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飞将戟变枪(1 / 1)

但是,在返回县衙的路上,她却还是忍不住去想。瞎子歌是好人,是贵人,她知道。只是,什么小兵,大王的,那也太夸张了吧。小兵倒是小兵,但是大王却是不可能吧。这八年来,他一直呆在她的身边,他要是有机会做王,为什么不做?

况且,一个瞎子,一个流浪的瞎子,会有做王的资格吗?她心想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相士还说他“心里一直有她”,“命中不能缺了她”,这真的是瞎子歌心里的心声吗?想到这里,她却犹豫了,也许在三年前,他们相依相偎在河边,看夕阳落在河上的时候,他的心里可能有这样想过吧。但是,现在呢,三年里,他一直都沉默不言,谁知道他还是不是一样的情怀?还是已经对她怀恨了。

在偷窥她,偷窥黄副将那里,她已经看出他的一些变化;在他枪法霸道,奋勇杀敌的方面,她又看到他平时看不到的一面;这个人到底怎么了?到底还有多少秘密隐瞒着她,她却一点也不知道。

如果说是有的,也只是给出谜语般的说话,说什么“你放心好了,不出一个月,我一定浩浩荡荡地回来接你!”

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浩浩荡荡,是不是代表带着很多兵?那么多兵哪里来?是造反,还是升官?

同样的一句话,她似乎在以前就听说过,但是,那是一个什么时候呢。她一边缓缓地走着,边开始搜索枯肠,绞尽脑汁地去寻找记忆中的碎片。

“是那个时候吗?”她开始依稀记得,八年前,她和奶奶还住在一间瓦屋里,后来,有一个中年人带着一个少年找上门来,向奶奶索要爷爷那杆方天画戟,奶奶也犹豫了再三。

最终,奶奶知道这支戟将是给那个少年使用的,便毅然削去了戟上的月牙,留下那个奇特的枪头,并要求他们不要把这枪的秘密告诉其他人,才把爷爷的戟交到了那个少年的手上。她们婆孙俩也从中年人的手中得到了现在那套大木屋,和一笔不菲的钱。

她还记得,当那个中年人接过那杆枪时,激动地对那少年说:“将来,你就靠着它,浩浩荡荡地杀回去吧!”

那时候,她的目光只注意眼前那个清秀稚气的脸孔,几乎忘了这样同样的一句话。

那中年人便是瞎子歌的师父,少年则是瞎子歌。

那时候,他的眼睛还没有瞎。

从那以后,她总能看到少年在对面的院子里天天都“呼呼”地练枪,直到傍晚,他师父才让他走出门口透透气。这时候,她总是会上前去,邀他一起去看长河,看美丽的落日。

他很沉静,问他的父母怎么样,他不说;问他的师父叫什么名字,他不说;问他来自哪里他说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个少年单姓林,单名一个“歌”字。

直至有一天,他说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没多久,他师父也失踪了,离他而去。从此,他就像流浪儿一般一个人过活。后来,奶奶建议他在赶集人多的时候,可以在她的门前,表演一些飞枪绝技,借以向路人收取一些表演费。

之后,他们生活的平淡如水,情谊却日益的深厚,深厚得她可以教他学骑马,让他抱到怀里在马上一起驰骋,可以躺在他的怀里一直看到日尽西山。

直到三年前,罗龙的爹上门对她奶奶说起了指腹为婚的事儿,她便忍心割舍了那份两小无猜的情怀,遵从了父亲留下的承诺,开始尝试着与罗龙亲近,而他也很体谅她,一直坚持着只字不提,只是默默地守在她的背后,暗地里为她解决许多让她放心的事儿。

直到唐英的出现,他们这般铁三角的关系,便被无情地打破了。

罗龙死了,他们的三角关系似乎成了怨三角。瞎子歌变得丝毫不留面子给唐英,不仅偷窥他的乳娘,还解决不了她,让唐英一痛再痛,左右为难。

怎么瞎子歌可以容忍罗龙,却不能包容唐英呢?

总的来说,目前她还看不出瞎子歌有何贵不可言的东西。

但是,算命相士给他的评价和唐英的评价却是天壤之别,感觉她自己现在就像踩在地狱天堂的中间,一个不慎,就会坠落地狱里去。

难道她应该舍弃温柔体贴的唐英,再回到瞎子歌的身边吗?瞎子歌会是算命相士说的,是那个未来的王吗?

一路上,她把算命相士对瞎子歌的推荐和瞎子歌近期的表现,一一作了比较分析。却发现算命相士说的和自己了解的,有着很大的不同,难道我这和他相处八年之久的人还不及一个算命相士?

