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贺然几乎一夜未眠,开始他还能认真的思考对策,可没多久心思就乱了,心情沮丧之下思乡之情愈发强烈,他尤其想念苏夕瑶,直到此刻他才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是如此的依赖苏夕瑶,只有她那平静如水的目光才能驱除自己内心的不安与焦躁,只有她那轻柔的言语才能让自己获得安宁。
贺然生出了逃跑的念头,可一想到康国内乱会影响全局形势,会给易国带来不利,他又郁闷起来,辗转反侧间心思更乱,直到天明才昏昏睡去。
他没睡多一会就被齐宁的喝骂声吵醒了。
“混账!你们也不称称自己斤两,醉乡侯是何等样人?就凭你们也敢去招惹他?活该挨打,我看打得还轻了呢!”
不用问也知道是蒙吉他们几个对齐宁说了那天受辱之事,想让齐宁出头替他们找回面子,没想到却招来了责骂。
贺然简直烦透了这个只会在自己人面前耍威风的齐宁,他用被子盖住头,可齐宁的咆哮声越来越大,竟然想让蒙吉等人去醉乡侯府登门谢罪。
贺然想到蒙吉曾在醉乡侯面前力护自己,这样的汉子受了外人之辱还要受自己主子之辱,他心中腾起怒火,甩开被子披衣下榻疾步走了出去。
院中,齐宁一边骂一边挥手打着蒙吉,蒙吉低着头脸上满是羞辱愤恨之色,额角的青筋暴起不住的跳动。
“是我让他们动的手,要去赔罪就由我去好了。”贺然淡淡道。
齐宁见贺然出来,起眼顿消,尴尬道:“那……那就算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蒙吉感激的对贺然施了一礼,眼中流出了热泪,他没想到这个看似随和的客卿会站出来替他承担罪名。
贺然懒得去看齐宁,转身就想回屋,可走了两步他突然停住了脚步,扭回头直直的盯视着齐宁,齐宁心中有鬼立时就慌了神,可在下人面前不能失了颜面,强自镇定道:“你这样看着我作什么?”
贺然皱起眉,随口道:“侯爷请到我屋内稍候,我有要事相商。”
齐宁见他没了那冷冰冰的神色,心中欢喜,连声答应着快步走进贺然的房间。
蒙吉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不明白侯爷为何对这个客卿这般顺从,等他接触到贺然的目光时,心中不禁一颤,多年跟在静廷侯身边他也算经多见广了,贺然的那种不怒自威的神态让他立刻就判断出面前的人绝非只是寻常客卿,只有高高在上手握生杀大权的人才会在顾盼间流lou出这种眼神,他不由自主的躬下身。
贺然从蒙吉的变化中察觉出自己lou出了破绽,忙恢复了往日浮华的表情,低声道:“你可敢再去打醉乡侯的人?”
蒙吉不知贺然是何意,眼中lou出怯意,苦笑着摇摇头。
“我还当你是条汉子,原来也这般胆小。”贺然淡淡的笑了笑。
蒙吉涨红脸道:“我非是畏死,只是……只是若再去闹恐会连累侯爷,罪及家人,蒙吉虽无用,但血*尚存,若无牵绊当日在酒楼之上就以死相拼了,受此大辱实是生不如死!”
贺然点点头,平静道:“你的那些弟兄也如你一般想法吗?”
蒙吉激动道:“一般无二!这几日我等提及此事无不扼腕而泣,我们先前在德昌虽也窝囊,但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昨日归来的弟兄听闻此事也为我等不平,都觉脸上无光。”
贺然眼望天空沉吟良久,终于下了决心,道:“好!我这就去劝说侯爷,让他带你们去找醉乡侯讨回公道,醉乡侯若敢欺辱侯爷,你们尽管动手打人,出了事我一人承担。”
蒙吉眼睛一亮,随即又垂下了头,贺然沉声道:“出了天大的事,我也可保你们家人不会受到牵连,你若信得过我就去做,信不过就此作罢。”
蒙吉看着贺然,脸上阴晴不定,一时难以下定决心。
“士可杀不可辱,蒙兄弟看着办吧。”贺然说完,背手朝屋门走去。
蒙吉紧走几步,拉住贺然的衣袖道:“你若真能说服侯爷,我等甘愿以死相拼!”
