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未发迹时曾在咸安宫学习,吴省钦的弟弟吴省兰曾是和珅的授业老师,吴省钦当时也是咸阳宫的老师,只不过不像他的弟弟那样亲自教过和珅罢了,不过和珅论理也应当叫做老师。但吴家兄弟为了攀附和珅,竟想办法反投在和珅门下做了学生。当兄弟俩双双登门拜见和珅。见面就双膝跪倒,称和珅为先生自称弟子时,连和珅都大为惊讶,连称不敢当。但这种不要颜面的无耻行径最终还是被和珅接受了,这事虽然被朝庭内外长久的传为笑谈,却丝毫不影响兄弟二人成为和珅的心腹,并不断的升官发财。福崧对此人很是看不起,再加上他火暴的脾气,所以虽然和珅就在面前,吴省钦官阶也比他大着半品,他仍然敢指着吴省钦的鼻子质问。
吴省钦被福崧问的一愣,毕竟是作贼心虚,竟一下子找不到话来搪塞,讪笑还挂在脸上,只是僵住了,弄的脸色很不自然。但和珅却毫不在意,哈哈笑道:“福崧藩司是哪里话,我们是在谈你的手,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说罢,捉住福崧的手好好审视一番道:“好手,果然是名门世家贵人的手。”
福崧把手抽回冷笑道:“这双手也不过是世家手罢了,既然不会搂钱,又算得什么好手?”
和珅听福崧语含讥讽,脸上的肌肉稍稍抖动一下,但笑容只是淡了一淡,随即又恢复常态。道:“福崧藩司真会说笑。”回头对吴省钦道:“我昨日在你家看到有把挂扇的金字写的不错,是谁写的?”
吴省钦道:“是窦光鼐的字。”
“写字善用金者,窦东臬可谓天下第一。赶明儿我给你拿一把白面挂扇,你替我求几个字如何?”
“那扇并不是学生所求,乃是富阳董公在市中所购。窦光鼐脾气古怪倔强,他的字不好求啊。”
两人撇了福崧边说边向军机处走去。廊下歇着的几个官员急忙起身行礼。
吴省钦道:“这个不是少司寇秦瀛么?秦瀛是窦光鼐的学生,
相处甚善。让他求字,必能成功。何不让他代劳?秦少司你看如何?”
秦瀛道:“这个不难。只是窦公刚刚被任命为浙江学政,现在去浙江的路上,恐需时日。”
和珅道:“不妨,不妨。你要记在心上,不要忘了。”
几个人正说着话,太监马进喜走进来对福崧道:“皇上传福崧见驾。跟我来。”
这边和珅等人听了都感意外。原以为福崧是到军机处来公干的,没想到这么晚了竟是听宣见驾。这样的恩宠可是一般人享受不到的。
这边福崧跟着马进喜来到养心殿。刚跪在陛阶之下,喊一声“皇上……”只听乾隆在里边道:“免礼,进暖阁说话。”
福崧起身进来,长跪在隔栅前,一脸惶惑不安,不敢抬头。
乾隆轻声笑道:“上次朕见你可不是这个样子。今儿个是怎么了?”
福崧道:“臣有罪。圣上给臣的差使没有办好。”
乾隆道:“先起来说话,坐到那边去。”
旁边小太监搬去椅子。福崧坐定,用余光看着乾隆,见乾隆盘膝坐在炕上,穿一件黄色江绸薄棉袍子,神态平和,气宇轩昂,一点儿也不像是七十多岁的人。
乾隆缓缓道:“福崧,你先不要谢罪。朕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朕这时候叫你过来,不是听你谢罪的,也不是听你说差使的。你先往这里看看。”
福崧这才抬了眼朝乾隆那边望去。见炕桌之上放了三摞折子,其中一摞子有一尺半高,另两摞子只高寸许。乾隆指着折子道:“这里有三摞折子,都是和你有关的。最厚的一迭折子共有八十三个,全都是参你的。”
乾隆随便抽出一个翻开道:“这个说的是盛世年代兴此大狱,甘肃三品以上官吏为之一空,动摇国基,民心不稳,不是为官的样子。还有这个说话更狠,福崧好杀,闻者皆心寒,此好杀之人,以百官之血,染顶戴腥红,断无好结局。这里还有不少
喊冤的,说你丧天害理,定罪皆在一念之中,而无量刑之尺度。下面这些奏折,朕就不一一提了。都是些陈词滥调,虽引经据典,皆无可读之物。朕知道,你来京前后,对此已有风闻。所以今夜将你唤来,就是怕你压力太大,有什么别的想法。朕今天给你一句话,让你定定心,那就是:杀的好,杀的对!”
福崧一下子俯伏在地,心里一阵悲酸,又一阵激动,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一肚子发委屈与愤懑此时皆化的干干净净,向上叩首道:“臣虽死不能报皇上知遇之恩。如今天下太平,国库充盈,百姓富足,有些人便起了贪污的心。先是县、府豪夺,后为道、省贪贿,从下到上都渐渐学会了横征暴殓,上欺君父,下逼百姓。且狼狈为奸,上下勾连、互相包庇、官官相护。借国家赋予之权,掏国库税赋之钱。如甘肃王亶望的案子,上有军机大臣于敏中等京中重臣,下有县府道省百余名抱成团拧成一股绳的外官,竟欺骗了皇上七年多。仅王亶望家赀就达300多万两。如非苏十四造反在前,圣上英明,烛照洞鉴,发觉甘肃有捏饰情弊,这些贪官现在还逍遥于法外呢。所以这个案子不能不严查,不能不重办。若办的轻了,就是放纵包庇。”
“大胆!”乾隆喝一声,眉头紧皱,右手紧握住胸前如意。一向自负的乾隆,竟被一个王亶望欺骗了七年,心甘情愿的每年从国库往王亶望及其同伙的口袋里划拉钱,这是乾隆最不想提的,也是乾隆最恨的。因此,他才坚决顶住一切压力,力保阿桂、李侍尧、福崧,要求严办此案。虽然这件事已经真相大白,但从一个外臣的口中又重新说出来,仍然触动了他心中的痛。他缓缓神,看看下面战战兢兢的福崧,又恢复了理智。
乾隆长吁了一口气道:“甘省上下勾通一气,竟以朕惠养黎元之政为若辈肥身利己之图,侵帑殃民,毫无忌惮。天下无不共知,而内外臣工无一人言及,思之实为寒心。你能将此事直言禀朕,朕不该怪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