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首辅大臣(1 / 1)

帝国能臣 鱼子浚 1720 字 8个月前

时间稍稍回溯,七月十日的清晨,六辆装饰朴素的马车从宫城里出来,直接奔赴当朝六位“三公”的府邸,分别将左丞相崔正、右丞相东郭棠、中太尉杨坡、外太尉周绰、上御史周沐和下御史白德虞接入宫中,面见崔太后。

六人离府都非常匆忙,只来得及给家人交待几句,并按照传旨内监的指示,让家人紧闭大门、拒不见客。

皇帝“病重”之初,崔太后垂帘听政,朝廷的大小事务实际上都交给了这六个位大臣;但是在执金吾梁尉章的威逼之下,崔太后按照他的意思将六位辅政大臣宣到了宫中,并将设在宫城一角的尚书台清扫出来,作为他们临时的办公地点。

名义上是“代理国事”,每天地方上的奏报、有司衙门的奏章也都会呈给六人阅批,而实际上相当于将他们软禁了起来。

按照崔太后给出的说法——皇帝身染沉疴,恐猝然撒手累及江山社稷,请六位辅政大臣坐镇宫中,随时召见、属以后事。

但其实这是梁尉章——确切地说应该是南宫延——预先设好的计谋。果然,六人进宫不过半天的时间,崔太后就给中太尉杨坡添加了一个头衔——“首辅大臣兼领中畿卫尉”。

所谓“首辅大臣”,便是六位辅政大臣之首,其余五人都要听命于他,等于是崔太后将自己“垂帘听政”的权力交给了杨坡。

而“中畿卫尉”则是赋予了他兵权,与“九卿”之一的卫尉卿不同,“中畿卫尉”不是一个官职,而是直接将中畿恒阳城周边的防卫都交给了他,换言之,就是将禁卫军和驻扎在恒阳城北方的羽林卫指挥权交到了杨坡的手上。

如此一来,杨坡不仅仅是排名第一的辅政大臣,还手握控制中畿周边的精锐大军,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柄。

然而当接过印有“奉天大盛皇帝御印”的圣旨,和禁卫军、羽林卫的兵符时,杨坡脸上出现了一丝茫然。

“怎么回事?太后怎么会下这种命令?”尚书台内,一旁听旨左丞相崔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夺过杨坡手上的圣旨,只见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钦命中太尉杨坡为首辅大臣兼领中畿卫尉”,娟秀中透着刚强的字迹正是崔太后的手笔,没有一丝作假的痕迹。

“不行,我要亲自面见太后,问个清楚!”崔正将圣旨抓握在手中,急匆匆地就要跨出尚书台的大门,可刚迈出一条腿,守卫门口的禁卫军士兵就挡住了去路。

“太后有令,请诸位大人在此主理国事;未得太后允准不得离开!”禁卫军士兵的话语如同铁石般铿锵有力又冰冷无情。

“崔丞相,既然有旨意又有兵符,应当不会作假。”右丞相东郭棠急忙拉住崔正的衣袖往门内拽,“太后已经为陛下的病情劳心劳力,丞相身为太后的胞兄,应当为她着想才是啊!”

崔正本来要对禁卫军士兵大动肝火,听到东郭棠的劝解,也只得扭头回到府衙内,然而一对圆瞪的怒目死死地盯着杨坡,仿佛能从眼中喷出火来。

“太后下达了任命首辅大臣的旨意,想来是陛下的病情或许真的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了!”上御史周沐无不担忧地说道,“情势危急之下,将我们困在宫城,也是以防万一的办法。私以为太后的处置,还算得当。”

“得当个屁!”崔正气愤难平之下竟然不顾身份骂出了脏话,他向东郭棠和白德虞望去,想从他们那里得到支持,然而这两人都低着头,全然一副“事已至此无可奈何”的神情;最后看向了周绰,本以为他是杨坡的老冤家、死对头,一定会支持自己,却没想到周绰也是同样的表情。

“看来陛下的病势……或许真的到了需要早做准备的时候了!”周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满是可惜与不甘,“当此国本动摇之时,我等六人更应抛开成见,全心全意辅佐‘首辅大臣’,稳定朝政、安抚人心,保我大盛江山顺利传承。”

说罢周绰走到杨坡跟前,带头向他躬身作揖:“臣拜见首辅大人!”

