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必然是会留着一手,可我还是不放心,当年临安侯清平侯只差一步就成了事,这次秦国公长昌伯沧明公三人联手,伏虎军乃是大贺的精锐大军,父皇现在可是完全陷入了被动啊!还有,连沈将军,都已经不知所踪!颜大人,还请开城门,让我出城!”说着,宁致远瞟了一眼珠帘后里屋坐着的杜依依,沈客一夜不知所踪,按着这情形看来又能好得到哪里去……
“昨夜那场雨下了一夜,叛军要攻入皇宫也非易事,圣祖挖掘那条护城河,实乃明智啊!饶肃已经在动员马观在调兵前往京城支援,现在京城正是兵荒马乱,睿王殿下还是呆在艾城为上啊!”
沈客不知所踪?屋里闲坐着的杜依依一愣,全身的力气仿佛突然被抽空了一般,叛军攻城,京城大乱,沈客却在这个关头不知所踪…………不会的,不会的,沈客武艺超群,岂会这么容易就出事……
“颜太尉,父皇有难,为人子怎能不去救驾?至于本王的安危颜太尉无需担忧,本王此去自然有万全的打算,绝不是跑去送死。”宁致远现已经打定了主意,他要夺嫡,那也是在江山只是宁家人身上,若是皇上有失,这局势对他一点利处也没有,拼得一身剐,也要削尖了脑袋回京城去才是。
“睿王殿下既然如此坚决,那微臣这就带睿王殿下去城门,还请睿王殿下带个口信给皇上,颜柳饶肃两人会在临近州郡奔走,援兵会如流涌向京城救驾的!”
睿王的城府他已经领教过,现在睿王要回京,原因也可见一斑,他多阻扰也是无济于事。
“那就多谢颜太尉了!待本王收拾行装,片刻就可。”宁致远有礼的一颔首,迅速的走进了里屋。
杜依依还如一尊泥人一般的僵硬呆愣着,她虽未见过沈客驰骋疆场,可她听着无数人说过沈客的英勇沈客的武艺超群,但她还知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沈客是皇上的信臣,秦国公要造反,杀了沈客才是第一时间要做的事情,她无法说服自己在叛军攻城的情况下沈客可能只是藏身某处伺机而动,她更不能说服自己沈客已经命丧黄泉。
她无法相信沈客已死,可事实却也让她无法认定沈客还活着。
她本还是要逃,今日看来,无法逃了。
“宁致远,我随你一同回京!”
正在收拾衣衫的宁致远嘴角扯出讥诮的笑容,这本就是他料定的,杜依依听到了沈客可能已经命丧黄泉的消息岂能做得住?他的王妃,心里却只有沈客这么一个男人,偏偏他还无能为力,自己这个睿王,可实在是失败得很!
“收拾东西,即刻启程!”
简单的几件衣物与杂物宁致远已经收拾完毕,秦淮的东西秦淮也已经收拾好了,杜依依除了怀里那个钱袋子全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所以也就是胡乱收拾了一身衣裳就随着宁致远等人出了门,结了这几日住客栈的房钱,秦淮去后院牵了他们来时的马,杜依依本是要去买马,正巧着客栈老板这里还有一匹住宿旅人无银子付房钱抵押的马,听着杜依依一问,客栈老板立即就把马牵了出来,三七五除一,杜依依借着颜柳的身份一砍价,以二两银子成交。
这是一匹瘦的就差没皮包骨的马,可见它原先主人的穷困潦倒,在城内几人也不敢骑马,只能一直牵着到了城门处,有颜柳在,守城门的士兵自然立即开了闸栏,牵马而过,别了颜柳,三人就翻身上了马,上扬而去。
因着昨夜那场雨,道路泥泞坑坑洼洼一定程度的影响了他们的行程,杜依依的这匹马又是清瘦得很,根本就与宁致远等人的快马没法子比速度,宁致远秦淮几乎是跑了一阵就要停下来等杜依依,等到她奇慢无比的赶到才继续启程,如此走了一个时辰,就在宁致远的耐心几乎都要被这匹快马磨灭的时候,他们路过了驿站,在驿站里头加银两换了一匹快马,三人才继续上了路。
从艾城直接通往京城的路与去姚州的路不同,去往姚州的路多山弯弯绕绕多阻碍,而京城通往艾城则是一条直路,两侧都是田地一览无余的大路,虽说艾城还在姚州之后,但因为这条直路,此去京城,他们最多只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足以。
赶路到了中午,宁致远也只是让秦淮在路边上买了两个烧饼边赶路边吃,叛军已经进了城,别说一天一夜,就是半个时辰一盏茶的功夫,京城都可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他片刻也耽误不得。杜依依也是心急着赶路的人,宁致远能如此孝敬皇上,杜依依求之不得。
这一天,他们就是一直这般赶路赶过的,可惜天公不作美,今夜一如昨夜,月黑风高,乌漆抹黑的完全没法子赶路,可偏偏心急着赶路的宁致远错过了客栈,无奈也只得寻了一家人家借宿一宿了!
