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老夫上路？”
“对，老夫也该上路了，但是上路前，老夫要和你聊聊。”
顾宪成那张没有半分血丝面容之上，带着几分冷意。
满脸的皱纹像是像是一种无形的诅咒，深深刻在顾宪成脸上。
岁月的蹉跎，这个年迈老人犹如一盏即将灭了的烛光，摇摇欲坠，弥留之际。
风轻轻的吹动，寒风就像是一把把锋利匕首，割着顾宪成的老皮肉。
“舍命想陪！”
魏忠贤也不想看着这个老者就如此落幕。
就算是落幕，魏忠贤也就陪伴着这个老者吧。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功名利禄，谁人不贪。
没有过错，没有对错，只有胜负，这便是人生。
魏忠贤坐在顾宪成对面，顾宪成用满是污泥的老手摸着胡须，抒发大明次辅最后一道威严。
尊严，魏忠贤给了顾宪成，顾宪成就应该珍惜。
“老夫也是寒窗苦读书生，乃是出身寒门弟子，从小吃苦，每日两餐，日复一日苦读，也算是修成正果了。”
“曾经老夫也想为百姓谋福利，杀贪官污吏，做一个包青天，呵呵，可老夫当了官之后，就陷进去了。”
“欠下债务，无力偿还，债主上门逼债，无奈只能选择和贪官污吏同流合污。”
顾宪成闭上眼，眼角溢出泪水，老泪纵横。
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眼泪，到底是悔恨，还是其他。
魏忠贤并没有立刻杀了他，让顾宪成能够在说说话，让顾宪成忽然觉得魏忠贤还算是一个正直之人。
功名富贵，一脚天堂，一脚地狱。
如果不想当官，没有野望，是不会来参加科举之路。
数万万人过木桥，而且越到后面，木桥越窄小，最后仅仅只是过去了两百多人。
这一条路，没有走过的人是根本不知道有多么苦。
可当了官之后，又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
在百姓眼中，当官的是官老爷，是文曲星下凡。
可当了官之后，一切开销压的让顾宪成喘不过气。
俸禄仅仅只是十几两银子，如何承担庞大的开销。
历史上贪官污吏，大多人都是寒门，而且寒门比乡绅之家还要贪。
为什么？
还不是为了银钱二字。
挣扎在这条路，从满怀希望变成了失望，甚至到了绝望，这是何等心酸。
你不贪，别人逼着你贪。
魏忠贤自然知晓寒门不易，不管在哪个朝代，寒门都难撅起。
而顾宪成能够撅起，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
不是人改变了环境，而是环境改变了人。
大明王朝已经腐朽到了极致，没有人不贪污，不贪污就会被排挤，会被别人嫌弃，最后饭都吃不起，还要落得死无葬身之地。
“因为别人逼债，老夫就活的人不是鬼不鬼，世上有几人是海瑞那样的狠人？”
“这大明王朝已经到了末期，如果不是我等缝缝补补，早就塌陷了，国库钱从哪来，还不是抄家所得？”
“万人都是鱼肉，万人都是皇家的食物，如若我等不贪污，国家岂能坚持这么久？”
“就是简简单单的天灾就能够皇家喝一壶的了，我们贪污的不仅仅是百姓血汗钱，还有富商啊！”
顾宪成一边说，一边流泪，虽然没有呜咽，但却是字字诛心。
封建王朝没有一个能够活过三百年，这不仅仅是官员造成的，也是皇家造成的。
仅仅皇家子嗣，就是一个大负担。
就在这时，魏忠贤突然想起了和珅，和珅就是被乾隆一步步逼迫到贪，成为贪之首。
这也许就是华几千年的悲哀吧。
“好了，今晚老夫说的够多了，也该去了。”
“潇洒一生，换来身首异处，这是报应，老夫应该承受。”
顾宪成闭上眼，等待着死神降临。
了无牵挂，最后都将是一捧尘土。
魏忠贤这次是真的动容了。
顾宪成不坏，不算大奸大恶之人，至少有一点是真的，顾宪成没有杀多少人。
“我不杀你！”
魏忠贤起身，却被顾宪成一把抓住。
“哈哈哈，你来看看老夫字写的如何？”
顾宪成把血书递给了魏忠贤，魏忠贤打开一看，只见上面所骂之人竟然是万历皇帝。
这大明次辅，临死竟然不是想拖魏忠贤下水，竟然是想骂他人生中最想骂的人。
都说大明实际灭亡于万历年，这个虽然不对，但是最起码万历罪业有五成，万历是大明罪人。
因为万历几十年不上朝，导致大家都和万历一样不工作，回家休息。
魏忠贤记得前世网上看到的一个小道信息，据说是天启皇帝写的圣旨。
意思大概就是说，万历生前的一切档案，为什么翰林院还没有完成，都特么天启五年了。
结果负责档案的官员来了一句，他啥都不懂，也不了解万历皇帝干了什么。
结果…
这或许就是民族悲哀。
大明能够在万历三十年没上朝，能够苟延残喘，他们这些大官员还是有功劳的。
缝缝补补，也算维持现状。
如果说明朝灭亡有三成是来自于天灾人祸的话，那么万历就应该占据五成。
剩下一成是来自于田地和皇族蛀虫，最后一成才是来自于官员。
不是官员想要腐败，而是皇帝逼迫他们腐败。
国不知民，民自然不知国。
“痛快，痛快，真是痛快啊。”
“老夫算对了，李中正老狐狸从来就不会给任何人留下把柄，至于老夫为什么要拖延。”
“老夫…就是想写血骂那个昏君，想见见你。”
“老夫告诉你，东林党不是老夫归打理，老夫只不过是乡绅代言人，老夫死了，可以换无数个代言人。”
“你为国为民，老夫何曾不想，如今，老夫终于要解脱了，离开这个肮脏的大明官场，离开这杀人不见血，尔虞我诈的大明官场。”
“最后多嘴劝你一句，你现在看到的只不过是表面，这水深着呢，祝你好运，希望你能够带领大明中兴。”
“我走了！”
顾宪成拿起暗黑色盒子之中一把匕首，对准心脏戳了下去。
一代奸臣顾宪成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