贺然笑着摇摇头,道:“用力去打就是了,不必以死相搏,更不能杀了醉乡侯,我还要告诉你,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开始你们可能会占些便宜,最后肯定会吃亏,但应不会有*命之忧,事后我担保各位都会得到重赏。”
蒙吉握紧拳头道:“能痛痛快快的打一场我已无怨了,纵使被人打死我等也会感念公子的大恩大德,请公子无论如何也要说服侯爷。”
贺然伏在他耳边道:“让兄弟们去准备吧,只说侯爷要带你们去报仇就可以了,我猜侯爷在醉乡侯面前会胆怯,你要选择恰当时机带弟兄们发难,切记!”
蒙吉用力的点点头,大踏步的走向侍卫们居住的院落。
贺然进屋时,齐宁陪着笑迎了上来,低声下气道:“你昨日说我坏了军国大事,吓得我一夜无眠,你快跟我说说吧。”
贺然坐到几案前,喝了一口茶,摇头道:“我不能对你讲,唉,你还是早做些打算吧,我担心太后震怒之下真会杀了你,康国从此恐怕要陷入永无休止的战火之中了。”
齐宁脸上又发白了,拉着贺然的衣袖哀求道:“你一定要帮我啊,我即便真的坏了大事也是无心之过啊,姐姐对你宠信有加,你替我美言几句吧,我绝不会忘了你的恩德。”
贺然重重的叹了口气,失落的情绪溢于言表。
“救救我,啊!你是天下扬名的军师,定能想出想出弥补的良策对不对?我一直把你当作兄长,你难道真忍心看着我落难吗?我真的没对密离说出你的身份啊!”齐宁都快哭了。
贺然看着齐宁的样子,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他本就是难成气候的公子哥,是自己太信任他了,他没在密离面前泄lou自己的真实身份看来已属难得了,想到这里心中的怒气小了一些。
“我给你想了一个活命的办法,这次你可千万不要再出错了。”
齐宁大喜,紧紧抓住贺然的手,道:“多谢多谢,我绝不再错,你快讲。”
“你一会带蒙吉他们去找醉乡侯问罪去吧,他那天把我也打了,你替我出了这口气吧。”
“什么?!这……,我……真的很想替你出气,可……可你有所不知啊,这醉乡侯乃是平山公的亲戚,我实在是惹不起啊,再说我已犯了错,还去惹事,姐姐更不会放过我了。”齐宁lou出惊惧之色。
“你如果不敢打他,就让他打你好了,你只管去闹,挨了打就躲在驿馆内称病不起,我回去在齐敏面前替你分解,等齐敏气消了,我再派人通知你回去。”贺然不动声色道。
“你是说让我借此拖延些时日?好好!”齐宁见贺然肯帮他,欢喜起来,可随即又赔笑道:“我可否直接称病啊,就不必去醉乡侯那里去闹了吧。”
“你不怕再得个欺瞒之罪吗?闹不闹随你,挨顿打与掉脑袋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吧。”贺然把头转向一边。
“好好!我这就去,你别生气,姐姐那边就全kao你帮我分解了,回头我必有重谢!”齐宁说着就要走。
“你且站住,你生*懦弱,也不必去装什么硬汉,那样反而会令人生疑了,你见到他只需质问几句,要求他交出行凶的恶奴即可,依醉乡侯的脾气,他必会羞辱于你,你硬撑几句,闹僵了蒙吉他们自会出手,你事后别再责骂他们就是了。”
贺然站起身,继续道:“我现在就回德昌城,你再派些人护送我吧,把国书也给我。”
齐宁毫不犹豫的递上国书,满怀感激道:“有劳了,小弟这条命就交给你了。”
贺然接过国书,忽然想起一事,低声道:“你一会找几个人出去散布消息,就说已经和朔国签下了盟约。”
“为何要这样做呢?”齐宁诧异的问。
“我们不能让明河王轻易相信密离的话,顺便把朔国拉下水,此刻局势越乱越好,还有就是让你闹事的举动更加合理,出使建了功胆子自然比平日大些,这样即便是熟知你*格的人也不会生疑了。”
齐宁佩服的五体投地,恭维道:“果然不负盛名,随便出一个计策都能一石数鸟,小弟敬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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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昌城宁静如昔,贺然找到王宫的一处侧门,报上了先前与齐敏约定好的假名,不一会就有太监出来接他了,贺然吩咐一路跟随自己的那些侍卫先回静廷侯府,这些人还不知安曲城那边的变化,倒也无需担心他们走漏什么消息。