在这前不着京城后不着艾城的地方生活的多是依靠这些田地生活的农夫,房屋简陋,平日一间多余的房都是没有的,询问了几家,要不是宁致远身上有着银子这个法宝,根本就不可能借到屋子暂住一宿。屋舍的主人也是一个农夫,平日还会兼职做做樵夫,主妇则是在家操持家务,平日做些针线活养些家禽贴补家用,因为两人没有小孩,有一间屋子自他们的老母死了之后就一直用来堆放杂物,见着那亮晃晃的一锭银子,两人忙不迭的就把自己的屋子挪了出来,自己则是去了旁边的屋子去收拾好了杂物将屋子腾了出来。
在客栈的那间屋子是客房住房两间,秦淮是打地铺睡在门外,宁致远特地吩咐着客栈掌柜加了一顶软榻,所以也就是那么将就着住着,在这里两张桌子一拼,也是足以当床将就一夜的,可关键的所在,是两夫妇的被褥不够,而今正是清晨霜降的天,外头寒风大作夜间温度骤降,若是没有被褥过一夜,那还不得冻僵了?
秦淮身子硬朗些,自主的将被褥给了杜依依与宁致远,自己则是去了后屋的伙房里生起了火。
虽说睡好了明日才会有时间赶路,但这一夜杜依依却依旧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要她一闭眼,那些关于沈客现在如何的画面就让她心惊胆颤,桌子上睡着的宁致远睡得十分安静,杜依依不敢打扰,蹑手蹑脚的起了身,点亮了那盏煤油灯。
这盏煤油灯也不知道是多久没用过了,蜷缩在灯芯上微弱的小火苗许久才挺直了腰身兹兹燃烧了起来,煤油里头多是飞蛾蚊子灰尘一类的东西,有时候烧着了也会噼啪兹兹作响。
躺在**缩在被褥里,杜依依还是觉得寒气丝丝钻入难以入眠,心思着今晚也别想睡着了,便就起了身,将被子一股脑的盖在了蜷缩在桌上被窝里的宁致远的身上去了后屋。
秦淮正守在火堆旁打着瞌睡,听得脚步声,沉着脑袋的他如弹簧一般握起身侧长剑一跃而起,见是杜依依,他才重新坐了下来。
“夫人,怎么还未睡?”宁致远的身份不能张扬,今日到这屋舍住本就有些扎眼,秦淮当然不敢直呼他们本来的身份。
“左右睡不着,觉着冷,就来烤烤火!”杜依依寻了一张小杌子坐了下来,伸手就在正是张牙舞爪的火苗搓揉了一些双手。
秦淮是宁致远的心腹,杜依依觉得有些事无需对外人一般避讳,可对秦淮来说杜依依却是主子,半点大意不得,本他还有些瞌睡,杜依依一来坐在他一旁,他就只能提着万分的精神。
沉寂的屋子里只可听见火舌吐露火柴燃烧的毕剥声,更深露重,好在杜依依穿着一身月白色竹节纹小袄,又坐在火堆旁,冰凉的手脚渐渐回温暖和,寒冷已经远她而去。
秦淮无声沉默的断断续续往火堆里加一些易燃的小树枝桠,还有一些松果也是普通人家冬日取暖必备的柴火,冰冷的空气里两人吐出的热雾迅速消散,火势越来越大,烤得杜依依大腿火辣辣不得不挪着小杌子退后了一些。
秦淮知道是火大了,立即扑了些灰减了火势,通亮的屋子一下子又暗了下去。
沉默的气氛让秦淮煞是尴尬,想要伸手烤火有觉得不妥,想要起身出去又无处可去恐会惊了宁致远的睡意。
毕剥作响的柴火堆上的火苗又渐渐的高涨了起来,杜依依哈了一口气,打破了沉寂:“秦淮,你追随宁致远多久了?”
“我自公子迁出来择府邸之时就随在公子身侧,算算,也有五年了!”秦淮用脚掌把脚底几粒火炭踩成渣滓,揣在腰间的手伸手拿起了地上的一根枝桠伸进了火堆里拨弄还未燃烧起来正在冒烟的柴火。
“五年!他对你算是推心置腹了!那你可知道,他这病,到底由何而来?”杜依依微微侧身,避开了这一股子浓烟。
“常流说,这确实是从娘胎里而来!不过却不是病,是毒,好在苏妃娘娘早产中毒未深,若是如预产一般顺产,公子的性命哪里保得住!”秦淮刻意压低的声音十分沉重,拨弄柴火的动作也变得缓慢了起来。
“是有人下毒,想要让苏妃娘娘一尸两命?”杜依依明白了秦淮话里的意思。
“最毒妇人心,连怀胎的人都不放过,下得还是这样难以拔除的毒……”侧眼瞥见杜依依面色一僵,秦淮猛然丢下手里被烧断了的枝桠,立即就跪了下来:“夫人,我满嘴胡言,绝没有冒犯夫人的意思!”
杜依依被这一个猛大汉总是一蹦一跳的动作惹得扑哧一笑,捡起了地上的火钳也拨弄了柴火起来:“起来吧,我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最毒妇人心啊!宁致远也是命大!妃嫔怀胎,不是会有御医专门调理的吗?怎会一直没有人察觉?”
看杜依依如此泰然,秦淮起了身重新坐了下来,杜依依的故事京城无人不知,这两日的接触秦淮大抵也能明白杜依依是什么样的性情。“不然怎能说她们心肠歹毒呢!常流说,这毒起先下进去,量轻的话只会引起怀胎之人呕吐困乏,不会有其他的症状,只有一日一日积累下来,才会毒性爆发,按着下毒之人的预算,是要一直下到苏妃娘娘妊娠前,女人生孩子就等同在鬼门关走一遭,到时候毒性发作,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此推到是难产,由此一来,一尸两命,下毒之人的计谋也就得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