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挂疏桐，花影弄清浅，他斜倚栏杆，楼外清景无限，可于此刻的他，却与河边沙土无异。他的耳畔，仿佛对又响起了那一声叹息，道轻还重，如一把钢锥，想起他的心头划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他仰起头，狠狠地灌了一口酒，仿佛那酒可以将分心中的伤，治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一个人的愁，入两个人的肚，一分闲愁，两人各半，岂不甚美。”

他微微偏首，说话的原是一青衣老人。老人须发皆银，却是红光满面，神采奕奕。他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只将手中酒坛平递出去。老人很明显是来讨酒喝，这于他而言正好，可以有个酒伴。

青衣老人哈的一声大笑，接过酒坛，沽沽痛饮了一大口，才又将酒坛递还给他。他仿佛找到了一个知己，心情稍畅，也学着老人的样子痛饮了一大口。又将洒坛递给青衣老人。

老人喝彩道：“好！”又接过酒，喝了起来。

左思又叫了酒，与老人对饮起来。两人均不说话，便这么喝了一坛又一坛的酒。一直喝到月至中天，左思早已醉倒，老人却还在喝着，他看了看左思，笑了笑，又望了望天上的月，与月对酌，直到一坛酒喝罢，才起身离去。

店家小二见状，忙迎上身来，道：“客官，这酒帐……”

老人一声大笑，一指左思，道：“这酒帐自是他付了。”

小二顺着手指一瞧，只见左思一袭华服，雍容华贵，应是能够还上酒钱。忙让身道：“客官，您请。”

也不知过了多久，左思感觉有人在叫他，他才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原来是店小二，店家早到了打烊的时间了，只是看着左思二人喝了这许多酒，店家只觉这是一个阔气的主，为了多赚几分，也便多开了一会儿店。只是这时月已西落，左思却仍呼呼大睡，他们也只好将之叫醒。

左思微微仰头，月儿又复落下，而老人也不知去向。

月落人去，左思顿生寂寥之感，只觉天大地大，自己却无个去处。

“心安之处即是家，可我左思的心安处应

是哪里，哈哈哈哈！”左思大笑，笑中满是凄凉。

左思醉态可掬，踉跄离去。

店小二忙迎上来道：“客官，客官，您这酒钱还没付呢。”

左思不答，直接抛出一块碎银子，又到墙边提了一坛酒，往街上去了。

夜风微凉，他酒意稍减，可这不是他想要的。他一把举起酒坛，仰头灌了一口酒，酒水顺着脖颈，湿了青衫，像哭出一般。脸颊的水痕，在月光微照里闪着清茫，更平添了几分悲凉之气。

他在月下走着，他也不知要往哪去，甚至没有想着要到哪去，他就只是这般走着，走着。如同一只纸鸢，风往哪吹，便往哪儿去。只是纸鸢还有风吹，而他的风又在哪儿呢？

忽地他似乎听到远处传来了锵锵的声音，他没有多想，真如纸鸢随风般，随声而去。

迷迷糊糊中，他来到一条长巷口。这不看还罢，一看可就不得了啊。原来那锵锵之声盖刀剑相击之音。巷中两人拼斗，剑如秋水，在月下闪着清茫。巷中两人斗到激烈之处，当真势若惊雷，一会儿又飘若飞雪。巷中光尘齐飞，星月皆暗。

左思从未想过，世间竟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动若惊兔，矫如飞龙。这难道是謪落人世的仙人？他惊呆了，酒意登时去了大半，连酒坛也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成了碎片。

争斗中的两人也是一惊，他们实是平生劲敌，于激斗之中，实是分心不得，以至不能发现左思。两人中的黑衣客略一分神，被对手窥得一个破绽，在肩上嗤溜一下划出一道口子。也幸得他避得及时，不然这条臂膀就废了。他也不惊慌，顺热势滴溜溜一转，唰地一下向左思飞出两把飞刀。

青衣客顿时一惊，他不愿左思受到牵连，无奈身上并无甚暗器之类，对方刀已出手，若不及施救，定然性命不保。

左思更是大骇，他看着两把飞刀在自己面前迅速放大，他想逃跑，可是他的双脚却如铜铸一般，又似有千斤之重，让他怎么也迈不开脚步。

就在左思以为飞刀将在他身上戳出两个窟窿时他眼前青光一闪，两把

飞刀已被一把长剑击落在地。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可于左思却如亘古。他摸着自己的胸膛，感受自己猛烈的心跳，听着那突突之音，只觉世间妙事不过如此。

他看着地上兵器，心中又不禁大怒，若非有人相救，此时他早已命丧黄泉。他抬起头，只见两人又斗成一团，其中穿着青衣的那人空着手，他恍惚明白了什么，看着青衣客，又觉得那人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左思看着青衣客渐落下风，心中大急，他拾起地上长剑，想将它递交青衣，可是两人酣斗正急，左腾右挪，忽前忽后，左思有心相助，却也无力为之。

青、黑两人实力本在伯仲之间，如今青衣客却丢了武器，有如断了一臂。

左思看得是心急如焚，若不是为了救他，青衣客何以至此？他，只恨自己没有本事，无法上去助他个一臂之力。

不多时，青衣客臂上便见了血，。黑衣客自认胜券在握，心得意满，岂料青衣客一把抓住刺在臂上的剑，另一掌运足劲力，向黑衣客拍去。黑衣客心头一跳，忙运劲与之对了一掌。

巷中狂风骤起，尘土飞扬，左思只好侧头，起手挡住尘沙。

须臾，巷中重归平静，左思放下手掌，只见刚才黑衣客手中所擒长剑不知何时掉到了地上，两人双手互抵，竟一动不动。

左思呆了呆，又瞪着眼睛瞧了一会儿，两人仍是如石般僵立。他提起三尺青锋，壮着胆子，向二人行去。行至近前，左思借着月光，惊讶地发现两人的脸色都成了酱紫色，青衣客的脸色似乎更为难看。也到了这个时候，左思才惊奇地发现这个青衣客竟是于酒楼向他讨酒之人。左思喊了几声，两人俱不作答。左思心绪似松还紧，却忽地提起青锋，对准了黑衣客。

黑衣客双眼怒睁，其中满是怒火。他忽地撤掌，哒哒哒连退了三步，哇得一声吐出了一口黑血，然后一纵上了屋顶，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的声音还在工作中回荡，“司马老头，咱们后会有期。哼哼，兀那小子，我们还会见面的。哈哈！”

（本章完）