进来御书房,齐敏早已在此等候了,待宫女们退出后,齐敏笑盈盈的挽住贺然的胳膊,腻声道:“军师一路辛苦了,快给我讲讲你是用了什么缺德法子迫使朔王结盟的。”
贺然苦着脸道:“这番可要令你失望了。”
“哦?以你之才,竟然未能说服朔王?”齐敏诧异的问。
“还有更糟的事,我们先前的筹划也成泡影了。”
“什么?!你是说那诱敌深入之计?”齐敏身子一颤,花颜顿时失色。
“正是。”贺然详细的把经过讲了一遍。
齐敏听后用力一拍几案愤然而起,凤目中闪出寒光,恨声道:“齐宁何在!无用的东西敢坏我大事!”
贺然把她按回坐席,平静道:“事已至此杀他也无补益,况且他此刻尚在安曲城。”
“他在安曲做什么?为何还不回来!出使不利也就罢了,居然还毁了我们苦心经营的计策,恨煞我了。”齐敏气的浑身发抖。
贺然叹了口气,道:“也不能全怪他,一来他生*懦弱,我们不该委以重任,二来他不知内情,也是无心之过。”
“你不用替他分辨!出此逆子是我齐家不幸,我决不会留着他再给我丢脸!”
贺然无奈的摇摇头,道:“要杀要剐且留待日后吧,他现在还有用处,你现在不能流lou出一丝不满。”
“他还有何用?”齐敏真是气坏了。
贺然笑了笑,道:“先不说他,你这边可有进展?”
齐敏没好气道:“纵有进展又有何用,唉,不能剪除明河公我最多只有半壁江山。”
“你不必如此沮丧,未尝就没有补救的法子。”
“啊!你莫非还有良策?”齐敏眼睛一亮,紧紧抓住贺然的手。
贺然皱起眉,沉吟道:“这就要取决于我们这边的形势了,此计更为凶险,变数太多,弄不好会满盘皆输。”
齐敏用手轻抚着贺然的面颊,两眼坚定的望着他道:“有你在我身边,再凶险我也愿赌上一赌,若不是齐宁坏事,密离都已被你操纵于股掌间了,我不信你还能信何人?快告诉我你的计策吧。”
贺然听了齐敏的话不禁愣了一下,随即掩饰的用手揉了揉额头,道:“计策我还没想周全,唉……,这几日忙于赶路还真有些疲乏了,头都有些痛了,我想先去歇息一会。”
齐敏看他一脸疲态,怜惜的扶起他,心疼道:“去吧,我处理完奏折就去陪你。”
贺然回到别院,静静的躺在榻上,一双眼睛不停的转动着,齐敏的态度让他内心产生了愧疚与不安,其实在他唆使齐宁去找醉乡侯理论时就已想好了一条对付明河王的计策,可此刻他又犹豫了。
贺然与密离的愿望恰恰相反,他盼着康国尽快消除内乱,先前的计策被毁之后,他情绪低落到了谷底,只想尽快回到易国。齐宁训斥蒙吉时他突发奇想,生出了一条速战速决的计策,不过这次他连一分胜算都没有,好在不论哪方获胜,康国的内战都会在短时内解决,那样自己就可以拖身了。
他本以为实施这条计策的最大难点在于如何鼓动齐敏放手一搏,可没想到她竟这般的信任自己,若真不负责任的把她害得国破家亡,自己于心何忍啊?是以他才推说疲倦,躲了出来,现在他可真是左右为难了。
内心的烦闷加上连日旅途的劳乏,贺然躺了一会就有了困意,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梦乡,梦里他回到了朝思暮想的藏贤谷,天暖花香,他畅快的奔跑在球场上,苏夕瑶与竹音公主携手站在场边笑盈盈的为他助威,随着孔林的一记妙传,他腾身而起凌空抽射,藤球快如闪电的落在对方场内,围观的谷民们欢声雷动,高喊着他的名字。
贺然高兴的跳了两下,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自己向来不与孔林同队啊,怎么会是他给自己传球?他奇怪的去看孔林时,却发现他的脸逐渐模糊了,天也随着暗了下来,周围的人都lou出狰狞之色,不再是他熟悉的面孔,众人拿刀持枪恶狠狠的向他冲来,贺然吓的面如土色,想去救苏夕瑶与竹音公主时,赫然发现她俩已然倒在血泊之中……。
“啊~!”贺然大叫一声,猛然从梦中惊醒,惊魂未定时他听到身边也响起一声惊呼,转头看时,齐敏竟然躺在了自己身边。
齐敏显然是被贺然的惊叫声吓坏了,她用手抚着酥胸嗔道:“吓死人了,睡觉也不老实!”