如果那算命相士说的是真的,那她对瞎子歌的了解岂不是实在太少了?

想到这里,她又想,那算命相士也说唐英是‘嫁不得’的男子,但她也没有发现唐英有多大的缺点,人无完人,只要包容得下的,又何必强求完美呢?就像罗龙的冲动与粗鲁,如果不惹事的,倒也不失为一种可爱。

还是,这个时候,她更要从另外一个角度,再去观察并了解瞎子歌?想到这里,她的心忽然豁然开朗:她对担心唐英在情场上的诚实,在战场上的安危,换作了瞎子歌,竟然毫无这种压力。

“等我,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瞎子歌三番二次总是自信地这样对她说,又总是三番二次地真正活着回来。她见识过他的勇猛,那真是神佛也毫不留情面的厮杀;她听说过他的计略,那真是令人哭笑不得的绝妙;这样的人,会让她担心吗?

当她踏进县衙,看见瞎子歌竟然被那些捕快套住四肢,却不由一怔。怎么瞎子歌会被他们抓住了?

啊,他们在欺负一个瞎子?曾几何时,她的心里看见瞎子歌有危险,总会冒出这样的念头,并上前把他救下来。

这样的念头,应该是多年以前了吧。她及时的想起,也马上想行动,但是唐英的影子又忽而映入她的眼帘。

她犹豫了。她要从旁趁机观察一下没有她在身边的唐英,到底会对瞎子歌怎么样?从他们的对话中,她得知瞎子歌要来找她解释上次的误会,而唐英则为了保护她的休息,不让他冒然闯进,两人就是这样由意见不合到僵持,到大打出手,然后出动了捕快,最后成了这样的局面。

不料,就在这时,殷大哥快马从她的身边飞过,禀报了一个惊人的情报。唐英马上指派了瞎子歌任务,并释放了他。

就在瞎子歌一脸焦虑地朝她走来,她发觉对他也不是那么的憎恨了,更是担心他的安危;想他为了黄副将那件事,不惜一切拂逆唐英的意思也要闯进去,可能黄副将这件事中的内情与表面看到的大相径庭。

此时她也想和他坐下来,听听他的解释和了解他的秘密多一些。

然而,唐英那军令般的催促,打沉了瞎子歌发现了他的那脸神采,打消了他已经涌上喉咙的说话。

吕曼儿心中不由一怔。连忙走到唐英的面前,冷冷地问:“现在强虏再攻‘西帝庙’你会不会出兵支援?”

唐英见她和瞎子歌一样,重提援兵一事,也是一怔,转而说:“你来,我告诉你。”

说完,还不待吕曼儿反应过来,一把拉着她走出了县衙,把她拽着骑上了白马,扬鞭绝尘而去。

瞎子歌听得他们远去的马蹄声,内心不由悲叹一声,只好随殷大哥一起,骑上了“黑云”,快马加鞭地赶往“西帝庙”御敌去了。

须臾间,唐英的白马驮着他们俩,像一道白烟般地窜进了兵营,吕曼儿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唐英就是要把她带来这里。

来到了兵营里,看见兵营里的伤兵累累,哀声连连。军医正在帐蓬里替一些士兵复检,呻吟声不时从里面传出来,惨不忍闻。一起出征的四千多兵马,回来三千多,折损了二百多人,受伤的也有三百多人。

唐英在马背上一指他们对吕曼儿说:“你看他们,上次一战,还没有恢复,你就忍心让他们再战?他们还哪有能力再战?”

吕曼儿看见他们个个也垂头丧气的,心中也是不忍。但想到瞎子歌仅带着那三千人力拒强虏的一万人,也是忧心忡忡。

万一,瞎子歌要是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她,她应该怎么办?

发生了偷窥黄副将的事,在“西帝庙”里,她就曾经为了唐英的“砍首”而替自己认为罪犯偷窥的瞎子歌求过情,那就是不想他再相继成为罗龙死去的第二位,也是最后一位离她而逝的知己密友。

一个人,一辈子的知己密友本来就不多。况且,是一个相处八年而在背后默默支持她的好友,如果不是天灾,她怎么可能让他死于人祸?死于眼前?

在兵营前,她被唐英一番抢白,无言以对。焦城外那一战,她又看到了强虏的“黑色铁骑兵”割草般的厉害,真的不是一般的人可以阻挡;她没有权力,也没有理由让眼前这些伤兵再上战场白白地送死。

“那么,派那些还没有受伤的去呀。加上原来守城的二千,起码还有四千多吧?”吕曼儿仍然不死心地想到了另外一些完好的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