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思看着黑衣客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心神一松,身体竟似在瞬间失去了所有气力,瘫坐在了地上。
青衣客看着他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方才他与人比拼内力,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惊涛骇浪,凶险万分,较之刀剑,实有过之。心道:“这小子真是不知死活,竟敢近前来,也亏得老夫拼着这条命不要,逼得那老头全力防守,不然只消他劲气一吐,你小子便两腿一蹬,见那阎王小子去了。”
左思虽不知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却也是吓得够呛。今晚所见所闻,如梦似幻,若不是捏自己会痛,只怕是要把这当成噩梦一场。转头望去,却见青衣老人盘膝而坐,并指如剑,啪啪点了自己臂上几处穴道,止了鲜血,又运息调节。心道:“果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谁能想到世间竟有如此奇人。待他醒转,我可得好好向他请教请教才是,说不定……”一念至此,心中大喜。
其时虽月复西落,却仍有淡淡月光洒下,但见得一条长巷只一车略宽。左思心下好生佩服,方才两人于这方斗之地相斗,却直如漫溯海岸般,轻松写意。竟无丝毫狭促之感。心道:“这两人均为当世奇人也,只不知为何起了争斗。更奇的是这竟没引来旁人。”一念至此,又不禁苦笑,“我不就是那倒霉鬼么,可险些丢了小命,真也多亏了这老丈,真是晦气。”想着,转头向青衣老人看去,眼中满是感激之情。又想:“那黑衣老鬼可说还要和我见面,呸,我才不想见他呢。”
左思四张,只觉这周遭环境有此眼熟,却又想不起来。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似乎这样可以将想要的东西敲出来。
“啊,这…这竟是赵已赵大人的府邸。”
欣喜之情尚末停驻,惶恐之意已是涌将上来。他强自安慰道:“没事的,赵大人是极难得的好官,怎会…怎会……”
正好一阵夜风吹来,他顿时打了一个哆嗦,直感觉身后有人在盯着他,披头散发,吐着长舌,张着利爪,像是要把他吃掉。
左思浑身发毛,深吸了一口气,猛地一转头,好似这一下转头需要极大的勇气。身后空空如也。
夜风如水,一片云彩如游鱼般
随波而至,拥住了明月,将它那娇俏的笑靥遮住。天地一下子暗淡下来。左思心中更是害怕,恰好此时青衣老人运功完毕,刷得一下睁开了双眼,眼中精茫一闪,直如黑暗中亮起一盏明灯。左思心中蹬得一跳,惶恐之意溢于颜表。
青衣老人哈哈一笑,问道:“小朋友,你这是怎么了。”
左思不禁气苦,竟是让人小瞧了。他自知无甚本领,因而最恼有人小瞧于他。可是自己刚才那一下确是丢人,又无话可辩,当下只能撇嘴不言。
正当其时,又是一阵风吹来,左思激灵灵打了一个颤,心中俱意大生,哪顾得上甚么小瞧不小瞧的,拉了青衣老人便跑。慌张之下,他哪里还记得他手中拉着的这个老人实乃一代奇人。青衣老人心下也是又好气又好笑,却也不出言阻止。
一直到离长巷甚远之地,左思方才停下,呼呼喘着大气。反观青衣老人,却是呼吸均匀纯净,悠悠细长。这一下倒真是小伙子输给了老头子了。
青衣老人笑道:“小朋友,你是在怕什么,莫不成那里有甚么洪荒猛兽?”
左思道:“怕…怕个什么,我能有什么好怕的?”他本来脱口而出:“怕鬼”,但转念一想,如此难免叫人小瞧了,于是立马改了口。
青衣老人道:“哦,原来没什么好怕啊,我道那是个甚么地方哩。”
左思回头望去,道:“那原是个官家府邸。”话中满是黯然之意。
青衣老人心下奇道:“怎么这小子怎么一下子就满是愁苦之态?前时在酒楼亦是如此,真是奇也怪哉。”于是道:“逝者如斯,而末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小兄弟可是有甚么心事?”
左思闻言一怔,声音低微,仿若自语:“佛曰众生平等,可为何我看见世间的痛苦都加诸好人?”
青衣老人奇道:“何为其然也?”
左思却又是不答,只摇了摇头。
青衣老人望着远空,道:“世间之事,皆有因果,因生果,果生因,循环往复,生生不息。每个人都是得套上这么一个环的,冲不开,逃不掉,所努力的,不过是让之绚烂罢了。”
左思奇
道:“因生果不错,这果又如何能够生因?”
青衣老人哈哈一笑,说道:“一件事的果,另一件事的因。种如是因,得如是果。果落沃土,土又孕因。世间种种,不外如是。”
左思心头一震,暗想:“若不是我生性惫懒,不肯向学,又怎会身无长处?若不是我身无长处,爹爹又怎会将姐姐许配给那从末见过面的李公子?真是因果相生,原来,一切都是怨我。”一念至此,不免心灰意冷。迷迷糊糊中,隐约听得青衣老人道:“因果之事,世间谁能看破?但天不绝人,所种因固是无法可变,所得果却非一成不变。果变则因变,因变则果变……”
左思只听得这几句,脑中有如电光闪过,原本暗沉沉的天地一下有了光亮。嘴中喃喃道:“所种因固是无法可变,所得果却非一成不变,所种因固是无法可变,所得果却非一成不变……”
左思得了青衣老人指点,心中迷惘已破,一扫抑郁之气。他向青衣老人拜倒,说道:“多谢前辈指点,左思感激不尽。”又道:“小子斗胆,恳请前辈收我为徒。”说完,又拜了三拜。
青衣老人本受他拜,一听这话,急忙往旁一跃,避开了这三拜。说道:“你请我喝酒,又救我一命,我却也救了你一次,又破你迷惘,咱们是谁也不欠谁的。这拜师之举,却是不可。”
左思又是一拜,道:“请前辈收我为徒吧。”
青衣老人直直看着左思,良久,又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你我相遇共苦,足见缘分,我便会传你一呼吸吐纳的方法,此法末经我的许可,不得外传,你可答应?”
左思道:“弟子答应。”
青衣老人道:“你不准自称是我之弟子,你可能做到?”
左思一颤,过了一会儿,方道:“是。”
青衣老人道:“此诀名‘太虚长恨’”说着,他斜跨一步,飘飘来到了左思背后,单手抵住左思背心,道:“抱元守一,记清了这运转之势。”一丝真气由体内转出,在左思体内运转一周,左思只觉如浸温水,全身暧洋洋的,舒服至极。左思一下子沉浸在这种感觉中,待得醒转,青衣老人早已不知去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