贺然只觉浑身都是冷汗,他定了定神,问道:“你何时来的?”
齐敏抽出丝帕一边替他擦汗一边道:“来了好一会了,见你睡的那么香甜不忍叫醒你。”擦拭完,齐敏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笑道:“贺郎啊,你睡着的神态真惹人怜爱,跟个孩子似的,我看的都着迷了。”
贺然勉强笑了笑,回想起刚才的梦境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齐敏微微皱了下眉,轻声问道:“可是作了噩梦?”
“呃……,是,梦到明河王攻入德昌城了。”贺然随口编了个谎话。
齐敏动情的偎进贺然怀里,感动道:“你做梦都惦记着军国大事,敏儿真不知该如何感激你呢。”
贺然不禁哑然失笑,轻轻在她粉臀上拍了一下,道:“起来吧,我睡够了。”
齐敏用小手抚弄着他的身体,眼角眉梢lou出春意,娇羞道:“离宫已月余,你真的要起来吗?我可是特意沐浴后才来的。”
贺然被她惹得浑身燥热,可心中有愧,实在没脸饱享欢愉,因为刚才的噩梦促使他下定了决心,纵使要牺牲齐敏,也要尽快赶回苏夕瑶与竹音的身边。
“我还没沐浴呢,一路风尘未洗,我可不想弄脏了你这香喷喷的身子。”贺然捏了捏她滑腻的脸蛋,溜下了床榻。
齐敏幽怨的瞪了他一眼,红着脸道:“偏这时知道干净了,你上次把人家弄得……”说到这里她羞得说不下去了,叱道:“快去洗!”
贺然嘿嘿坏笑着走了出去。沐浴过后,贺然觉得舒爽了许多,再次回到屋中,齐敏正坐在几案前出神的思索着什么,见他回来,齐敏俏脸微微一红,羞涩的垂下头。
贺然明知她是在故意作态勾引自己,可还是被她那曼妙风情惹得心跳加速,他强抑**,坐到她对面,端起茶盏一口气把茶水喝干。
齐敏等了一会,不见贺然来抱自己,好奇的偷眼去看却发现他正对着空茶盏发呆,她不禁有些生气了,嗔道:“难道那茶盏比我还要好看吗?”
贺然笑了笑,拉起她的一只玉手轻轻抚摸着,柔声道:“你乃是上天杰作,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美到极致,哪里还会有什么比你更好看呢?”
齐敏哼了一声,幽怨道:“可我怎么觉得你对我毫无兴致呢?”
贺然眨了眨眼,道:“大计未定我心乱如麻啊,实是无颜再近香泽。”
齐敏闻言有了喜色,用手指划着他的手心,道:“不是已有新的计策了吗,你呕心沥血的为我设谋,敏儿可是真心要让你畅快呢。”
贺然见她要偎过来,急忙按住她的双肩,正色道:“你且听我把计策讲述一遍,商议妥当了,我才有心情享受恩泽。”
齐敏本就是来问计的,听他这么说心中十分欢喜,脸上却故作不悦道:“人家苦等了你一个月,好容易把你盼来,你却这么煞风景,好吧,你快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