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斯妍回到世德轩又抱怨了一会儿,稍微平复了心情,回到饭厅,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吃了午饭。二房的人虽然只字不提之前在正厅的事情,但眼中透着得意,好像得到了什么好处似的。
下午,宾客们前后到来,其中不乏当朝的权贵大员,还有专门从帝都周遍郡城赶来的官员,裴斯妍耐着性子一一的说了客套话。冯太师和巫礼大人没有出现,让她感到万分庆幸。
一些品级低的官员直接从小偏门进来,原本连和巫盼大人多说几句话的份都没有,请到了一处偏厅坐着。裴斯妍皱了皱眉头,趁着一个空隙偷偷跑过去,和小官员们客气的打招呼道谢,才又回到正厅。
众人在友好的气氛中聊天吃饭,澹台沅还别出心裁的弄来了烟花。生日宴会在漫天绚烂的烟火中结束了,忙了一天的裴斯妍一点都不觉得累,兴冲冲的回到世德轩拆礼物。
各色礼物堆积在卧房中央,其中奇珍异宝占了大半,折射出五光十色,房里不用点灯,靠着这些礼物也能照亮。
拆礼物果然是一件能让人心情更加愉悦的事情,裴斯妍摆/弄着一些别致精巧的小首饰,随口哼着歌,把端着热水盆进来的云琦吓到了。
“小姐,您哼的是什么呀?听着好奇怪。”
裴斯妍正拿起一只红色的小礼盒准备拆开来,听见云琦的话立刻不发出一点声音了,装傻的抬头看侍女,“没什么,随口哼的。”说完,她忙不迭地打开盒子准备分散对方的注意力。
普通的小盒子里竟然躺着一只珠光莹莹的华丽步摇,镀银的彩雀鸟栩栩如生,层层羽毛细致无比,从雀鸟的身上垂下两串晶莹剔透的红色宝石,在灯火照耀下光彩夺目,让人久久舍不得挪开目光。
“天哪,太漂亮了!”云琦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是啊,”裴斯妍轻抚过雀鸟,又仔细的查看红宝石的坠子,对这样东西爱不释手,“我明天戴它好了。”
“小姐,奴婢现在给您戴上看看如何吧?”云琦提议,拿来铜镜。
裴斯妍迫不及待的点头,“好,好。”
云琦接过雀鸟步摇,左右看看裴斯妍的发髻,选择了一处插好,“小姐,您真漂亮,步摇很配您。”
裴斯妍满意的对着铜镜照来照去,臭美了大半天倦意袭来才舍不得洗梳睡觉去了。
第二天,回到阔别大半个月的大殿,面对总是找茬的某些官员,裴斯妍仍然满面笑容,时不时伸手摸摸步摇。她到的比较晚,刚站好了位置,内侍就宣布“皇上驾到”。
皇上看上去苍老了许多,心情似乎不好,脸色阴沉沉的很难看,众人下跪行礼了半天,他才说了“平身”。
巫礼微微侧身瞟了裴斯妍一眼,脸上先是露出惊愕的表情,接着又转变成笑意,做了一个叹息的动作,回过头。
皇上手撑着额头,疲倦的问道:“前几日旱灾的事情如何了?”
“启禀皇上,”户部尚书擦擦汗,站出列,“因为旱灾导致的饥荒现在是万分严重,臣昨日将赈灾的粮食准备妥当了,即刻便可出发。”
“很好!朕要任命一位巡按负责前去赈灾,不知道有哪位……”皇上抬起头,草草的扫视着殿中的臣子们,当他的目光落在某处的时候猛然坐正身子,脸色大变,充满了厌恶和愤怒。
巧于察言观色的官员们寻着皇上的视线,找到了让皇上愤怒的原因,有个别人倒吸一口冷气或是露出不易觉察的幸灾乐祸之色。
裴斯妍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自己身上,好奇的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裙,又摸摸脸,自己也没有特别之处,最多是离开大半个月,有什么好奇怪的?
站在她身边的巫罗嘴唇微启,轻声说道:“巫盼,您发髻上的步摇乃是宫中大忌,是为不祥。”
雀鸟步摇竟然是不祥之物?裴斯妍打死了也不愿意相信,“怎……怎么可能。”
巫罗摇摇头,并没有解释,皇上已经快步走过来,怒视着裴斯妍,猛然抬手摘下她的步摇,死死的握在手里,似乎恨不得把它折断。
“你从哪里得来这支步摇?!”皇上高声喝道,威严的字字掷地有声。
裴斯妍瞅着第一次见面时还慈祥和蔼的老者变成几乎要吃人的怪兽,心中大叫郁闷,咽了一口唾沫,答道:“回皇上,此乃昨日臣生辰所收到的贺礼。”
“生辰贺礼?”皇上冷冷的注视着雀鸟步摇,“你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一支普通的步摇啊?”裴斯妍反问道,也许是巫罗弄错了,如此精致的首饰怎么可能和不祥、忌讳搭上边呢?
