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尖叫,罗敷感到一双粗糙的大手将她紧紧的抱住,惊慌失措中她拼命挣扎了两下,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一时间竟然忘了宫家的人正在追捕她。
蓦地听见耳边有一个男声严厉的低声警告她:“想不被发现就别出声!”
罗敷的心里咚咚跳着,原来,这个……这个男人是想帮她的?可他为什么要救她?太多的疑问,罗敷来不及多想,还是躲过眼前的危机再说吧。罗敷迫使自己静下来,竭力不去想这个姿势暧昧地抱住自己的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竖起耳朵听着从不远处传来的宫家家仆的叫喊声:“到哪儿去了?快找啊,到处搜搜!”
“没有!这边没有!”
“我这边也没有!”
“他妈的!还想不想活了!都给我找啊,找不到少夫人,等着回去受死吧!”
“……”
不断的叫骂声、棍棒东戳西撬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罗敷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暴露自己的藏身之处。点着火把的光亮有一阵子晃到了她的脸上,让她简直觉得是地狱的鬼火照到了她一般的恐怖。
渐渐的,声音小了下来,亮光也黯淡了不少,宫家家仆骂骂咧咧的走远了。不知他们还要搜查多久。罗敷在心里叹了口气想,不过眼前的危机好歹是解除了。
“好了,他们走远了。”一个男声突然说道。
罗敷这才想起,自己还和一个除自己丈夫和父亲外的男人有着十分亲密的接触,她登时涨红了脸,幸好在黑夜中,对方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她立刻挣脱出来,将对方推开。低着头,结结巴巴的说道:“谢……谢谢公子相救。”
“呵呵,不用谢。”这个男子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年轻,似乎只有二十出头,而语气又十分爽朗,“诶,对了,你是宫家的小娘子啊,我看那些家仆打的灯笼上有宫家的字样。你娘家在何处?夜深了你一个人不方便,用不用我好事做到底,送你回去?”
此话一出,罗敷心里又沉重了起来。这个男人,已经知道她是宫家的人了,还叫她小娘子,恐怕是以为她是宫家哪个少爷的侍妾,受了主子的气,赌气逃出来想回娘家的吧?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就是宫三公子的正室夫人啊!
一时间罗敷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那男子却十分豪气:“你但说无妨,我平生最见不得欺凌弱小之事,若是在下能帮得上忙的,一定不会推辞。”
这个男子倒是好人。罗敷暗想道,她正需要这样的人帮助,有些动心了,想向他求助。可她又怎么能就这样信任一个陌生人呢?犹豫着,罗敷只好敷衍道:“我不是宫家的侍妾。”
“哦?不是?”男子挠挠头,“那就是婢女了?没关系,你就说你娘家在哪儿吧,我送你回去。”
罗敷一脸伤感:“回了娘家,虽然可以暂时保住我一时,但宫家……宫家还是会找上门来的啊!”
“呵呵,”男子笑了,“原来你担心这个呀?没事,等你回了娘家,我替你上宫家去说情,不论你犯了多大的错,保你无事。”
罗敷撇撇嘴:“不知恩公是哪家的公子?恁大的口气,连宫家也要给你几分面子。”说完罗敷又有点后悔,毕竟别人救了她,可她却因为别人小小的误解就出言讥讽。哎,她也实在是愁得没办法了,心烦意乱才会这样。
谁知这青年男子并不以为忤,信誓旦旦地解释说:“一个婢女能犯多大的错?我们家族和宫家好歹也是梦当户对,这点小事根本不在话下。”
罗敷心里虽然有些感动,可却并未感到一丝轻松,毕竟,这个男子完全误解了她的身份。她哪里是一个“小小的”婢女啊!不过,这个男子的一句话引起了她的注意,他说,他们家族和宫家好歹也是门当户对,能和宫家这样的大家族门当户对,在当今只有秦相国秦家,和栾大将军家,自己是秦相国的女儿,秦家是没有这个人的,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个人是栾家的人!而且,瞧他说话的样子那么笃定,必定和栾将军有着较为亲密的关系,说不定,就是他的子侄吧?那么,有了这样一个人物帮衬,她的麻烦会好解决得多。
想了又想,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罗敷压低声音道:“我也不是婢女,我……我是宫家的三少夫人。”
“啊?你说什么?”那青年男子顿时瞪大了眼睛,一瞬间的失态,很快又平静下来。罗敷虽然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可以想象和他的语气一样变得严厉了,“你是宫家的……”
青年没有再说下去,但罗敷低头的样子无疑是再次默认了。青年沉默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出这么一档子事儿来。
“这下,你叫我拿你怎么办好呢?”他再次开口时,声音变得有些不一样来了,刚才对待“小婢女”时的轻松与亲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仿佛多了一层警惕和谈判的口吻。
罗敷见刚才这个男子那么热情地想要帮她的忙,几乎被他的真诚所打动了。可现在,她又有些慌乱,觉得局面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了。不过,她还是很努力地想要和对方谈判。“是的,妾身就是宫家的三少夫人,妾身在婆家遇到了不小的麻烦,迫不得已才逃了出来,方才被家丁追赶,幸得公子相救才脱险。公子若是能将我送回秦家,妾身一定让爹爹重谢公子……一定重谢……”
男子打断她的话:“我方才说了什么你可记得,我们家族是与宫家门当户对的大家,自然也与你秦家不相上下,你们秦家什么‘重谢’想必我们也有,而我们想要的,你们也不一定给得起啊。”
“我知道,”罗敷也不再跟他啰嗦,“公子您恐怕就是栾大将军的儿子栾培礼?”
