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运楼后厨里，众人都在忙碌，只有王金锁一个人站着，闷闷不乐。二赖子看着不对劲，走过来说，金锁哥，出了什么事啦，昨晚你怎么一个人出去了？

王金锁没好气地说，我出去怎么了，用得着你管吗？

二赖子说，哥的事我哪敢管呢，是不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王金锁望着远处说，没人惹我。

二赖子陪着笑脸说，这我就不懂了，没人惹你，无缘无故的来气，没道理啊。

王金锁望着二赖子说，二赖，你说我这人怎么样？

二赖子糊涂了，问，什么怎么样啊，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王金锁拉着二赖子边走边说，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二赖子放下手里的活，跟在他后面。鲍一刀看着他俩出去没做声。

王金锁把二赖子带到后院停下说，二赖，你实话实说，哥为人怎么样？

二赖子说，金锁哥的为人，我们都知道的。

王金锁感慨地说，我王金锁从小到大，从不做亏心事。兄弟们有事，不要说两肋插刀，也是拼着命的往前冲；兄弟们有难，腰里有多少钱，都是一个子不留的掏出来。我十四岁进鸿运楼，到今年也有六年多了，出师也有三年了，赖子你说，店里头的兄弟，有谁没使过我王金锁的钱？

二赖子说，是啊是啊，我借哥的钱多了，可是哥从来就不让我还。

王金锁气愤地说，那为什么到头来，我反到事事不如人呢？

二赖子有点莫名其妙，就说，哥这话我就听不懂了，哥哪里不如人了？

看到老周头正在干活，王金锁又把二赖子拉到院子的一角说，我现在要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要是师傅问起来，就说我肚子疼，上街买药去了。

二赖子点头说，好，不过哥你要告诉我去哪里呀，师傅要是问起来，我也好心中有数。

王金锁瞪了他一眼说，你管我去哪里干吗，照我交代的说就是了。

二赖子说，那好，哥你尽管去吧。

王金锁打开后院门，匆匆走了出去。

小桃红正在后院里凉衣服，太阳底下，一举一动，一伸一展，曼妙动人，洋溢着青春的气息。王金锁几乎看呆了。小桃红偶一抬头，看见了站在身旁的王金锁，吓得捂住嘴，差点喊出声来。王金锁把一个纸包放在装衣服的篮子里，对小桃红说，桃红，哥给你买的。

小桃红连忙说，金锁哥，我不要，你拿回去吧。

王金锁望着她说，是嫌贱？

小桃红说，不是花钱多少，是我不能收。

王金锁说，收下吧。说完就向屋里走去。

小桃红心有余悸地看见王金锁的背影，再看一眼篮子时原纸包，不知如何是好。

鲍玉岩坐在**休息，一会儿发呆，一会儿发笑。听到传来的脚步声，就说，桃红，衣服凉好啦？

王金锁走进来说，兄弟，是我。

鲍玉岩一见是王金锁就说，哎哟，王兄，你怎么来啦？

王金

锁笑着说，我怎么不能来呀，看看鲍老弟，问候问候不行吗？

鲍玉岩向外面喊，妹子，快烧点水，来客人了。外面没有动静，鲍玉岩张望了一下说，咦，刚才还在呢，一会功夫哪去了？

小桃红在后院急得团团转，想看看纸包里面的东西，心里又有点害怕。最后还是鼓足勇气打开了，里面露出一个红织绵。

鲍玉岩拍拍床铺，招呼王金锁坐下来。王金锁拉过一个草墩子，坐在鲍玉岩的跟前，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说，兄弟，我看你我二人，也别兄弟兄弟的叫了。从今往后，我就叫你玉岩，你就叫我金锁好不好？