“拜见首辅大人!”在周绰的带领下,东郭棠、周沐、白德虞三人也纷纷向杨坡行礼,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唯独崔正依然愤懑不平,不过心里虽然不服气,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最后只得朝杨坡拱了拱手,不情不愿地承认了这个事实。

此时的杨坡已经获得了大盛王朝至高无上的权柄,而且连昔日的老对手们也都承认了自己的地位,他本应该感到满足和骄傲;然而此刻他心中却满是愧疚,他感到自己愧对先帝刘义臻,愧对先师萧子康,甚至愧对躺在病榻上的皇帝刘彦钊。

此时此刻他发现,用阴谋诡计得来的权位,原来拿得并不安心,也不光明,仿佛有什么东西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多谢列位同僚,望我等不负太后之命、不负陛下恩德,共度时艰!”杨坡回礼道,他深深地弯下腰去,努力地将那份沉重的愧疚感强压在心底;等他直起身来时,脸上已经没有了迷茫,多了几分坚定——因为他知道,事到如今早已骑虎难下,只能奋力一搏。

互相致礼之后,六人各自回座,继续处理桌案上堆积如小山的地方奏报及有司奏章,负责传递文书、命令的内监进进出出络绎不绝,小小的尚书台出现了难得的繁忙景象,六位辅政大臣之间也出现了难得的默契。

不过此时燕王的布局已经几近完成,一切看上去都那么自然、水到渠成,没有人怀疑,没有人质疑,也没有出现历史上为争夺皇位而大开杀戒、血流成河的场面。这场阴谋在暗地里静悄悄地进行着,风平浪静地让人难以察觉。

在京城的官员里,除了执金吾梁尉章和中太尉杨坡外,没有人知道皇帝“病重”的实情,也没有人意识到一场谋划已久的“政变”正在进行之中。即便那些嗅觉敏感的老狐狸,也只能得到一个“皇帝即将驾崩”的推论。

南宫延算计到了这等地步,可以说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最后一步,便是燕王奉诏入京,然后朝廷向全天下发丧,宣布皇帝刘彦钊病重不治,遗诏传位于燕王。如此一来,刘彦钧便可堂而皇之地坐上梦寐以求的的龙椅宝座了。

……

皇帝的寝宫内,刘彦钊依旧昏迷不醒,但他身上的高烧已经退去,脸色、体表恢复了正常颜色。看到皇帝服下“毒丸”之后的变化,徐皇后这些天一直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松下来,她也迷迷糊糊地趴在皇帝身边睡了一个长觉。

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徐皇后摸了摸刘彦钊的额头,没有再烧起来,她这才长吁了一口气。环顾寝殿内,李亦德与侍奉的宫女、内监也都靠着殿门口的石阶打着盹——禁卫军将他们困在了殿内,五个人一直忙上忙下,确实累坏了。

而殿内的另一角,南宫延端端正正地盘膝坐在地上,双目紧闭,似乎是睡着了,又像在打坐;管玉书则笔直地站在南宫延身后,右手抚着胸前的长须,威风凛凛如庙里的神像一般。

“皇后醒了,可是需要用膳?”管玉书虽然闭着双目,但寝殿内众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徐皇后直起身子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前几日由于担心皇帝的病情,她是食不知味;现如今皇帝高烧退去之后,心中一颗大石头落了地,她才感到腹中饥饿,这才点了点头。

“禁卫军,传膳!”管玉书大吼一声,将李亦德等人从梦中惊醒,而门口守卫的禁卫军听见他的吼声,推开了大门,将一盆盆热气腾腾的食物拿了进来。

“二位,不知陛下何时能够醒来?”徐皇后虽然有了食欲,但仍然放心不下昏迷着的刘彦钊。

“毒解了,皇帝自然就能醒过来。”管玉书冷冷地回道。

“这样啊……”徐皇后抚摸着刘彦钊的脸庞,重重的阴霾笼罩再度在心头,“事成之后,你们会如何对他?”

管玉书忽然睁开了双目,透出炯炯的凶光:“不是已经告诉过皇后了吗,那要看‘新帝’的意思!”

“呵呵、‘新帝’!”徐皇后忽然冷笑了几声,“自古谋朝篡位者,可曾有让先皇帝安度余生的先例?说出来都躲不过一个‘死’字!既然如此,那还不如……”

徐皇后这样说着,纤纤玉手已经滑落到了刘彦钊的脖颈处,看着他的眼神满是悲怆,两滴热泪落在皇帝的衣衫上:“陛下,反正是难逃一死,不如由我来让你先行解脱吧……”

“皇后,请三思!”意识到徐皇后要做傻事,李亦德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拉住徐皇后的手。徐皇后一介弱质女流,李亦德只是轻轻一拽,她便“啪”地一声跪坐在了皇帝的床榻前。

“奴才该死!”李亦德急忙跪伏在地上,然而右手仍然抓着徐皇后的衣袖,防止她再做傻事。

“皇后请不要做傻事。”南宫延忽然开口道,“在下可以向您保证,‘新帝’登基之后我们便会交出解药,‘新帝’也允诺给予陛下一个好的安置之所。”

“你是说真的?”徐皇后木然的眼神中忽然透出一丝亮色,“那好,果真能如此,那本宫再也不会做傻事了,也不会再干涉你们的事情!”

此时此刻徐皇后宛如即将溺亡的人忽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关心则乱”,她已经失去了判断的能力,只能盲目地相信南宫延的许诺——即便对方可能只是在哄骗她。

年二十八了,放假的没放假的,新年快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