见罗敷直呼他的名号,男子心里一动,坦然道:“正是。”
事已至此,罗敷只能竭力争取这个栾培礼的帮助,道:“栾公子,我知道栾家是大家族,您想要的,我们秦家未必有,即便有也未必能给,不过俗语道,赠人玫瑰,手有余香,今天您救了我,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却能让家父感激不尽,将来在朝堂之上,公子不但有栾大将军的扶持,还有家父的帮护,何乐而不为?”
栾培礼笑笑:“你是想让我送你回秦府?”
“正是。”
“那你先告诉我,宫家人为何追你?你又为何出逃?”
罗敷迟疑片刻,才道:“夫君要害我。”
“哦?”栾培礼没有想象中的惊愕,不比罗敷长在闺中,他自幼随父亲征战,各种阴谋、杀戮见了不知多少,虽然这的确在他意料之外,不过也并没有超乎他的想象,在这背后必然有他不知道的因果联系。
“你可知这是为何?”
罗敷摇摇头,但语调中已经没有了哀伤,显然是心已死了:“要是知道便好了。”
“哦——”栾培礼显得若有所思,接着又问了一遍已经问过的问题,“你现在想回秦府?”
“是的!”罗敷猛然抬头,“求公子相助。”
“你不能回秦府。”栾培礼斩钉截铁的说。
“为什么?!”罗敷开始觉得这个人在耍弄自己,套出了自己的秘密,现在又拒绝帮忙了。
栾培礼眉头微皱:“现在回去对你没有好处。你自己想,宫染夜要害你,你今夜逃了出去,宫家绝不可能善罢甘休,必然会加紧巡查你的下落。而你一个弱女子,出身世家,没有了这样的大家族的依靠,一天也活不下去!所以,你能想到的,也就是他们最初能想到的,你只有回秦家。你是秦家的女儿,你的父亲应该会相信你所说的话,可是除了你们自己人,没有人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而这种暗杀没有证据根本无人相信,甚至会让宫家反咬一口你们诬陷。既然说不出口,又不能让你会宫家,就只有将你偷偷藏起来,否则,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有什么理由长期留在娘家不会婆家呢?到时候,只怕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果宫家光明正大的上门要人还好,若是派些个暗人安插在你家,如何防得过?”
罗敷沉默了,他说的没错,如果宫家来阴的,派几个杀手监视秦家的话,是很麻烦的事。就算秦家派重兵把守,提高警惕,也没有100%的把握。而且两家挑明怨仇,更是十分不划算。罗敷更不想因为自己给秦家带来这样的不利。
“难道——难道就没有办法了么?”罗敷喃喃自语。
“办法倒是有,就看夫人肯不肯了。”男子突然说道。
罗敷心中燃起了希望,忙道:“公子快讲。”
“在下在京城里有一座别院,极其幽雅僻静,知道的人极少。如果夫人不嫌弃,可以先到那里居住,暂避风头。在下愿在京城里为夫人打听消息。”
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可是……罗敷抬眼望了望这个男子,他真的值得信任么?冒着这样的风险帮助自己对他有什么好处?虽然他是栾大将军的公子,但这种事情也不是他能够担待得起,如果事情走漏风声,恐怕京城里就会有‘二人勾搭成奸’的传言了吧?豪门绯闻永远是小市民津津乐道的话题。可是,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栾培礼道:“夫人不必多虑,在下可以坦言相告,如果此事真能帮上夫人的大忙,必定使栾、秦两家走得更近,强强联手,正是我们都最乐于见到的事情吧?”
罗敷终于下定决心:“那好,就依公子所言。只是罗敷要以什么名义住进您的别院?”
“就——就假说是我的侍妾吧,哈哈。”栾培礼仿佛突然又恢复了他爽朗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