皇上冷笑一声:“虽然是雀鸟不是凤凰,但此物却有凤凰泣血之意。”
裴斯妍听了皇上的话,再次打量着步摇时恍惚觉得点缀蓝、绿等色小宝石的鸟尾,和凤凰的尾羽极其的相似,而那两串红色宝石坠子形同血珠。“凤凰泣血”一说,她听说过,只是从来没有听过“凤凰泣血”的典故,她一直当作是现代胡编乱造出来的东西。
冯太师走过来凑热闹,语气含/着责备:“巫盼大人竟然不知道?”
“我……”裴斯妍嗫嚅道,手指不安地揪着袖子。
一个眉目与皇上颇为相似的年轻男子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一瞧皇上手中的步摇,脸色霎时一白,“这,这不是……当年据说克死母后的东西吗?!不是丢失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裴斯妍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克死母后”四个字在不断的回荡着。
她这是上辈子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让今生落到如此地步——克死谁不好,偏偏是克死淑馨皇后的东西!
众人的脑袋又齐刷刷的看向站在巫礼身边的龙纹紫袍的男子,只见他一副沉静从容之态,唇边微笑妖魅如画,令人为之倾倒。
他举止优雅地走来,恭敬的对皇上作揖:“父皇,不知可否让儿臣看一看这支步摇?”
皇上的身子朝另一边挪了挪,由身边内侍将步摇交给蓝暄查看,又转向裴斯妍:“巫盼,你可知罪?”
“皇上,”裴斯妍立刻双膝下跪,“定是有人刻意陷害臣,还请皇上明查。”
“但是你戴上了这个东西,巫盼,”皇上狠狠的说,负手跺步,“继任大典那日,朕与你说了会话,觉得你算是明事理、有能力的女子,可今日方才知道你是如此荒唐无知!”
裴斯妍低下头,洁白的牙齿咬着红唇,委屈的眼泪盈眶。
巫礼趁机火上浇油,“皇上,臣认为此事关系重大,一定要严惩相关人等,告慰皇后娘娘在天之灵!切不可让当年惨剧重演!”
一边的蓝暄将首饰仔细的查看了一番后,抢在皇上正要开口之前说道:“父皇,这支步摇不是当年儿臣母亲佩带的那一支,没有凤凰泣血之意。”
裴斯妍吃惊的抬头看向那位结盟候选人,“祸国妖孽”文妃居然和克死皇后的事情有所关联?!
哦?”皇上惊讶,示意蓝暄解释。
蓝暄向裴斯妍温柔的一笑,举起雀鸟步摇,高声说道:“做工虽然很像,但细看之下与母妃的那支有细微的差别。首先步摇上所有的宝石都是仿造的,在东市的首饰铺能买到这种可以以假乱真的珠子,除非行家一般是看不出来的。
“试问,进后宫的首饰怎么可能掺有假货?其次,雀鸟翅膀上的条纹共有二十一条,我记得母妃的那支上面一共是三十一条,因为当时是母妃三十一岁的生辰……”
“敢问惠王殿下为何记的如此清楚?”巫礼忍不住打岔。
“本王年少时陪伴在母妃身边,闲来无聊时曾拿过她的雀鸟步摇看过,因为做工之精美绝伦,仔细鉴赏过,自然知道。”蓝暄温文尔雅的说道,对于巫礼近乎无礼的问话不气也不恼。
皇上皱着眉头,又反复的看了雀鸟步摇,他不是行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巫罗,听说你懂珠宝,来看看惠王所说是真是假。”
“是。”巫罗双手接过步摇,仔细查验。殿中央安静的听不见一丝声响,众人的目光都汇集在巫罗的身上,焦急的等待着他的答案。
裴斯妍呼了一口气,既然惠王敢这样说,说明他有十足的把握,自己脱离危险了。
在众人的期盼中,巫罗终于开口:“回皇上,步摇上的宝石确实都是假的。”
有人欢喜有人失望。
“而且母妃那支是以绿宝石为雀鸟的眼睛,这支的蓝色的,”蓝暄依然一派沉稳,左手揉搓了几下步摇的坠子,红色宝石变成了白色,他的手上沾染了不少红色的粉末状东西,“宝石也并非红色。既然东西都是假的了,又能诅咒谁呢,哪儿来什么凤凰泣血的不祥之意?”
皇上思索了一番,说:“将这支步摇拿去毁了!巫盼,你起身吧。”然后,他回到龙椅上坐下,脸色缓和了许多。
“谢皇上。”裴斯妍起身,抚/着胸口,感激的向蓝暄笑了笑。
“皇上,虽然巫盼乃是无心之举,但是让皇上您虚惊一场,”巫礼不甘心,没有回到他的位置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啊!不如将赈灾一事交予巫盼处理,更何况她总归是年少,可借此多学习做官的经验。”
皇上不耐烦的挥挥手,“好,就按巫礼说的办。巫盼,朕任命您为巡按,前去赈灾!”
裴斯妍只能自认倒霉,“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