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浅尝辄止就可以了,不要喝多了。”瞎子歌正想劝她,她已经义无反顾,以袖遮丑,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瞎子歌微微一怔,摇头一叹,也只好笑着陪她咕噜一声,喝了下去……
夜幕降临,大街上华灯初上。酒保端来了红烛,把吕曼儿的小脸也映得娇艳如花,杏眼流盼之间,瞎子歌看在眼里,也顿时痴迷了起来。
“怎么了?没有见过我似的?”吕曼儿被他忽然这样子盯着,心儿也怦然狂跳,连忙反问他,引开他的痴想。
瞎子歌却只笑不避,说:“有呀,只不过,你今晚和平时不同,今晚你是特别的美!”
吕曼儿心里一甜,呵呵一笑,嗔说:“瞎说,一个跟着马屁股跑的女孩子喝两杯酒就成仙女啦?”
“这样的美呀,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可以看到。”瞎子歌笑了笑,忽然这样伤感地说,引得吕曼儿不由一怔。
“废话,要是回到了桃英镇,什么时候都可以呀。”
瞎子歌听了,眉结轻舒,转而又泛起她喜爱的小酒涡来。
两人又添了饭,饱饱地大吃了一顿。半个时辰过去,仍然免不了要曲终人散,分道扬镳。吕曼儿心里很是依依不舍这临窗的一幕美景与一顿美食,还有和清秀俊美、有着明眸皓齿的林歌一起明月清风下共饮一室,这快乐幸福的感觉,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再遇上。
她临别依依地把这小雅座深深地扫了一眼。她想把今晚这里所有的一切事和人,以及一桌一椅,一杯一碟,都牢印在美好的记忆中,不让它们随着酒醒而消散,随着年月而遗忘。
下了酒楼,走在街上,已经是万家灯火的时分。各店铺没有打烊,还满街张灯结彩的一片喜红通明,人们重新在街上行走活动,由着那红灯笼映红了身上素白的缟衣和脸上的笑颜,一下子来了心情,微笑着忘掉了之前战事带来的恐惧。
两人没有骑马,只是牵着,挽着地在街上闲庭信步。吕曼儿眯起迷醉的双瞳看过去,这县城果然比起他们的桃英镇,热闹得很呢。
转眼一瞥旁边的瞎子歌,他步伐轻盈而笑意盎然。恍惚间,她感觉自己好像走在迎娶新娘子的队伍之中,而瞎子歌就是那个最俊俏最幸福的新郎,那么,她又是不是那个幸福甜美的新娘子呢?
呵呵,哪有新娘子是牵马走路的呀。想到这些,她自己也不由在心里自嘲了自己一番。目前其他各地仍然烽火四起,她怎么又胡思乱想起这些儿女私情来了?转而,她又骂了自己一句。
“怎么了?”瞎子歌忽然转过脸来,用那双灿若星辰眼眸关怀过来,那微红的灯光映出眸里荡漾着似水的温柔。
吕曼儿不由窘得满脸飞起了红霞,所幸,通明的喜红灯笼映照下来,也是满脸的通红,“没事。想不到这大利县城比咱们的桃英镇还要热闹了。”
瞎子歌微微一笑,“当然了,它毕竟是一个县城嘛。”
“呵呵……”
两人重又有说有笑地穿过了大街,来到了衙门前,一起把马送回了马棚内。瞎子歌仍然坚持把她送到了厢房门前。
临别秋波,吕曼儿心情愉悦地坚持看着他走到走廊的尽头。
瞎子歌这才轻轻一笑,深情地瞥了一眼,眼里掠过了一缕不为人知的落寞,然后,噙着笑意毅然转过了身,望着院门,沿着光滑的碎石小径,迳自飘然而去。
吕曼儿倚在门边,舒心地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却想像着他的背后也长着那一双明亮的瞳眸,在一直地注视着她。
虽然那一晚落水的场面令她有损贞节,但是,如果那样的情景能够帮助到瞎子歌回复光明,自己能够看到他神采奕奕的一面。她还有什么好生怨恨的呢!
罗龙已经真的死了,真的离他们远去了,她此生也无法嫁入罗门了!而她此生的未来幸福,是不是应该让眼前这个瞎子歌负责呢?
以前,也许她,或者是奶奶,都在嫌弃着他的眇目,把他当成残废的人;尽管他为人内敛,幽默,义气,但是,在那么多的年轻青壮中,她们仍然因为那样而把他列为最后一个;如今,他变得神勇,变得明朗,变得像一枚金子一样夺目耀眼,这就像和她梦中的情景一样,不,是比她想像的还要完美,她是不是应该重新考虑一下他呢?
