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此事,绝不是看上去的这么简单。
“混账,朕与旦妃亲眼所见,还容得你为她辩护?”皇上一拍龙椅扶手,怒发冲冠。
“父皇息怒,潜之也是一时情急才会口不择言,子絮也是不相信茗瑾会做出这样伤风败俗之事的,请父皇明察。”子絮福身,做足了好儿媳好妻子的姿态。
这番话,确实是比北落潜之的话要管用,皇上脸色大有改善,旦贵妃也是生了一副和气的性子不愿见到皇上大动干戈在一旁劝说。
“皇上,我进宫,只是想向凌王妃请教一下当年杜家惨案的线索,因从未到过内廷在那一片花圃中迷了路,还未见到凌王妃,就已经被禁军包围。”
方才事情紧急他也没来得及将事情一一禀告,现在皇上关上了门来说,该说的当然都要说出来,但他答应了子絮,决不能将她说不来。
“那朕与旦妃所见到的黑衣人又是谁?”皇上目光看向了凌茗瑾。
“当日我从午后睡到入夜,发生了何事并不知晓。”凌茗瑾福身低头。
“这么说,你与香草之间,有一个人在撒谎。”北落潜之目光冷冷看着地上的香草。
“奴婢所说全部都是实话,求皇上明察。”香草起身一叩首,声音哽咽啜泣,身子又是颤抖了起来。
“凌茗瑾,你老老实实交代那黑衣人到底是谁,免得要朕动手。”皇上这话,让在堂的人都听出了心思,皇上是一口咬定了凌茗瑾不守妇道,但却不愿与萧明轩多作为难。
“茗瑾并未见到什么黑衣人。”
“父皇,依儿臣之见,既然这其中还有一人未现身,不若搜查皇宫,找出这个黑衣人,父皇与旦贵妃当时可看清了这黑衣人的体貌特征?”
北落潜之拱手问道。
“当时夜色正浓,黑衣人的动作又快,哪里看得清。”被北落潜之一言戳到了正点,皇上一脸满心的不悦。
“回皇上,臣妾倒是看到那黑衣人那显露在蒙面巾之外的双鬓有白发。不过这倒也是证实了一点,若这黑衣人是萧明轩,他既然蒙面,又岂会揭下他的蒙面巾?”旦贵妃心思细腻加上置身事外,看到的东西比皇上还要多些。
“安亭,去传金统领来。”
皇上不耐的与安公公摆了摆手。
安公公领命而去,不一刻带来了金统领,皇上一声吩咐下去,金统领就带着他的人散在了后宫之中。
“凌茗瑾,且不说你不守妇道的这事,你刺伤了潜之,就已经犯了规矩,潜之,今日你回去就写一封休书,将她逐出门。”
凌茗瑾现在还是北落潜之的侧妃,要说下狱治罪都会招来流言蜚语,这对北落潜之的声誉也是不利,先休了凌茗瑾,再要治罪就简单得多了。
“父皇,此事儿臣万万不能答应。”北落潜之慌而下跪,神情坚决。
“你不答应?皇家容不得这样的儿媳,你不答应也得答应。”北落潜之的态度越坚决,让皇上越是不喜,他才是皇上,就算北落潜之不答应,他一样可以休了凌茗瑾。
“父皇,您不要逼儿臣。”北落潜之咬着牙,满是无奈。
“逼你?是你不要逼朕才对?皇家的颜面,决不能败坏在她的手里,安亭,取纸墨笔来。”
皇上心意已决,绝不会因北落潜之的态度而有所改变,旦贵妃明白皇上的心思,忙出言劝解:“皇上,这到底是潜之的家事,依臣妾看,不如让他们自己回去好好盘问。”
“你懂什么。”皇上怒斥一声,拿起了托盘里笔砚上的笔书写了起来。
“父皇,你若是要休了她,儿臣,儿臣就带着她离开长安,永生永世不再回来。”他好不容易让把凌茗瑾留在自己的身边,又岂会让她再离开,皇上心意已决,他这个心思,却是一早就是十分坚决的。
“你在威胁朕?好啊!翅膀硬了,长本事了,还永生永世不再回来,离开了皇家离开了都察院,你以为你能做些什么。”皇上一推身侧的安公公疾步走到了北落潜之身前。
安公公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身形,看着地上被墨汁染黑的白玉,无奈的静观其变。
“皇上,皇上息怒啊!”事态有变,旦贵妃哪里还坐得住,在皇上走到北落潜之身前之时,她也是匆匆几步随了上来。
“父皇,潜之。”子絮左顾右盼,夹在其中,不知该如何劝解。
两父子都是一样的脾气,一触即发。
皇上有着皇上的尊严,北落潜之有着堪比皇上的尊严,两人走到了这一步说出了那样的气话,又岂是旦贵妃与子絮一两句话就会平息下来的。
