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氏一脸诧异的看过去,明显未料到红绸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叹了口气,放柔了语气道“红绸,为娘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真的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们自己,真够可笑的,自己的亲生父母居然要把自己往火炕里推还口口声声的说为你我好。
停了一会儿,红绸淡淡地说道“小的时候,母亲喜欢姐姐比我多些,但好在还有父亲疼我,我也从不奢求过什么要和平常百姓家一样有父母宠着,合家欢荣的样子,但至少红绸也是母亲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不明白,母亲为何偏生对我比起聂媚都好不了多少?母亲,红绸真的是您亲生的孩子么?”
申氏倒抽一口冷气“你说的是什么话!我怎的对你不好了,你要是我给什么,我怎的对你比起蔷儿有差别了,你今天这话倒是给我说个清楚!”
红绸的眼圈微红,但依旧强忍着道“有些事女儿原本不想说明白的,但要是母亲一定要知道,女儿也不怕把所有事情敞开了说。”
屋子里进来出去的丫头婆子们颇多,在这儿说话实在不适合,申氏便让他们先下去,关上了门,坐在椅子上,撑着额角,有气无力的问道“你倒是说说,为娘让你嫁给太子到底是哪里委屈你了?”
红绸站在申氏跟前,双目低垂,咬了咬唇,抬头道“母亲,那晚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
“什么?”申氏眉头微皱,明显是没明白红绸这没头没脑的话。
红绸扯着嘴角笑笑,既然你要我说,那我就给你说个明白,反正现在不说以后恐怕也没机会了“那晚、我遇刺的晚上,你和父亲还有月霞说的什么我都听得一清二楚。”
申氏双目微张,分明是惊讶的表情“不可能,那晚你明明是昏迷了。”她心里却开始害怕,害怕要是红绸真的听到了,那要如何是好。
“那女儿把你们当天说的那些话说个清楚。”她每说一个字申氏的脸色就越发的显得难看“月霞说当日想要刺杀太子的人是二皇子,是不是?”
申氏面色惨青,不可置信道“你,你怎么知道的,不对,红绸这事不能乱说,不可乱说。”
红绸知道母亲这是在自我安慰了,她总是喜欢那样自欺欺人,就像当年父亲宠信了聂媚的母亲次年生了聂媚的时候,她也一直告诉自己聂延是喜欢自己的,他最爱的还是自己,除了她他便不会看别人一眼,可最终如何,虽说那女人还是被她除却了,可惜还是给她留下了耻辱,一个与那女人长得颇为相像的孩子,聂媚。
现在好了,她一生中给她留她留下的唯一两个污点都被抹干净了,这样她便可以再自欺欺人一些,尽管父亲在外面还有其他女人她都可以当成视而不见了,有的时候红绸真为申氏可怜,这样一个不仅在外人和家人面前都带着面具的女人,是要多么累。
“母亲,你不必这样,那天尽管我没听到月霞与你们的对话,我也还是看清了那刺客的容貌,真真切切的知道那人便是唐若慕的。”
申氏伸手去抓她,将她安定在自己视线内才安心下来,道“红绸,把那件事忘了,别再说了,知道么,你今天的话母亲只当你在说梦话,出了这个门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不好。”
红绸是第一次看到申氏在别人面前服软,更何况这个别人还是自己,心里有些不忍的说道“没办法了,我忘不了的,就算是将这件事情忘了,那还有许许多多我知道的事情,难道我就能当他是一场梦,醒了就可以做个没事人么。”不觉喃喃道“就算是梦,我也是忘不了的。”
申氏无力的瘫软在椅子上,戚戚笑道“你到底还知道多少。”
“我知晓月霞是父亲身边的死士,我也知晓聂媚的死是你们蓄意杀害,还有什么呢,哦…对了,父亲其实二皇子的人,而让我嫁给太子只不过是你们害怕日后二皇子篡位无法,那我还是太子妃阿,不对,日后说不准是皇后呢,所以你们便可以稳稳当当的继续做你们的王爷王妃了,想的可真周到,那你们为何不把聂媚也一齐带进这场阴谋里,她不正好怀着孩子么?嫁给唐子冉不正好顺利成章?这么划算的买卖你们怎么就忘了?”
