎亲的太监亮嗓一喊,轿子里便从窗口丢出了两把扇子,苏红在旁边提醒“小姐,快去捡。”
苏红说这两把扇子意思便是让新娘放下性子,从轿子上丢下来也就是说让她的脾气都留在娘家万万不可带到夫家的,红绸扶着这两把檀香扇不屑的笑笑,聂蔷这样的人哪有什么脾气,多此一举。
一路上鞭炮声,唢呐声还有人群当中的贺喜声充斥着整个金城。
申氏和红绸是随后到得,来的时候婚宴已经开始了。
聂延被安排在她们旁边的一桌,都是些朝里当官的,红绸进门时特意看了一眼,申丞相与他的一些门生都在,却唯独不见在席上总能见到的另一张老面孔,张穆将军。
之前听到唐子冉与唐笑的对话还以为张穆与唐若慕关系缜密,现在看来也不明了。
红绸坐的那桌都是些王孙小姐们,看着这些低着头羞答答举止不是一般文雅的女子与旁边那些眼珠儿四处转的公子哥们,她真没什么心思想在这桌吃饭,正准备自个儿走人换一桌,唐沁却叫住了她“红绸,怎么来这么晚,害我们都没动筷子。”
红绸回眸看她,头上戴着一只金镶珠石点翠簪子,手上戴着金镶九龙戏珠手镯,衣服是浅紫色流苏长裙,唇上特意点了些胭脂,眉毛化成了远山眉,倒是不似公主的姿态,而像是普通大户家的小姐。
待红绸坐下后,唐沁也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穿的是绣着月桂花的棉布裙子,戴的是两只简单的梅花形金簪,其余再没别的,眼神往她的腰间看去,紫色玛瑙坠子,也是极普通的,心里有些得意,看来今日她略胜红绸一筹。
红绸当然是察觉到唐沁打量的眼神,只她不在意,也因为她最了解唐沁的为人,每每遇到这样的场合她都会把在场的所有女子与自身做个比较,若是有人较之强些,心里就会郁郁不满。
唐沁收回目光,又开始与旁边的一些小姐们说起闲话,红绸无心加入,加上她们说的那些无非是谁家小姐看上哪家公子,哪家公子长得如何如何,文采哪般哪般,换做从前她或许还会与她们应酬他们几句,说一会儿话,今日却实在没那闲心,一早起来就没有吃多少,而现在已经是傍晚了,还不饿的前胸贴后背,吃了一碗银耳羹,觉得并不过瘾正要再舀一碗时,却发现对面有人正在看着自己,抬头看过去,对面坐的几人中除了唐笑外她一该不认识,唐笑,对了,唐笑撑着脸颊假意没看见她,却见她似想起什么一样再次朝自己这儿看的时候,心中便燃起了熊熊烈火,好在他自我克制力强些,不然对上红绸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早就发作了,好丫头打伤了我的脸还好意思看笑话。
坐在唐笑身边的一脸书卷气的年青男子不可思议的发问“这就是第一美人?”
唐笑听出这人话中有话,以为他不能认可,便讲“如何?看不出来吧。”他是有心想背后说说这丫头的是非,只那公子没听出来,点点头道“我原听说这聂王爷家的二小姐性子极差,可今日一见才晓得外界传言皆是假的。”听到这话,唐笑竟有一头栽下去再也不想起来的想法,大口的吃了碗白饭,想借此顺顺气,却被那人又一句话活活的给呛住了,年青男子说“如此,我父亲上回和我提起有意撮合我与二小姐的那事,我总算可以放心了。”
唐笑怒极生悲,为何天下男儿都喜欢这般祸水的丫头,不免有些伤感,想他容貌也不比她差多少吧,怎的就入不了她的眼,由此又开始回想小时候的画面,一个面容姣好的小丫头指着一个面容俊美的小男孩说道“不许你说姐姐难看,我还觉得你长得都没有我一个手指头好看呢。”当时唐笑只不过多嘴说了一句聂蔷长得比她家奶娘都差未料小红绸却这样正气凌然的反驳自己,多伤自尊,连个手指头都不如。
“她已经名花有主了。”说完刚巧看到正朝这儿走来的唐子冉道“诺,就是我七哥,自觉些,放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