瞎子歌的背影在院门一晃而没,他的光芒也顿时黯然了这个后院,四周假山树木也有如一团团浓墨,淡隐在夜色中。没有了他的院子,没有他的夜晚,她忽然从黑暗中感到一阵失落来袭,很冷,很寂寞。
吕曼儿轻叹了一口气,这才转回了厢房内。躺在**,骤然发觉,瞎子歌一天下来,陪着她去拜祭,去酒楼,纵马驰骋,赏日共饮……,还是和以前一样,做着一些让她远离忧伤,翻起快乐的事儿,不禁又暗暗的感激不已。
那边,瞎子歌刚拐出了后院,在左边中间的亭子里便传来了唐英的呼声:“林歌?”
瞎子歌转眼看去,唐英已经负手傲立在亭中,眼神噙着一丝邪笑盯着他。
“将军!”瞎子歌即时停住向他抱拳施礼。
唐英却朝他招了招手,瞎子歌便健步如飞地走了过去,登入亭内。唐英眼神里有一丝不为人知的妒意一闪而过。“看来,你真的能够视物了,你可把咱们大家瞒苦了。”
瞎子歌沉静地说:“不,这也是几天前的事,以前,我确实什么也看不见。”
“哦?”唐英微微一怔,这区区几天,就能够把一个瞎子弄复明了,“那到底是哪一场战斗让你吓得睁开眼了?貌似你要不上战场,一上战场你的眼睛就霍然打开了。”
瞎子歌微微一笑,“算是吧,说起来,还得感谢有你们。”
“呵呵,”唐英一阵朗笑,在亭中的石凳坐了下来,今晚月色如雪,把他的影子拉的长长的,如巨人似地躺在地上。“不,这么神奇的事情,咱可干不了。”
转而,又问:“你说你是一名孤儿,十二岁时来到了桃英镇,在那里住了八年,你的枪法全是你师父教的?”
瞎子歌抱了抱拳,“是的。”
“他不止教了你‘瞎子飞枪’,还教了你那套霸气狠辣的枪法?”
“是的。”
唐英眯眼一笑,“那你一开始为什么不早说你有枪法呢?”
瞎子歌微微一叹,感慨地说:“师父说过,不到万不得已,生命得到威胁的时候,不可以随便使出他的枪法,就连说也不可以,所以,我也瞒了曼儿。”
言词之间,也情真意切地饱含了无限的无奈。
唐英也感慨地说:“你可把大家都瞒的好苦呀。要是你早说了,我就拜你为副将,咱们一人一半地或攻或守,这样子,也许兄弟们不会死。”
瞎子歌听了,眼中也噙满了伤感。“对不起,我有我自己的苦衷。”
唐英又站了起来,微叹了一声,一摆手,“那算了,我也不问。你就做好你的百夫长,带着敢死军继续把强虏赶回老家去吧。”
“我尽力而为吧。”瞎子歌说完,稽首拜别而去。
唐英望着他的背影,慢慢地收起了笑意,眼眸里荡漾着一泓的醋意。这人说什么也是和吕曼儿一起从桃英镇出来的人,也是吕曼儿最维护的两人之一,如今,罗龙已死,他就自然而然而了吕曼儿最为牵挂的人,无论是以亲人还是情人的角度,瞎子歌接近吕曼儿的艳福都比他强多了。
瞎子歌曾经说过喜欢过吕曼儿,那是因为罗龙的婚约中断了他的爱意。如今,罗龙牺牲了,那婚约也消失于杳杳间,他又会不会趁吕曼儿丁忧期间,乘虚而入,趁机再爱呢?
想到这里,唐英也不由得无端端地打了个寒颤……
翌日清早,吕曼儿照常在马厩里添草喂马,替马儿检查那些马蹄铁掌的松动情况,要是有,就得送去杂役营,着铁匠修理好。
不料,等她站起来,后面赫然多了两个军士兄弟。
他们率先笑说:“吕姑娘,咱们是受将军之命来领马的。”
吕曼儿微微一怔,唐英怎么突然要这么多马了?便转过身,循例地问:“领去哪?”
“校场。”军士也爽快地回答。
校场?那不是练兵的地方吗?需要骑马了吗?除非是要阅兵,她走到了刚喂饱的另一边,便又问:“给谁骑?”
“不知道。”军士晃了晃脑袋。
她解下了一匹马的缰绳,把它牵到那军士的面前,“你们又要去打仗了?”
“不知道,”军士接过了缰绳笑说,“听说,是要到前路去设寨防御。”
设寨防御?这是个好办法吗?那都会有什么人去?吕曼儿一边挑选了四匹健硕完好的马匹给了他们,一边在心里揣测着。
“那,那瞎子歌会去吗?”
“不知道,如果你想知道的,跟我们亲自去校场看一下不就全知道了?唐将军现在正赶着过去。”
她这才嫣然一笑。是呀,多么简单的方法,只要过去观看一下,不就全了解了?
于是,她也选了匹马,追随着那两个军士一路出了县衙,直奔向校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