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流知道宁致远对他这些个兄长最是是处不来,见宁朝戈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便就又说道:“睿王殿下,稍后还要泡药汤!我先去给你准备!”
“四弟大婚临近,想四弟情深意重,此番心想事成,日后必然会是一位好丈夫好父亲了!”宁朝戈对这些话罔若不闻,只是笑了起来。
“多谢二哥美言了。”宁致远礼貌的颔首。
“只是那杜依依性情乖张个性张扬,对沈客呢,又是情根深种,为兄只是担心,日后那杜依依…………”宁朝戈一挑眉。
“这就不劳二哥费心了。”宁致远颔首接话。
“确实是我想多了,四弟,保重,二哥告辞了!”宁朝戈哈哈一笑,不等宁致远起身相送,就起身拂袖转身离去。
早知道自己这桩婚事不会那般顺利,宁致远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宁朝戈两句不痛不痒反是可看出他嫉恨的话,宁致远当然不会往心里去。
“常流,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娶杜依依?”望着那三人前后离去的背影,宁致远蓦然一笑。
“不知。”
“这是一个秘密!”宁致远似乎是对自己卖的这个关子很是满意,哈哈大笑着起了身去了后堂,他要娶杜依依,却是原因之一是他要与天争一争,但原因之二,却没有人会知道。
当然无关情爱,连面都没见过从未有过交集的人之间是不可能有情爱的,这是一个秘密。而现在并不是揭开这个秘密的时间。
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一个秘密,杜依依的秘密不是对沈客的爱恋,而是她来自异时空的那抹灵魂,宁致远的秘密不是对杜依依的爱慕,而是一往莫深的过去,而他也有一个秘密。
对爱情,杜依依有一跃跳下城楼的果断,宁致远有舍弃多年久治成效的健康的坚决,而他,却世面都没有,他只是将这当做了一个秘密,埋在了心里。
死去的樊御史是他父亲的故交,是他可亲可敬的伯父,可他却没有如同天下士子一般怪上杜依依,在他的书房里,杜依依那一封信就夹在他最喜欢的那一本精装诗集里,在他的腰间,杜依依命人送来的牡丹花瓣为香料做成的香囊就挂在那里,而那一抹求而不得思寐难忘的倩影,更是被他藏在心中深处,久久萦绕在他脑海之中。
文人有傲骨有高风亮节,杜依依那一跳,大多人只看到了为人不齿的爱情,他却看到了她的勇敢,换个角度看世界,黑白其实也不过是颠倒之间,他喜欢她,从对她那一跳抱有敬畏之时开始。
他望她自重自爱珍重自己,她却回了他一句挑衅的话,他的倔强与偏执从那时候开始,就开始与他娇较起了劲,从那时的被激将,到后来的登门求娶再到后来的被拒,起起落落间,他泥足深陷。
她的乖张,在他看来是直爽洒脱,他眼中的她,什么都是好的,唯一的不好,就是即将要成为别人的妻子。
听到那些谣言的时候,他宁愿被人嘲笑的替她去解释,在樊御史身亡的时候,他在沈府樊府之间奔走,这么做确实是有些傻,可他傻得很快乐。
他虽不敢表白自己的心迹,却用行动在维护着自己的爱情。
那一朵早已绽开怒放却永远见不得光的灰色花朵,就是他的爱情。
他在想,若不是自己多管闲事,也许,自己还不至于深陷泥沼!但命运是从来让若不是如果也许这些词出现的。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放下手中浓墨笔,他将泛黄的宣纸高举,阳光透过半开的花窗打在宣纸上,投出了一格一格的阴影。
昨日他随着友人一同去听戏,听了一出《牡丹亭》,这句话,是他最喜欢的,今日兴致突起,便就一挥而就写了下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若他这般,就是了!
“公子,公子!”屋外一个小厮矗立,在小厮身后,站着一位身着白衣腰系玉带的俊朗公子。“杨公子来访!”
“快快让杨公子进来!”颜行禄赶忙放下手中纸抚了抚额头理了理衣衫迈步。
窗外小厮恭敬的向着身后的翩翩公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带着他进了书房。
那翩翩公子才迈入了门槛,颜行禄就伸着双手迎了上去。“杨兄,一别半载,别来无恙啊!”
那公子赶忙握住了颜行禄手臂,煞是激动的凝望着颜行禄说道:“一别半载,颜兄还是一如当初如沐春风啊!”
颜行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人请进了屋,又让小厮去端了茶,等人入了座,他才说道:“杨兄,若不是当初我心有羁绊,早随着你去舒州游历了,当初你不是说一年后才回来么?怎么这么快?”
“李国公一事,父亲大事紧张,就修书将我召了回来,昨日刚到的,心中还惦念着颜兄,便就登门拜访了!”
