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若镜看了眼宫子默,轻轻拨了拨戒指,咬咬唇,说道:“对不住了。我实在放心不下你家公子。你且好好睡上一觉。”
来不及换上夜行衣,欧阳若镜飞身掠出客栈,将踏雪无痕使到了极致,两盏茶后,远远的,两盏晃晃悠悠的写着“义”字的白纸灯笼便闯入了欧阳若镜的眼帘。
义庄的大门紧闭,昏黄的油纸灯笼犹如幽冥鬼火,冷冷地注视着欧阳若镜。
欧阳若镜有些踌躇,聊斋的画面一个一个从脑海里蹦跶出来,阴冷森寒,它令堂的,实在太折磨人了!
阿镜,日后,有我照顾你……照顾你……顾你……
这,这是宫清逸那天对她说的话,在脑中轰然响起,带着阵阵回音。心下一暖,咬了咬牙,脚尖轻点,旋身飞上了义庄的围墙。
还没站定,便惊觉微微的破空声直逼面门。若镜一滞,脚步一错,堪堪避过暗器,一个临空翻,落在了院中。
“阿镜!”宫清逸飞身而出,揽住欧阳若镜,上下检查,惊道:“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
眼前穿着一身黑的宫清逸比平时多了几分阳刚少了几分阴柔,欧阳若镜见宫清逸无碍,心头大石方才落定,微微松了口气。
宫清逸在感觉到有人靠近义庄外围时便已经暗生警惕,听闻来人上了围墙,更是杀心顿起。根本就想不到会是欧阳若镜这个小姑奶奶。待转头飞出银针时,惊见欧阳若镜一身白布棉麻长裙飞下围墙,顿时吓得心律失常。他的功夫远远高于欧阳若镜,那满是戾气的银针也不知有没有伤到她。如今见她没事,且难掩脸上的疲色,在欣喜她的身手灵敏之余,又忍不住想揍她一顿。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子默呢?”
尽管声音和平时一般平静无波,可欧阳若镜还是觉得一股子冷气直逼后脖子,宫清逸这厮发火了。
缩了缩脑袋,弱弱道:“宫子默睡着了……”
“睡着了!”宫大少的声线陡然拔高。
“那个,那个……”
“哈哈哈哈,从不近女色的宫清逸宫大神医竟然也会跟一女子打情骂俏?真是天下奇闻。”阴冷的声音在静寂的义庄显得尤为刺耳、恐怖。
宫清逸和欧阳若镜心下一咯噔,刚才只顾查看对方有没有事情,见两人都相安无事,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就松懈了下来,可这一松懈,麻烦就来了。
果然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不多时,一群蒙面黑衣人飞身落在了院子里,排列的相当整齐。若镜粗粗一看,约莫二十来人,黑压压一片。为什么最近老是碰到黑衣人呢?!!若镜童鞋相当郁闷。
为首的黑衣男子打了个手势,其余的黑压压立马四散开来,将宫清逸和欧阳若镜团团围在了里面。
宫清逸微微一笑,将欧阳若镜往身后带了带。笑道:“看来阁下对宫某知之甚微,宫某真是惭愧。”
“宫大神医天人之姿、逸群之才,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是,江湖传言亦有失实的时候啊,江湖都道宫神医不近女色、洁身自好,可如今却跟一女子拉拉扯扯、搂搂抱抱;江湖都道宫神医我行我素,脾气怪异,如今,却也管起了月涧山庄的闲事,真是狗拿耗子!”那黑衣人说到月涧山庄时已是咬牙切齿。
“原来,阁下是为了东方易之事。”宫清逸淡淡一笑,笑意却一丝未达眼底,随手扯了扯黑色的广袖,眼眸一闪,如道道利剑直射那黑衣男子,冷冷笑道:“哼哼,我宫清逸向来随心所欲惯了,爱做什么便做什么,何时轮到你们这群蒙面鼠辈来说三道四了?江湖传言?哈!我宫清逸何时又把这鸡毛蒜皮的传言放在眼里了。”
欧阳若镜差点要对她家小宫童鞋来个跪地膜拜,好有魄力的回答,好有气场的霸道。卖糕的!我崇拜你!
