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氏说“红绸,之前的事就当我对不起你了,你把这些事当成灰迹全都抹掉吧,我这一生别无所求唯一的、只是希望王爷平安无事,那我就知足了,你就当是帮帮我吧,至于太子那边的事,我会和王爷商量的,我也不强求了,你不愿嫁自然是有道理的。”
事情来得很突然结束的也突然,她觉得她还没有准备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在她眼里申氏这样的女人不是个会服软的人,强硬的比男儿还要动摇不了,现在竟然能够低下头跟她认错,并且也不再强求她了,那么,是不是这些事她其实可以早点就说出来呢。
红绸离开南院,准备回院子的时候沿路遇上了鲁御医等人,那些白胡子老头儿各个精神满面的谈笑风生,这会子,园子里的几株云石开和金杯花开的正艳,那几个老头儿摸着胡子在一边谈论这什么花治什么病,什么病不可触碰什么花子儿。
红绸觉得有趣,便走过去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巧月曾经说过,红绸这人吧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儿没心没肺,不把什么当回事,像刚刚发生这样的事,现在呢,抹了把眼泪又跟个没事人似的。
其中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儿指着一株马缨丹道“这花叫什么名儿来着,老鲁给我说说。”
“不就是马缨丹嘛,年纪大了,眼力劲也差了?”
那山羊胡一听,似是也想起来了,一脸尴尬的说道“对了、对了,我不是想考考你么,你瞧你这老不正经的,呵呵,呵呵。”
另一位驼着背年纪约莫是七八十岁的老头也道“这小小的花儿哦,看着挺美,可惜带着些毒。”
鲁御医道“毒虽毒,也只小毒,这花朵儿不照样可以治病。”
山羊胡说“美则美,可惜了株身臭味。”
驼背回他“臭虽臭,倒也实在,就像人阿,再好呢也总要有个缺点才像个人。”
山羊胡十分赞同连说“就像刚才门口见到的二小姐儿,好也好,就听说脾气一般,是不是阿,老鲁。”自觉挺有道理,还添了一句“世上多是马缨丹一样的女娃娃哦。”
山羊胡叫唤住了侧身站着穿着绿色衣裳的女子,自从进屋子以来就看到这府里的丫头多是穿着绿色长衣的,加上他眼神儿不好自然以为旁边这个就是个丫头,“唉,前面的女娃娃,给我老头子采上一朵带回家。”
红绸倒也听话,徒手就摘了一朵,侧身说道“这二小姐与马缨丹真这么像?”
一一一一一一
吃过晚饭,申氏便早早的回了屋子,聂延还未回家,到了酉时才醉醺醺的回来。
聂蔷被聂延回来的声音给吵醒了,远远就看见母亲和苏红二人扶着聂延回了屋,一路上聂延还嘴里只嚷嚷着今天我们就来个不醉不归,现在我们还是朋友,过了明日你就是我家女婿了,大致父亲是喝醉了吧,聂蔷摇摇头,让香儿扶着进去休息了。
这几年申氏还是头一次看到聂延喝的这么醉,他本就不是个喜欢喝酒的人,记得年轻的时候一沾上酒水就会起红疹,所以即便在重要宴会上他也是极尽克制的,今日喝的这么醉大概是太高兴了吧。
申氏拧干了毛巾给他醒了醒脸,苏红则是跪在地上给他脱鞋子。
一切都弄好之后,申氏才嘱咐道“你先下去吧,明天还要去给蔷儿准备。”苏红行了个礼就退下了。
申氏将聂延身上的束缚脱了个干净,让他舒服的躺着,自己则是推开门朝着厨房走去。
当申氏端着醒酒茶推门进屋时,聂延已经呼呼大睡了,关上窗子生怕风儿太大让他受凉了,又从柜子里取了几条薄被出来,掖好被角,坐在床边,安静的看着她的丈夫。
每次当他喝完了酒回来,她都是独自一人伺候的,或许是多年前的心病吧,因为那个女人怀孕之后,她就一直放心不下,虽然他从那以后喝醉酒的次数已经很少了,但她还是放心不下,在她眼里就算是再亲近的人都是不能同她夺取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包括她的女儿。
申氏伸出了一只手,轻柔的拂过聂延的脸庞,这只手并不漂亮,或者可以说是丑陋,申氏面目保养得意,但这只手却与她那张脸差距甚远,细腻的皮肤周围遍布着可怕地深紫色带着微微干裂,就像冬天里生得烂冻疮一样,遍布着每个关节。
就像每个人都有她自己的秘密,而她也一样。
那年冬天,她的手就像那个女人一样,一齐死了,这样的代价,她一直认为很值得。
那个女人叫杏梅,乡下来的,长得并不很美,只算得上清秀,有一回申氏从外面回来,无意中看到了这个与自己有三分相似的丫头,心里喜欢就把她留在了身边。
那时杏梅只有十六,与红绸差不多大,但这丫头乖巧得紧,有一度申氏喜欢她比苏红还要多,可惜她还是不知足。
有一晚,聂延喝醉了酒回来,申氏因为刚生完红绸正在做月子并不方便伺候,就让杏梅去了,第二天,她还没起来便听见屋外的哭哭啼啼的声音。
那个她最信任的人,衣衫不整的跪在自己的门外哭喊着说“夫人,我已经是王爷的人了。”
那时申氏觉得这丫头兴许真的不是有意的,就算是,事情也都已经发生了,她还能怎么办。
后来她便让杏梅做了妾侍,她不是个小心眼的女人,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事呀,而她的夫君已经很好了,并没有佳丽三千,现在只是纳妾罢了,她可以不去在意的。
可是、杏梅怀孕了,这是一个月后的事,那天当杏梅指着自己的肚子对她笑着说,大夫说我这胎指不定是个儿子,到时候母凭子贵也说不准呢。
她再也坐不住了,她几度想把这个女人丢出府去,或者找几个人来将她杀了,但是最终她还是做不到,她太善良了,苏红总是这么说的。
再过两个月她就要分娩了,再忍忍吧,一个夏天的夜晚,聂延抱着自己的妻子轻轻的说,到时候她便随你处置。
随自己处置,申氏笑,我怎么处置,难道让我那把刀去杀了她?
其实走到那步路,并不是她所想要的,是那个女人欺人太甚了。
当她得知杏梅将聂蔷推到湖里的时候,她就再也没有丝毫恻隐之心了,她的蔷儿高烧不止,她的蔷儿可能会因此死去,她的蔷儿因为这件事变成了傻瓜,她的蔷儿…
她煮开了一壶滚烫的油,毫不犹豫的倒在那个女人脸上时,自己的手也因此灼伤了,但她当时并不感觉疼,只是过瘾,看着那个满脸红肿再也辨不清容貌的女人,她不知道有多么开心。
后来聂延便把那个女人丢到了江中,他说,玉儿,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