鲍玉岩说，好啊，兄弟，我也是这么想的。

王金锁说，你看，又叫回去了。

鲍玉岩笑着说，这叫顺口了，一下还真不容易改过来呢。金锁，你我兄弟打从第一回在绩溪城里见面，有两年多过去了，还真没好好聊聊。

王金锁说，也是啊，那我们今天就好好聊聊。说头展开带来的东西，是一包猪头肉，还有一小坛烧酒。

鲍玉岩敲掉酒坛子的泥封，嗅了嗅说，好酒啊。

小桃红在院子里向屋里张望，发现王金锁和鲍玉岩两个人坐下来居然喝上了，更回惴惴不安。

鲍玉岩和王金锁相对而坐，就着一包猪头肉，你一杯我一杯地对饮起来。王金锁有些心神不定地说，玉岩，你妹子呢？

鲍玉岩左右看看，仍然没有发现小桃红，心里很是奇怪，她人呢？便向屋外喊，妹子妹子，给我们烧点水来。

王金锁说，水不水倒也无所谓，就是看她能不能给我们添个菜。

听王金锁如此说，鲍玉岩立即走到门边大声喊，桃红桃红！家里不是还有干咸笋豆吗，你拿个碗装一点来。

小桃红见躲不过去了，闪身出来说，别喊了，我在这儿呢。

鲍玉岩看见她说，你去哪了，我喊你半天了。

小桃红低着头说，我没听见。

鲍玉岩说，快去拿点咸笋豆子来，来客人了，你也过来见见。

王金锁的目光偷视着小桃红，看见鲍玉岩过来了，急忙坐端正，把目光收了回来。

小桃红端着一碗咸豆，低眉顺眼地走过来，把碗往桌上一放转身就要离开。王金锁望了一眼说，妹子你也坐下，陪我们喝一点。

小桃红脸一红说，金锁哥，我不能喝。

王金锁笑着说，不对呀，当年社会名流在鸿运楼宴请你们徽戏班，你没有少喝啊。

鲍玉岩疑惑地说，你们早就认识啊？

小桃红点头说，是的，金锁哥也救过我。

鲍玉岩高兴地说，哎呀，金锁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干吗一直瞒着我呀。

王金锁解释说，我不是不知道小桃红在我这儿么，要不是那天晚上罚跪，她来看你，我怕一辈子也不会遇见她了。

鲍玉岩说，桃红，恩人相见，能喝你就喝点吧。

王金锁酒坛说，哥给你倒一点儿。

小桃红接过王金锁的酒，一口干了

说，你们喝吧。转身走了出去。

鲍玉岩被小桃红的举动呆住了。王金锁看见他说，玉岩，她是不是能喝？

鲍玉岩若有所思地说，真没想到啊。

小桃红拿着王金没留下的纸包，站在岔路口等他过来。王金锁也看见了站在远处的小桃红，三步两步跑到她跟前说，桃红，等我吗？

小桃红点头说，是的。

王金锁激动地说，好妹妹。

小桃红笑了一下说，金锁哥，你别激动，我等在这儿，是还你的东西。我放这儿了。说着就把纸包放在地上。

王金锁犹如被泼了一头冷水，苦笑着说，哥给你的东西你就这么嫌弃，连打开看一眼也不愿意吗？

小桃红说，哥你可别这样说，我看过了啊。

王金锁不信，问，那你说是什么?

小桃红笑笑说，红织锦。

王金锁说，漂亮不漂亮？

小桃红说，漂亮。

王金锁有点不高兴了，就说，那你为什么不喜欢?

小桃红斜了他一眼说，我说了不喜欢吗？

王金锁说，这我就弄不懂了，既然喜欢为什么还要还给我?

小桃红说，不明不白的我不能收。

王金锁心有所动的说，桃红妹子，哥问你，你是不是说过不嫁给鲍玉岩？

小桃红点头说，我说过。

王金锁有了希望，说，那好，我再问你，你要嫁给谁？

小桃红脸一红说，金锁哥，你别说了，你对我的好，我一生一世都记在心里，一生一世也无法报答。可是世上的事情都讲个缘分，谁让我们有缘无分呢？

王金锁心里很难受，就说，桃红，你说有缘无分，我也认了。你喊我一声金锁哥，有你这个妹子，我就是死了敢不冤。可是你知道吗……

小桃红打断他的话说，金锁哥，我知道，齐大贵跟我说，你到齐府上去了，还说要娶我，回去筹备一千两银子来娶我。

王金锁哎口气说，可是等我筹备好了银子，再上齐府就见不到你人了，他们说你逃走了。

小桃红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可是她不能没有玉岩哥，那可是她的生命啊，只好说，金锁哥，我承认你对我的一片痴情……

王金锁说，既然这样，你怎么就不能嫁给我呢？

小桃红说，不能啊，金锁哥，玉岩哥救了我的命，我在他这儿一住就是两年，嫁给你，好说不好听啊！

王金锁说，我不在乎。

小桃红说，我再乎，玉岩哥说了，他迟早要娶我的，我就等着他了。

王金锁索然地说，桃红，我是没有那个福份了！

小桃红安慰他说，金锁哥，从今往后，你我就是兄妹，亲兄妹。

王金锁眼里闪着泪花说，我的好妹子……

小桃红把红织锦放到王金锁手上说，哥，等我和玉岩结婚那天再送给我吧。说完就转自离开了。

岔路口上空无一人，那块红织锦孤零零地挂在树梢上，随风飘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