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王刘彦锡,在大盛高祖皇帝刘义臻的五个儿子中排行老四,母亲是前霄公主,因此,他的身上流淌着前霄王室的血脉。
虽然他本人对前霄、对朱氏皇族没有什么好感,但在大盛代霄的那段峥嵘岁月里,很多心系故国的老臣默默地关注着这位小皇子的成长。等到他在恒阳城内开府建牙时,那些遗老遗少们便纷纷递上名帖,誓命效忠。
那个时候太子刘彦锋正与燕王刘彦钧争斗得激烈,朝堂上诸臣的目光也几乎都盯着这两位皇子,殊不知蜀王在不知不觉中也积攒了强大的能量。这其中最要命的,便是“鱼肠”。
“鱼肠”一名出自春秋时期的吴国短剑,相传刺客专诸正是将此剑藏在鱼腹之中,借以刺杀了吴王僚。
前霄明帝时建立了“鱼肠”组织,意欲以此护卫朱氏皇族、诛杀逆乱之人。奈何明帝之后霄王朝政局动**,“鱼肠”组织落到了宦官的手中,成为宦官与外戚争权夺利的工具,背负着“干政乱政”的骂名。
刘义臻入京之后,以雷霆手段诛杀了干政乱政权宦、外戚集团,“鱼肠”也受到了几乎毁灭般的打击。在风雨飘摇的乱世之中,少部分“鱼肠”的旧部跟随在霄末帝朱孚的鞍前马后,大多数活下来的人则是隐姓埋名,在新朝之中安静地做一个普通人。
然而当前霄末帝在汾阳郡溘然长逝后,不甘心就此沉寂的前霄残余纷纷投靠刚被册立为蜀王的刘彦锡,意欲扶保、助他登上大位,以此一出口江山被夺、宗庙易主的恶气。这些人中,自然少不了“鱼肠”的旧部。
“蜀王在京中的势力远不及燕王,他能藏身的地方也比燕王有限,想要找到他,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老太医首先说道,他们这些“离轲”的旧部年轻时与“鱼肠”打过不少交道,对付他们,他还是有些心理优势的。
“如此甚好!”秦骧点头道,“不过秦某还是要提醒诸位一句——‘离轲’早已不复当年,‘鱼肠’也已今非昔比。在京中暗查蜀王下落的时候,还是要小心为妙。”
“呵呵呵!”费老摸了一把花白的山羊须,笑道,“搜寻蜀王下落这种事当然无需我们这几个老头子亲自出马,秦公子不要忘了,我们手下也是有人的!”
秦骧朝费老拱了拱手,忽然问道:“不知诸位可否知晓朝廷的‘三公’今日一早入宫,是为了何事?须知现在的宫城完全掌控在禁卫军的手中,他们此去不知是凶是福?”
听到秦骧的疑问,费老也面色凝重起来。在场的“离轲”旧部中,就属他与“三公”级别的高官走得最近,也最清楚左丞相崔正的动向。可这一次入宫,可以说毫无征兆,加上恒阳南城、北城之间的交通要道被禁卫军严密把手,他这个幕僚也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由于北城内的消息被封锁,费老其实也不知道左丞相一早入宫去了,直到此刻秦骧说起他才有所思虑。
“费某推论,现如今禁卫军掌控了宫城,但他们也不能明目张胆地行悖逆之事,所以做任何事必称‘太后之命’,六位大人入宫亦然。燕王一党做下此事,想必是要为燕王夺位做更进一步的准备!”分析完,费老凝重的神色中透出了少有的慌乱。
白先生也点了点头:“老哥哥的推断极有道理。不过无论燕王现在如何运作,他的‘死讯’也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只等消息传到京城,看他着不着急!”
秦骧点了点头,接着也担忧道:“散布燕王的‘死讯’固然是可以牵制他夺位的步伐,但也不是无法可解。六位大人同时被宣进了宫城,恐怕是要让燕王一党的人掌握朝政,如此一来,燕王的篡位才显得自然又合理。”
“这个人会是谁?”丁姓老者问道。
秦骧微微一笑,反问道:“诸位前辈又会认为当今天下,有谁有这个威信和实力独掌朝政、而这位大人又一心向着燕王呢?”