“啪”
顿时,屋子里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只有那一声“啪”依旧在她耳边盘旋。
红绸捂着被申氏未留丝毫感情狠狠一巴掌抽得发红的脸颊,吃吃一笑“所以我便说,我恐怕不是您的女儿吧。”
瞬间,周围的空气就像凝结了一般,让申氏觉得自己呼吸都困难了。
这次她没有控制住自己,她是个贤妻良母阿,她是别人口中贤德的聂夫人阿,她是父亲口中的乖女儿,她是蔷儿口中的好母亲,她是申裳心中的好姐姐阿,她,她怎么可能做出刚才那样的事情,她一定是疯了,一定是疯了才会打红绸的,申氏想伸出手去给红绸揉一揉伤口,但就像小的时候,红绸不小心摔倒站不起来的时候,她想去扶起她的,可是最终她还是没有,她告诉红绸,你是个大孩子了这点苦难道还受不了么?
红绸看着母亲朝自己伸出的手又再次收回,有些狼狈的笑笑“小的时候,红绸同样和姐姐一起从假山上摔了下来,母亲也是和现在一样,伸出手犹豫了半会儿,最终还是不来扶女儿。”
申氏站起来的身子踉跄了下,但很快还是站稳了,她道“母亲不想让你同那些深闺小姐一样,太过娇弱所以才…”
“呵。”红绸冷冷一笑“可是母亲却伸出手去扶姐姐了,母亲真当我还是那时候的三岁小孩?母亲知道我五岁那年突然变了性子么?”看清了申氏现在的神情她又道“没错,我当时为什么会对姐姐那么讨厌,还有变成那么任性妄为都是拜您所赐,你对我说过吧,你说你喜欢有才华的女孩子,那我便去学才艺,只是我虽然学了,但每一处是精通的,这你又知道是为什么么?母亲当时让姐姐学什么我就学什么,但姐姐学每样东西都长不了,那我就跟着她换,我以为我这么努力了母亲就会对我不一样呢,呵呵,可笑吧。”
“红绸,我,我。”申氏语无伦次道“我真的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你姐姐一向比你差许多,我以为你会懂我的,蔷儿因着小时候便烧坏了脑子,现在虽说好多了,但还是有些…我对她宠溺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你,母亲一向以为你是个坚强的孩子,所以,所以…”
“所以,就可以把我推到火炕里?”泪水已经流满了她的脸颊,控制不住的从眼眶里夺目而出,使她模糊的辨不清方向了。
“我,我什么时候要将你往火炕里推了,红绸,你。”
“我前面的话说的还不够清楚么,若是二皇子夺位成功,那你认为我和太子还能有好日子过么?倒时候你们依旧坐在锦被软垫上,还会记得已经成了阶下囚的女儿么?”
申氏第一次有这样的冲动,希望能够忘却了自己的身份,抛下了所有面具,深深的想把女儿,她的女儿拦在怀里,对她说,孩子,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你误会我了也误会你父亲了,我们这样做都是为你好,可是她不能,因为这些事情都是真实存在的,现在的她不奢望能得到女儿的原谅,只是想用她仅存的一些理智去安抚她,让她不要再哭了,这样或许自己会心安不少的。
申氏抚了抚红绸脸上的泪,静静地看着女儿在自己面前委屈的像个孩子一样的神情,她深深的觉得,其实这样也好,让红绸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也好过什么都不知道却白白的搭进去,尽管她也知道,要是红绸知道了所有的事情,那嫁给太子的事定是办不成了,这个时候,她觉得就算是不嫁给太子也好,总好过日后见到红绸与太子被关在牢中,母女二人老死不相往来要好的,此时,对她们二人来说世界就像停止运转了一样,安静,极其的安静。
“叩叩叩”只是这份安静没有持续太久,门外的敲门声告诉她,现实并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她理了理自己衣衫,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摆正仪容,恢复了那个端庄大方的聂夫人,腔正字圆的说道“何人?”
“是我,母亲,我是蔷儿。”
红绸转过身去,抹了抹眼泪,停止了抽泣。
申氏款步过去开门,屋门一开便被聂蔷抱了个满怀,申氏笑道“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
聂蔷挤在母亲怀里,撒娇道“母亲母亲,刚才那几个老爷爷说我这身子大好大好,适合适合,那是什么意思?”
申氏拍了拍她的脸蛋,在她耳边嘀咕了两句,没多久,红绸就看到聂蔷两颊赤红的样子,聂蔷转身也刚好看到红绸,见红绸眼睛红肿便急急地问“红绸,是谁欺负你了,你别怕,我去教训他。”
因为刚才哭的太久,现在虽然眼泪都擦干了,但还是看的出是哭过的,加上声音有些沙哑,红绸便没答话,只一味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