“皇家?无用繁琐的规矩一大堆,我早就不想留了,还请皇上赐下休书。”两人的争吵,凌茗瑾没有兴趣,休了她,或许对谁都是一件好事,子絮可以坐稳正王妃的位置与北落潜之携手白头,皇上可以不再见到自己这个容不得的人,她说出了这样的话,给了他们两人一个台阶,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但她这一句话,却是让北落潜之如临大敌。
谁都可以看得出,北落潜之变了,为了凌茗瑾而改变了,但这种变化,他却是从未察觉。
“凌茗瑾,休不休你,我做主。”北落潜之一把拉起凌茗瑾的手,转身就欲离去。
“放肆,你这是什么态度,来人。”皇上捂着胸口颤抖的指着北落潜之的背影。宫外禁军应声入内,却搞不清是何状况。
“够了,北落潜之,你狂妄够了。”凌茗瑾一把挣开了他的手走到了皇上面前:“求皇上赐下休书。”
皇上心头怒气难消,旦贵妃在一旁好言宽慰,萧明轩想要出手,却最终只能用外人的身份看着,北落潜之怒发冲冠,折回到凌茗瑾身侧拉起了她的手。
一道紫色身影,缓缓倒地。
是子絮。
千钧一发之际,她只能用这种方式,暂时缓解两父子之间的冲突。
要是他离开了长安,她费尽心思,又能得到什么?
她费尽心思,却终究是输了,不是自己手段不够,是输在一个无情之人动情之后的不顾一切。
北落潜之今日,用他的态度说明了一切,他为了太子之位争了十多年,却在现在愿意为了凌茗瑾舍弃这一切,虽然是在紧要关头说的气话,但能让无情冷酷的北落潜之说出这句气话,足以证明凌茗瑾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子絮望尘莫及。
她只是假装昏倒,四周有喧嚣的呼声,但却没有她想听到的声音,北落潜之果然是对她无动于衷的,动情,果然是最悲哀的事情。
她设了这样的局,本就是要让凌茗瑾离开北落潜之,但现在,她却不得不为北落潜之的留下而假装昏倒来中断这个局,她败得一败涂地。
萧明轩一直在一旁焦急的看着,他只是外人,插不了手,北落潜之对凌茗瑾的态度,他很欣慰,子絮的昏倒,让剑拔弩张的两父子之间的冲突淡了下来,但有一件事,却是淡不了的,皇上不喜欢凌茗瑾,凌茗瑾留在宫中,这样的事情,还会上演一遍又一遍。
北落潜之一直陪在凌茗瑾的身侧,紧紧的陪着,生怕她会离去,萧明轩根本无法上前与凌茗瑾说上一句话,这种距离,萧明轩冷静的接受了,他还爱着,但却已经不能站在她的身边,或许,就这样看着,将会是他以后和她相处的方式。
花香拂面,明月高悬。
旦贵妃的寝宫外,北落潜之不发一言,却紧紧的随在凌茗瑾身侧。
“我想问你一件事。”凌茗瑾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
当初,是她让子絮去带戎歌离开长安,但戎歌死了,也许只是她多心了。
北落潜之没有说话,却是冷冷的瞟了她一眼。
他还在生气,凌茗瑾苦笑:“那日,在凌府之外,你可见到了子絮?”
北落潜之一愣,凌茗瑾并未给出时间,但他一思索,就知道了是那日。
他点了点头。
“当时,你们是如何发现的戎歌?”
“都察院的人四周搜查无果,后在一位乞丐的口中,得知了戎歌的去向。”
“乞丐?”换之凌茗瑾一愣,戎歌不是那么不小心的人,一个乞丐,怎会知道他的去向。
“都察院包围了凌府,找到了戎歌,戎歌负隅顽抗上了屋顶,我正赶来,听得了一声戎歌,就看到了屋顶上的他。”北落潜之说着,低下了头,戎歌之死已经是他与凌茗瑾之间无法化解的宿怨,这个时候提及,让他如何不心慌意乱。
乞丐,这个乞丐的出现到底是偶然还是有别的原因?或许是因为那份姐妹情,凌茗瑾并未断定这里面是否跟子絮有关。
“戎歌的尸首别人偷走,我知道你定然暗中查了,他现在葬在何处?”
“葬在深山中,长眠久安。”北落潜之揉了揉太阳穴。
“那就好,我就怕,他得不到安宁。”凌茗瑾长呼了一口气,走进了旦贵妃的寝宫。
子絮晕倒,皇上焦急的命人去请来了御医,御医说子絮只是受了惊身子虚,养养就行并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