“李国公一事闹得京城人心惶惶,沧明公才你早日回京,也是怕你在外头有事,杨兄,这一去半载,可有什么收获啊?”
这位翩翩公子,并非普通人,正是沧明公的二公子杨怀瑾,因受大哥排挤,半年前远赴舒州游历,半打算一载后归来,如今却被沧明公一封书信召回京师。
“舒州靠海,风光自不是京师可比拟的,颜兄,你若有时间也应该去看看。富贵令人骄奢,整日浸在京师,早晚是要被同流的,唯有山川河流,才能洗涤了我这一身的铜臭迂腐气啊!”杨怀瑾接过小厮呈过来的茶盏呷了一口。
“浮天沧海远,去世法舟轻,这等风光,未尝一见,罔在世间走一遭,当初杨兄一句身如不系舟,沧海任沉浮的豪情万丈,至今响彻在耳啊!”颜行禄哈哈笑着凝视着杨怀瑾,目光中颇有几分羡慕之意。
“颜兄若是愿意,我俩大可毗肩仗剑遨游山河,只是这样的日子,实在是短暂,这次我回来,就不知何时才能走了!”杨怀瑾嗟叹一声,低下了头。
“杨兄不必感伤,等一时风平浪静,自可整装待发。”
“只是这风浪,却不会平静了,从十年前的安国公到现在的李国公,圣祖将开国有功十大功勋虎将封公侯,本是昭显皇恩浩荡,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可现在圣祖已逝,先祖也已经羽化,就是对苦劳功劳的李国公李闲都是快刀斩乱麻,我们这剩下的五大功勋世家,前途迷茫啊!”
一口茶,一声叹,翩翩英姿公子,可染上了一丝颓废哀伤。
“当初圣祖封功勋公侯,赏赐的土地占了大贺的三分之一,皇上要推动土地改革,你们自然首当其冲,杨兄,你本不是栈恋富贵之人,为何不劝说沧明公献地消灾免祸呢?”
“颜兄,我虽不图富贵最爱无拘无束,但祖上打下来的底子,我舍得了,我父亲兄长却是不能舍的,献地可避一时之祸,却消不了一世之灾,颜兄不知,这些年功勋世家只手遮天,族中子弟在朝中大多担任要职,在民间也依靠家中势力垄断了一些生意的买卖,皇上要改革,自然,这些都是要掐断的,哎!”
圣祖对这些功勋世家十分的关怀宽容,五十多年的发展,这些功勋世家不单是在朝堂就是各行各业几乎都伸进了手,皇上要土要地是其一,要将这些不可见的隐患拔除也是其一。
“那你打算怎么办?”杨怀瑾是沧明公二公子,承袭家中爵位的乃是他的兄长,杨怀瑾淡泊名利不图富贵,争不争权势与他无关,可若是沧明公被皇上惩处,他是家中男丁,定也是逃不掉的,想李国公的几位公子…………
“一家人,当然是要同气连枝,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李国公之死刚引发了京城的轩然大波,皇上应该不会急在一时下手。”杨怀瑾摇头叹了一声,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走到花窗前看到那几行字,他却不由自主的顿了一顿,随即嘴角就勾起了一抹笑容:“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颜兄,难道这半载,你遇着了意中佳人?”
“杨兄莫要说笑了,这是昨日去听《牡丹亭》,一时有所感触,才写了下来。”
虽是这般回答,但颜行禄那显得有几分慌张的目光却没能逃脱杨怀瑾的注目。“正是心有佳人,才会有这番感触,颜兄,你好不够意思,连这也要瞒着我!”
“杨兄说笑说笑了!若真是有,第一个要告诉的就是你了!”颜行禄讪讪一笑走到了杨怀瑾身侧。
“这话可要算数,其实不瞒颜兄,这次父亲让我回来,其实也是想让我娶亲!”
“这可是好事啊!”
“颜兄,这话我可只与你说,你可不能传了出去!”杨怀瑾脸上却不见半点喜色,反而是凝重了起来。
颜行禄收起自己的戏谑,将小厮驱了出去关上了门。
“这次在舒州,我倒是遇上了一个小姐,江南小户人家的小姐,与我意气相投,我其实已经答应了她这次回京定会禀告父母,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将她娶回来,可是…………”
杨怀瑾摇了摇头。
“沧明公不答应?”颜行禄与杨怀瑾是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他才是那个最了解杨怀瑾的人。
“非但不答应,还将我训斥了一番,此番就是觉得苦恼,才会来寻颜兄一解忧愁的!”
沧明公既然是想让杨怀瑾娶亲,自然是已经相中了儿媳,时间之间的婚姻向来讲究门当户对,江南小户人家的小姐,怎会入得了沧明公的法眼!望着眼前一脸苦楚的杨怀瑾,颜行禄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感伤又浮了出来,自己与这位好兄弟,真是同病相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