说道这里,老太医、费老和丁姓老者的神情都黯淡下去,这样的人,当今世上只有一人,而他无疑是高祖皇帝生前最重要的臂助之一。
“我等都敬重杨太尉的为人,曾几何时他是吾等寒门学子的楷模,睿智、精干、胸怀天下;可在‘太子逆案’之后,他重手打击太子余党,近几年更是纵容女婿萧鲎贪污渎职,在朝堂上也拉帮结派与崔丞相展开‘党争’,恍如变了一个人般,哪还有当年掷笔从戎的潇洒和气概!”费老不由得连连摇头。
按年龄算,费老应该比杨坡还大个三、四岁,却奉对方为精神楷模,可见杨坡在寒门士人心目中的地位。
“有些执念不是想放就能放得下的。”谈起杨坡,秦骧也是无尽的感慨,“追随先帝时,他为廓清海内出力献策,与前霄遗留下来的污浊相斗了大半辈子;先帝驾崩之后,岂料又冒出一个辅政的外戚,这在他眼中自然是对先帝的背叛。故而打从心底他就不认可当今陛下,自然也就有了‘易主’的心思。”
“还是秦公子看得透彻,老朽受教了。”听秦骧一番分析,费老毕恭毕敬地朝秦骧拱手作揖,对这个年轻小伙子自然也多了几分改观。
“诸位,当前形势紧迫,陛下被奸人暗害,我们这些有相同目标的人更要通力合作,勘破燕王、蜀王的趁乱夺位的阴谋,力保江山社稷安稳。”秦骧再次肃立,向在场四人拱手下拜道,“唯有如此,天下才不至于陷入大乱,而外族也不能趁势荼毒中原!”
老太医、费老等人回礼道:“秦公子但有需要,‘离’部当鼎力襄助!”
与南宫延、管玉书为首的“离轲”相比,老太医、费老这些人缺乏一个精明能干的“军师”为他们出谋划策,徐皇后虽是名义上的首脑,但她的心智、才能无法支撑起高祖皇帝留给她的“离”部,应对京城这场危局时也显得不知所措。
然而秦骧的加盟则使得局面大为改观,这些“离”部的旧人虽然不及“轲”部拥有强大的杀伤力,但他们有一点远胜于“轲”部——情报能力。“离”部在京城拥有发达的情报网络,费老、老太医等人又暗中经营了多年,想要查一个人的下落,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也因此,秦骧将查探蜀王下落的任务交给了他们,而他自己则面临着更为严峻的挑战——揪出燕王。当然就目前而言,燕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主动在京城现身,但既然伏笔已经埋下,即便燕王能够沉得住气,他带在身边的褚东篱不一定沉得住气。
而这个燕王麾下第一谋士褚东篱,就是秦骧挖出燕王的关键。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第二天天一亮,京城的南门一开,秦骧、白先生等人便各自回到了京城之中,按照当时约定好的分工各自行动。
在昌平街上穿行时,秦骧不由得往老宅方向多看了几眼——陈镖头的话让他有些在意,对手盯上了兄长的府邸,必然是准备对自己的家人出手,以此挟制自己不要破坏他们的计划。
对于这个对手是谁,秦骧连想都不用想——除了南宫延还会有谁如此提防自己?于此,秦骧也感受到了南宫延思虑的周密,他与燕王合谋的这场“大手笔”,对他们来说是势在必得,所以任何可能的变数都要及早防备。
所有的变数中,最令南宫延感到威胁的就是秦骧,当然他派人秘密监视秦府老宅的举动也明白无误地说明,打从一开始他就不奢望鹰戎右部能够困住秦骧。
“南宫延,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秦骧回想着与对方为数不多的交集,他能对方身上感受到如水般的平和、如云般的洒脱,又能感受到他如火般的热烈、如铁般的冷酷,但他丝毫感受不到南宫延对自己的敌意。
即便是在燕国时他亲自造访国相府来下“战书”时,秦骧感受到的不是“与君一争高下”的挑衅,而是“久逢知己”一般的豪情和激动。
不知不觉间,秦骧也觉得骨子里冒出一股来,这股“火焰”是那样的炽烈和振奋,令他恨不得立刻找到,在二人面前摆开棋局,酣畅淋漓地对弈一番。
只可惜现在他们处在对立的立场,这场“棋局”比拼的不仅是智力,还有耐心、情报、武力、体力,乃至于运气。
以中畿恒阳城为“棋局”,双方都已落下了“棋子”,同时他们自身也是身处其中的“棋子”。
南宫延先手一步占据“天元”,手握皇帝和太后,局面上的优势已经无以复加;而秦骧要破开对方的优势,毫无疑问只能从对方最为关键的“棋子”燕王身上下手,同时还要防备蜀王这个暗中参与者趁着双方博弈时渔翁得利,相对于对方的劣势,不是一星半点。
然而南宫延的挑战却让秦骧感受到了莫大的兴奋,也许只有身处如此退无可退的逆境中,秦骧才会有这样的感觉。殊不知,这种不屈不挠、逆水击流的精神,正是一个“帝国能臣”必不可少的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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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