虽然看不到蒙面黑布下的那张脸,可是欧阳若镜明显感觉到那脸下的戾气暴涨。
那黑衣男子掷过来一块小玉牌,宫清逸随手接过,反手一看,白晃晃的小玉牌上写着“陌上令”,反面“不死不休”。
欧阳若镜大惊。不是怕打不过他们,而是,这陌上宫的杀手实在恼人,时不时蹦跶出来挠你几下,挠不过就撤,过不了几天,又来挠你一下,简直跟红头苍蝇有的一拼。欧阳若镜怒了,低声跟宫清逸道:“清逸,我来。”
宫清逸宠溺一笑,点点头:“好,不过,要小心。”
权当让她积累实战经验,增加江湖阅历吧。
欧阳若镜微微垂下的眸中闪出邪肆的光芒来。抽出腰间的翠烟笛,暗道:自翠烟笛到我手上,还未真真杀过一个人,今日,就让翠烟笛开开荤。一曲落花缓缓响起,鸟语花香、泉水叮咚。
“姑娘好兴致,只是,咱们是莽夫,没这个耐性。杀!”黑衣男子见欧阳若镜俯首弄笛,眼带挑衅,似有轻视的意味,不禁恼羞成怒。
四周黑衣人瞬间包抄过来。
欧阳若镜心中本就起了杀心,轻启七孔按钮,淬有梨花散的牛毛蜂针霎那间隐入暗色。见血封喉的毒药顷刻间便让欧阳若镜面前的十几人倒在了地上。
为首的黑衣人看似也动了真火,缓缓抽出腰间黑亮的软鞭,劈头就往宫清逸甩来。
欧阳若镜见状,笛声骤然拔高,宫清逸微微一笑,一把揽住欧阳若镜的柳腰,往后急退,二人相视一笑,鼻息间默契非常。
欧阳若镜的指法愈发快速,梨花散还有半指,足够用了。
只是,刚才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如今这帮子黑乌鸦有了防备,这梨花散多数还是浪费了。
“原来是竹林三贤朱玉峒的翠烟笛。”黑衣男一边出招,一边嘲笑道,“只是这三贤怕也要变二贤了,这朱玉峒出家当和尚去啰。”
欧阳若镜心中一惊,笛声便有些散。
“阿镜,莫要分心。”宫清逸收了收若镜小腰上的手,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你朱师父并非四大皆空之人,待这里的事了了,我们一起去看他。”
若镜嘴上未停,眼眶含笑带泪,二人旋即躲开鞭子和刀剑,欧阳若镜用了七成功力,开启了四孔五孔和六孔。管他是不是毒药,只要能让这龌龊的黑乌鸦倒地不起便成!白猫黑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
山间原本虫鸟的鸣叫似乎也没有了,只听到远处风刮过树林的呜咽声,如泣如诉。
那黑衣男拿错了武器,鞭子远攻不错,可是近防就有些困难,尤其是牛毛大小的蜂针,不到片刻,黑衣男一声闷哼,也不知是中了七花七虫散还是麻沸散又或是软筋散。余下的几名黑衣人用刀剑格挡着蜂针,只是数量太多,又过于密集,不多时,各个都吃了暗亏,软软倒地了。
欧阳若镜倏地按住七孔,笛声骤然停下。
很好,都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了。
倏地拔出藏于靴内的斩魂匕,缓缓上前。后身侧的宫清逸在看到斩魂的刹那,眼眸闪动,扬起了一抹笑意。
黑衣男的蒙面巾渗出了一条暗红的血痕,捂着肚子恨恨地盯着欧阳若镜,邪笑道:“你们得意不了多久,陌上令一出,不死不休。”话音刚落,便扭头死去。
其他几人见状,相视一眼,下巴微动,转眼间纷纷都绝了气。
宫清逸看着这周身还萦绕着戾气的灵动女子,想着她不顾一切跑到义庄查看他的安危,想着她方才拼了命地吹着笛子……
缓缓踱至欧阳若镜身边,扳过她的身子,轻轻啄了下她略微肿胀的红唇,将她拥入怀里:“阿镜,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从未有过的高兴…………”
欧阳若镜收起满身的杀气,心下一软,差点沉醉在小宫童鞋的柔情里,突然想起那尸体的事来,一把推开宫清逸,急道:“那,那什么尸体毁了嚒?”
宫清逸少了佳人在怀,心中一空,不满地说道:“已经弄好了。”
见欧阳若镜还要询问,忙说:“咱们先回去再说吧。”
回到客栈,宫子默还躺在地上沉睡着。宫清逸斜斜看了眼欧阳若镜,若镜童鞋脸蛋一红,吐了吐舌头:“我可没有解药。朱师父没给。”
宫大少郁闷,认命地掏出自制的药丸子,塞进宫子默嘴里。须臾,宫子默便醒了过来。一看到宫清逸阴着脸瞧着自己,骇了一跳,急急道:“公、公子,欧阳姑、姑娘她”
“无妨,我已经知道了,这次就算了,只是,你这般大意,亦是警惕不够所致。这笔账先记着,等公子想到治你的法子了,再罚。去,先给我准备洗澡水,我要沐浴更衣”
“是,公子。子默谢公子。”宫子默扁着嘴,一脸郁色,都是这欧阳小姑奶奶给害的。
等宫清逸神清气爽的出现在欧阳若镜房间时,欧阳若镜正趴在桌上小憩,还在滴水的青丝披散在肩上,漾湿了整个肩背。单薄的夏衣紧紧贴着纤柔的后背,刚沐浴过后的脸上还带着些许的潮红,在烛火下,散发出莹白红润的柔光来。
原来刚才宫子默也招呼店小二给欧阳若镜整了一桶洗澡水。
宫清逸突然间就觉得有些口舌发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